奪霜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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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傷是什么回事?”她問。 孫婉心一愣,驚慌失措地將胳膊收了回來:“沒什么,不小心摔到的。” “這是鞭傷!你當(dāng)我看不出嗎?”裴玄霜一把拉住孫婉心,“婉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誰用鞭子抽了你?誰?” 孫婉心偏過臉,忍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回道:“是藍(lán)楓,謝潯的貼身侍衛(wèi)藍(lán)楓!” “是他?”裴玄霜道,“他為什么打你?” 孫婉心怒氣沖沖:“他要打斷薄公子的腿,我不許,他就抽了我一鞭子。” “什么。”裴玄霜抖著手去摸孫婉心的衣裳,“他還打你哪了?他還打你哪了!” “沒有了。”孫婉心按住她的的手,安慰,“只有這一處,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裴玄霜愧疚地望著孫婉心,終是又紅了眼。 “玄霜,你別這樣,我真的沒事的。”孫婉心摸了摸裴玄霜的臉,啐了一聲道:“我雖挨了他一鞭子,卻也從他手上咬下一塊rou來,罵臭了他十八代祖宗,他都被我罵傻了。” 裴玄霜低著頭,喃喃:“你也好,薄公子也好,都是為我所害,我對不住你們……” “玄霜,我和薄公子都是講情理的人,我們不會怪你的……” 孫婉心話音剛落,謝潯掀開珠簾走了進(jìn)來。 兩個姑娘齊齊變了臉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收起了表情,不再出聲。 謝潯背著手,步伐沉沉地來到裴玄霜床前。 “有勞孫姑娘了,下去歇歇吧。” 他面色陰沉,語調(diào)微涼。雖是在與孫婉心說話,眼珠卻一動不動地落在裴玄霜身上。 孫婉心盯著那張?bào)@為天人卻又叫人不寒而栗的臉,默默站了起來。 “玄霜,我走了。”她不舍擔(dān)憂地望著裴玄霜,“你千萬保重。” 裴玄霜沖著孫婉心莞爾一笑,輕輕點(diǎn)了下頭。 謝潯盯著裴玄霜面上浮現(xiàn)出的笑意,感覺自己僵了整整一夜的心終于緩和了過來。 可惜,當(dāng)孫婉心離開之后,那抹迷人的笑容便也隨之消散了。 他五內(nèi)郁結(jié),烈火灼心,既想沖上去大聲質(zhì)問她怎敢如此放肆!當(dāng)著她的面自戕輕生!又想把她從被子揪出來,關(guān)入牢獄,好生教訓(xùn)一頓。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在沛國,多少女人耍盡心機(jī)手段只為爬上他的床榻,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對她們予取予奪!只有她!只有這個女人對他視而不見,滿不在乎!即便他已經(jīng)對她忍耐讓步到了令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方,她仍舊不知好歹,不識抬舉,不僅如此,她甚至還因?yàn)橐煌氡茏訙珜に酪捇睿?/br> 他是不是太驕縱她了,所以才教她這般百無禁忌,任性妄為! 她剛剛……似乎還提到了薄文興啊,提到薄文興時,她的目光怎的就那般溫和柔順。 謝潯感覺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想要撕碎她,挖出她的心看看,看看那顆心是什么做的,怎的就這樣硬! 第024章 賞花 春日燥熱, 暖融融的臥房內(nèi),卻散發(fā)著一絲莫名的寒意。 謝潯盯著沉默寡言的裴玄霜,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想了許多, 最終還是強(qiáng)按下了心頭的火氣,坐在了正對著窗格的紫檀藤心矮圈椅上。 新制的檀木圈椅華貴新亮,極有銳氣,摸起來光滑細(xì)膩, 內(nèi)里卻冷硬的很, 倨傲不羈, 倒與那榻上之人的性情十分相似。 謝潯摩挲著圈椅的扶手,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醒了?” 裴玄霜目光渙散, 黯然無神, 虛飄飄地靠在床頭, 無聲無息, 好似一道幻影。 謝潯便有些惱怒,他烏眸攫緊,白玉扇骨般的大手上爬滿青筋:“說話啊!你與孫婉心言笑晏晏, 對著本侯, 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嗎?” 裴玄霜好似沒聽見謝潯的話一般,繼續(xù)兀自發(fā)愣。 謝潯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上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好……裴玄霜,你硬氣,本侯當(dāng)真是小瞧了你。” “你說完了嗎?”裴玄霜面露不耐, “說完了請你出去。” 謝潯嗤笑:“你肯說話了?”他翹起二郎腿,“本侯還以為, 你要一輩子當(dāng)鋸了嘴的葫蘆。” 裴玄霜閉了閉眼睛, 不再搭理謝潯。 謝潯面沉如水, 喜怒難辨。他目光幽幽地盯著裴玄霜看了一會兒,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即便你不想死,本侯也會把你送上奈何橋……” 他威脅的明明白白,裴玄霜無視的請清清楚楚。 謝潯磨了磨牙,猛地站起身來,走向了裴玄霜。 察覺到謝潯的逼近,裴玄霜皺緊了眉,轉(zhuǎn)過臉來看她。 謝潯在裴玄霜的榻前猛地剎住腳步,意味不明地將她打量了一番后,盯住了那條橫貫額頭的帛帶。 帛帶下的傷口有多深,他再清楚不過。好在她氣虛乏力,即便拼盡了全身力氣也只是撞破了皮rou而已,否則的話,這會子早去閻王殿報(bào)道了。 她那時……是真的想死。 一想到這里,謝潯的心就像在油鍋里滾過似的難受。 “你想死?裴玄霜,本侯準(zhǔn)許你死了嗎?” 他抖抖衣袖揚(yáng)起手來,一把捏住了裴玄霜尖翹的下巴,陰鷙而又曖昧地道:“裴玄霜,本侯待你不好嗎?你為什么就一定要和本侯作對,惹得本侯不痛快?或許你是真的不愿意做本侯的女人,但本侯早就與你說過,這世上,從來沒有本侯得不到的東西,只有本侯不想要的東西!” 說著,他一臉邪氣地勾了下唇,笑容玩味地?fù)崦鹆伺嵝拿纨嫞骸澳闱摇米詾橹伞;蛟S有一天,本侯會膩了你,或者看上了其他女人,到那時,你若還鬧著要走,本侯興許心一軟就放過你了。在此之前,你應(yīng)該學(xué)得聰明一點(diǎn),只有哄好了本侯爺,你才有可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裴玄霜不置一詞,猛地別過臉去,掙開了謝潯的手。 謝潯烏眸一覷,偏又擒住裴玄霜的下頜,命她抬頭看他看,與他四目相對。 “本侯苦口婆心的說了這么多,你竟然還是這副冷冰冰的態(tài)度!你當(dāng)真就不怕本侯棄了你,讓別人把你當(dāng)成爛泥一樣踐踏?” 聞言,裴玄霜冷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被踐踏的還不夠嗎?” 她面色一凜,目光含恨,一字一頓,字字由心:“謝潯,你的廢話,我一個字都不會聽的。你我之間結(jié)怨已深,此生勢必糾纏到底,不死不休。” 謝潯心魂俱是一震。 “結(jié)怨已深?不死不休?”他捏緊了裴玄霜的下頜,怒道,“裴玄霜,本侯做了什么你要與本侯不死不休?本侯是納你為妾許你榮華富貴有錯,還是賜予你可以仰仗的權(quán)勢有錯?你真該和孫婉心的弟弟學(xué)學(xué),看看聰明人是怎么做的,而不是一味地在本侯面前犯蠢!” 說罷,他猛地撤開了手,懲罰似的將裴玄霜的臉?biāo)α顺鋈ァ?/br> 裴玄霜本就渾身無力,被謝潯這么用力一甩,整個人便飛了出去,狼狽地趴在榻上。 她只趴了一會兒,便在謝潯怒恨交加的目光中重新坐直了身體,冷笑地望著對方。 謝潯盯著那雙映著自己影子的褐眸,只覺得毛骨悚然。 “你看著本侯做什么?”他攥緊適才甩過裴玄霜的手,“你屢屢冒犯本侯,合該得些教訓(xùn)。” “謝潯,你以為我想看你嗎?”裴玄霜幽幽道,“我一點(diǎn)也不想看到你,因?yàn)椋豢吹侥悖揖陀X得惡心!” 謝潯氣得發(fā)抖:“你……”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便是要掐斷那段始終直直梗著的脖子,手才伸了出去,目光便落在了那條雪白的帛帶上,登時將手收了回去,面色鐵青地后退了兩步。 他盯著那張油鹽不進(jìn)的臉,恚道:“不就是一碗避子湯嗎?本侯賞給你就是了!來人,把藥給她端上來!” 話音剛落,立刻有下人送了蜜餞、點(diǎn)心和一碗湯藥過來。 黑漆漆的湯藥散發(fā)著白霧般的熱氣,氤氳了那張可恨的俏臉,謝潯咽了咽發(fā)干的喉嚨,道:“這是藥膳局制作的避子湯,寒性不似你寫下的方子那么大,不會太傷身。待你日后想開了,想要孩子了,本侯再……” 不等謝潯把話說完,裴玄霜已然端起了避子湯,頭一仰灌了下去。 湯藥甚苦,裴玄霜嗆得咳了一聲,將湯碗扔在了地上。 瓷碗落地成片,將謝潯后面的話一并砸碎了。 “好,好得很……”他忍著心頭的抽痛,冷笑著轉(zhuǎn)身,“你這樣的秉性,著實(shí)也不配懷本侯的孩子……”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徒留裴玄霜一人在繡著戲水鴛鴦圖的榻上喘|息…… ------ 自打裴玄霜當(dāng)著謝潯的面喝下了那碗避子湯后,謝潯便沒再碰過她。 不僅如此,謝潯還不怎么見她,半個月里不過到她這里來了兩次,每次坐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來去匆匆,心事重重。 至于裴玄霜,她雖仍是無精打采,怏怏不樂的,但好歹用了飯食,喝了湯藥,在秋月的精心照顧下一日好過一日。 轉(zhuǎn)眼間,四月只剩個尾巴了。 這一日,在秋月好說歹說的一番勸道下,裴玄霜終于走出了瑯月軒,在偌大的提督府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秋月早就將提督府摸透了的,她先是帶著裴玄霜去了猶如漫步在山水之間的玉萃園;又去了奇石林立,飛瀑如練的青樾臺;最后來到了百花盛開的倚香園,游湖賞花。 “主子,你瞧,那海棠開的多好啊。”秋月輕挽著裴玄霜,指著不遠(yuǎn)處的海棠樹一臉興奮地道,“奴婢聽說,侯爺當(dāng)初為了修葺督府,特意請來了川地的工匠,用的木料磚石都是頂好的,光是楠木、香檀、金箔就用了好些呢,修建的不比侯府差。” 裴玄霜意興闌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問:“二少爺平日里也住在提督府嗎?” 秋月一愣:“二少爺?” 裴玄霜看了面有疑色的秋月一眼:“謝溶。” 秋月恍然大悟,笑了笑道:“回主子的話,二少爺不住督府的,他只是偶爾在督府幫著侯爺處理一些事情,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提督衙門和侯府里待著。” 裴玄霜點(diǎn)點(diǎn)頭,隨手摘下了一朵雪白雪白的小花。 那花花瓣半攏,一副將開未開的模樣,散發(fā)出的香氣甚是清香迷人。秋月連忙介紹:“主子,這是白玉蘭。” 裴玄霜垂眸瞧著手中的玉蘭花,沉吟了片刻后,摘下花瓣撒進(jìn)了身后的湖水里。 剛剛踏入倚香園的謝潯猝不及防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悠悠碧水前,一身白衣的裴玄霜獨(dú)倚石而坐,信手將一串雪白的花瓣撒入湖中。 清冷,絕美,俗塵不染。 謝潯呼吸一滯,驀地停下了腳步。 他盯著那抹白影,心如擂鼓。 有多久沒見到她了?一天?兩天?還是三天?他故意冷落了她,想著讓她清醒清醒,悔過悔過,可她哪里悔過了,每每他放下身段去找她,她都是冷冰冰的不理人,眼神中的不屑之意足以要他怒發(fā)沖冠! 他以為他的冷待會讓她痛苦,可惜,從始至終,難受的只有他一個人! 此般想著,謝潯便邁出長腿,面有不善地走向了裴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