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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49節

    別院建在城郊,想封城進行地毯式搜索都不成,她們眼下若追不上,可能就得徹底失去俞淺淺母子的蹤跡了。

    樊長玉心急如焚,跨上馬背后狠狠一甩馬鞭,繼續往東追。

    血衣騎人人都是斥侯出身,謝十一眼見樊長玉簡單包扎過的手臂上,紗布都已重新被鮮血染紅,寬慰道:“都尉莫要太過擔心,地上有新的車轍印,他們劫走皇重孫母子用的是馬車,咱們能追上的。”

    樊長玉沒應聲,唇依舊抿得死死的。

    俞淺淺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寶兒對她們來說更是關系重大,謝征如今已進了京,她不能再讓俞淺淺母子有任何閃失。

    駕馬狂追了十幾里地,前方官道兩側的密林忽射出一片亂箭來。

    樊長玉連忙提刀格擋,隨行的血衣騎個個都是精銳,雖沒受傷,坐下的戰馬卻有中箭倒下的。

    謝十一含恨道:“定是他們聽到了馬蹄聲,留下部分人提前在此設伏!”

    樊長玉看了一眼受埋伏后剩下的幾十名血衣騎,同謝十一道:“我先帶人繼續追,你解決林子里那些人。”

    謝十一也知道追回皇重孫母子才是頭等大事,忙道:“那都尉多加小心!”

    樊長玉帶著一部分血衣騎駕馬徑直從官道上狂奔而過,兩側林間的箭矢“嗖嗖”飛向他們,他們也只淺淺提劍格擋。

    若有不慎中箭的,便就地滾到隱蔽處,同謝十一他們一起清繳密林里的敵手。

    用這樣的方式,樊長玉總算帶著部分人沖出了那片官道里的箭雨封鎖。

    她們沿著車轍印繼續追,沒跑幾里路,果然就看到了十幾騎護著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疾馳。

    樊長玉喝道:“有沒有擅騎射的?避開馬車給我放箭!”

    她讀過幾冊兵書,雖說沒法一字不差地記下書中的內容,但她好歹也在軍中待了這么久,大大小小的仗跟著打了十余場。

    追敵很多時候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勢,氣勢足了,隔得遠遠的,就能先嚇破敵膽。

    到了一定距離后邊追邊放箭,這無疑是最好的造勢方式。

    有弓箭壓制,對面的馬車跑得又沒單托著人的戰馬跑得快,只能分出七八騎來攔樊長玉等人。

    在馬背上長柄兵刃更占優勢,樊長玉掄起掛在馬背上的陌刀一個橫掃,迎面攻來的影衛還沒靠近她,就迫不得已往邊上避。

    經過層層嚴選出來的血衣騎不是當日陪樊長玉一起出城的那些普通將士可比的,他們武藝縱使比不上謝五,卻也不會輕易被撂倒,幾人合力就能拖住一名影衛,這可比當日樊長玉獨自面對十余名影衛的情況好得多。

    樊長玉趁前來攔路的影衛們大部分被血衣騎拖住,狠狠一拍馬臀朝前方的馬車追去。

    駕馬護在馬車身側的一名影衛忽而挽起弓就朝樊長玉放箭,樊長玉橫刀劈斷一根后,因為戰馬速度太快,盡量俯低了身子貼在馬背上。

    對方眼見射不中樊長玉,直接朝她座下的戰馬放箭。

    樊長玉的戰馬中箭倒地時,樊長玉距俞淺淺母子馬車的距離不過兩丈。

    她一咬牙,扔出繩索套在了馬車檐角,從馬背上躍起時,整個人都順著繩索拉扯的力道,朝馬車撲了過去。

    駕馬奔走在馬車周圍的影衛揮刃朝著樊長玉砍去,樊長玉在馬車頂一滾避開,她先前躺的地方,半個車頂都被劈裂了。

    馬車里傳出俞淺淺驚惶的呼救聲,樊長玉兩手抓緊繩索蕩下去,一腳將駕車的影衛踹飛,掀開車簾寬慰道:“淺淺別怕,是我!”

    車廂里,俞淺淺一手死死抓著車窗沿,一手緊緊箍著俞寶兒,驚魂未定道:“長玉?”

    樊長玉剛應了聲,駕馬同馬車并行的影衛一刀就橫劈了下來,樊長玉趕緊往后一仰,那一刀這才劈在了車門上。

    樊長玉一抬腿踹在那人腋下,那人先是一愣,下一瞬只覺自己半邊胸前的肋骨似乎都被那一腳給踢斷了,捂著腋下滿臉痛苦地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樊長玉坐起來,控制著韁繩想讓馬車往回跑,不忘出言安慰俞淺淺:“別怕,我不會讓他們帶走你的!”

    俞淺淺透過車窗看了一眼窮追不舍圍攻過來的影衛們,冷靜道:“這樣下去不行,長玉,你帶著寶兒駕馬走!”

    她還沒能把俞寶兒推向樊長玉,拉車的馬就被其中一名影衛射中了前腿。

    戰馬嘶鳴一聲曲蹄朝前,帶得整個車廂也跟著倒扣了下去。

    俞淺淺母子被顛出車廂,樊長玉以一己之力護住了她們母子二人,自己后背卻狠狠撞在了官道一側的山巖上,當即就讓她疼白了臉,好一會兒都沒能站起來。

    那笨重的車廂在地上拖行一段距離后,大半重量都落到了懸崖邊上,最后車廂墜著前蹄中箭的馬一起滾下了懸崖。

    俞淺淺爬坐起來,發現樊長玉后背的衣物都在粗糲的巖層上被擦破了,一摸就是一手濕濡的血跡,她急得直落淚:“長玉,你怎么樣?”

    樊長玉吃力掀開眼皮,眼見護著馬車的那幾名影衛朝這邊逼了過來,她撐著陌刀半坐起來,冷眼盯著距她已不到三丈遠的無名影衛,吩咐俞淺淺:“快走!”

    和攔路的另九名影衛交手的血衣騎仗著人數優勢,隱約占了上風,只要跑到血衣騎那邊去,或許還有勝算。

    俞淺淺知道自己不會武功,這時候留下來只會成為樊長玉的拖累,她含淚看了樊長玉一眼,最后只能狠心牽起俞寶兒的手朝血衣騎那邊奔去。

    俞寶兒倒是連連回頭看樊長玉,他稚嫩的臉上帶著擦傷后的血痕,瞳仁里映出夕陽下樊長玉拄著長刀拼盡全身力氣站起來的影子,沒被俞淺淺牽住的那只手,死死握成了拳。

    當日樊長玉在盧城城外,同十六名影衛交手,因他們留有余地想活捉自己,她才堅持了那么久。

    今日她已受了傷,再對上這五名全力出手的影衛,堪稱格外吃力。

    其中一名影衛見樊長玉被四名同伴拖住,直接去追俞淺淺母子。

    山路陡峭,俞淺淺那一身衣裙又繁復,不利于奔走,踩到裙擺跌了一跤,她急得只能推俞寶兒,倉惶交代:“寶兒快跑!”

    俞寶兒說什么也不肯拋下她獨自走,小小的身板充當人形拐杖,要扶俞淺淺起來。

    這會兒功夫,那名影衛已追了上來。

    血衣騎那邊也發出一聲爆喝:“都尉!”

    竟是謝五和謝七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駕馬趕了過來。

    眼見今日是無法把俞淺淺母子都帶回去了,追上俞淺淺母子的影衛眼神一厲,突然毫無征兆地朝著俞寶兒揮刀砍去。

    樊長玉那頭被四名影衛纏著尚脫不了身,大抵是為母則剛,俞淺淺在看到刀刃時,想也沒想就直撲向了俞寶兒。

    那一刀砍在她后背,迸出的鮮血濺了俞寶兒滿臉。

    “快……走!”俞淺淺滿眼痛苦,望著俞寶兒只能再吃力說出這么兩個字。

    俞寶兒看著倒在血泊里的母親,整個人已全然呆住。

    那個人竟真要殺他和母親?

    影衛在發現俞淺淺替俞寶兒擋刀時,整個人也怔了一瞬,想起齊旻的交代,臉色又變得格外難看,趕緊掏出一瓶止血藥粉,全灑在了俞淺淺后背的刀口上。

    樊長玉在發現俞淺淺被砍倒在地時,發出一聲爆喝,連劈數刀逼退圍攻自己的那四名影衛,再借著助跑的力道,一橫刀掃飛了砍傷俞淺淺的那名影衛。

    她自己都沒力氣了,還想抱起俞淺淺跑。

    還是俞淺淺虛弱拉住了樊長玉的手,淚眼朦朧交代樊長玉:“帶寶兒走……帶他走,他們不會殺我,但會殺寶兒……”

    樊長玉看著灑在她后背的那一整瓶金創藥,雖不知具體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俞淺淺所言非虛,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抱起邊上似被嚇傻了的俞寶兒就朝著謝五謝七駕馬趕來的方向跑。

    一直同樊長玉纏斗的那四名影衛追上來,其中兩人扶起俞淺淺撤,另兩人則一抬袖,朝樊長玉懷中的俞寶兒放出幾枚袖箭。

    樊長玉想也沒想就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俞寶兒。

    “都尉!”

    好在謝五謝七已追了上來,謝五廢了一臂,直接跳下馬單手舞刀打落射來的袖箭。

    謝七則挽弓搭箭回敬了對面的影衛幾箭。

    官道盡頭馬蹄聲雷動,是清繳完林中影衛的謝十一等人趕了過來,被血衣騎咬住的那幾名影衛見援軍來了,也不再戀戰,掏出煙霧彈往地上用力一擲,一時間官道上塵土飛揚。

    等煙霧散去時,四下已沒了那些影衛的蹤影。

    謝十一匆匆趕來,見了謝五和謝七,興奮道:“五哥,七哥!”

    轉頭見樊長玉半個背部都是血跡,當即臉色大變:“都尉,您受傷了?”

    謝五和謝七臉色也極為嚴峻,謝征走前就交代過了,他離開后,血衣騎一切為樊長玉馬首是瞻。

    他才離開沒兩日,樊長玉就又傷成了這樣。

    樊長玉這個正主倒是沒當回事,只道:“皮外傷,不妨事。”

    她看著被自己護在懷中不哭也不鬧,似丟了魂一樣的俞寶兒,皺了皺眉,安撫道:“寶兒別怕,我會想辦法救你娘的。”

    俞寶兒埋首在樊長玉肩頭,沒聽見他的哭聲,但齒關齟齬,那一團小小的身形在發抖。

    沒有了馬車,回去的一路只能騎馬,俞寶兒受了驚,緊攥著樊長玉的衣擺一直不放手,樊長玉便帶著孩子同騎。

    別院的守衛已經牢固成了個鐵桶,還是被齊旻的人鉆了空子,樊長玉思來想去,決定先把俞寶兒藏到軍中好了。

    縱使齊旻再能耐,總不能在軍中也進出恍若無人之境。

    她這頭剛進軍營安置好俞寶兒,唐培義那頭就派人來了,說是有事叫樊長玉過去一趟。

    樊長玉知道今日血衣騎出城這么大的動靜,唐培義那邊肯定是不好瞞過去的。

    謝征走前說,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可以說動唐培義擁立俞寶兒,但現在明顯還沒到那地步。

    樊長玉一時間也頭疼,不知該不該告訴唐培義俞寶兒的身份,她用處理好傷勢再過去的理由打發走唐培義的親兵后,喚來醫女阿茴幫忙處理后背的傷口。

    阿茴給她上了多久的藥,就掉了多久的金豆子,弄得樊長玉很是不好意思,一直寬慰對方說自己不疼。

    阿茴卻道:“都尉是女丈夫,有淚不輕彈,但這些傷,阿茴見了都疼,阿茴這是替都尉哭的。”

    樊長玉哭笑不得,但因為阿茴包扎得格外細致,她整個上半身紗布一纏,瞧著都快半身不遂了,想到馬上要見唐培義,她便也沒提出重新包扎。

    等樊長玉躺在擔架上,由兩名親衛抬去見唐培義時,還把唐培義嚇了一跳。

    他連坐都坐不住了,直接走到擔架旁來看樊長玉:“樊都尉這是怎么了?”

    樊長玉一臉懨懨:“城外匪患嚴重,末將出城剿匪,不慎摔下了山崖。”

    唐培義叫樊長玉來,是想問她出城干嘛去了,眼下她主動交代了,哪怕是睜眼說瞎話,頂著這一身傷,唐培義也不好跟審犯人似的多問,只道:“年前薊州就剿過一次匪了,還有那般能耐的匪類,將樊都尉都傷成這樣?”

    樊長玉白著臉道:“山上地勢復雜,一時不慎摔的……”

    說著還撕心裂肺咳嗽起來。

    唐培義只得大手一揮:“行了行了,快些回去養傷!你這娃娃也是軸,受了重傷派人知會一聲就是了,還叫人抬過來,轉頭這軍中上下還不知怎么議論我呢!”

    樊長玉躺在擔架上虛弱拱了拱手:“末將告退……”

    她是個不擅說謊的,因為心虛,都不敢看唐培義。

    唐培義吹胡子瞪眼:“別整這些虛禮了,趕緊給我滾回你自己帳中躺著去!”

    被抬出中軍帳,樊長玉才悄悄松了口氣,今日總算是蒙混過關了。

    第1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