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之后扭頭看了眼吳紅滿，笑得露出牙齒，卻讓她瞬間臉色一變打了個(gè)寒顫。

    “大人，王傳起在說謊，當(dāng)初小人——”“可惜吳古和，你沒證據(jù)啊。”

    兩人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shí)間響起，緊接著吳紅滿有些抽搐的哽咽聲、王傳起和吳古和的爭吵聲充斥整間屋子，大堂一時(shí)間變得無比嘈雜。

    麻洪昌頗有眼色地出聲制止這鬧劇：“肅靜！公堂豈容爾等如此作態(tài)。”

    陳毛生低下頭撇了撇嘴，嘖，老馬屁精。

    聞瑎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走到大堂上，面容身影便徹底顯露在了縣衙外圍觀的群眾面前。

    “這新縣令長的——”說話的是徐恩旁邊的那個(gè)青年，他的視力不如徐恩，此時(shí)才看清聞瑎是什么模樣。

    這人看看聞瑎，又看看徐恩，來回好幾次。

    徐恩：“方道根，你干什么呢，眼睛扭來扭去。要是抽筋了早點(diǎn)回去，別在這瞎看了。”

    方道根：“你們倆，咋有一點(diǎn)像？不過，說實(shí)話你可沒這新縣令俊。”

    徐恩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嘖，有病，我先回了。”

    方道根：“你不看了，正到精彩的地方呢！”

    徐恩擺了擺手，身手矯捷地穿過擁擠的人群，消失在街道上。

    兩人的交談沒有驚動周圍的任何人，倒不如說縣衙外的百姓都在竊竊私語著，沒人關(guān)心他們說的話。

    畢竟平日里橫行鄉(xiāng)里的王家今日居然吃了癟，一傳十，十傳百，圍在縣衙的百姓人比開始多了不少。

    “吳紅滿，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吳紅滿垂著頭，手指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便死死地握住衣角：“民女、民女······”

    “妹，你說出來，別怕王傳起那個(gè)渾蛋。”吳紅滿一直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下半段，吳古和有些焦急，連忙出聲。

    王傳起得意地勾起嘴笑：“紅滿，我們可是兩情相悅，你說對不對。”

    早在吳紅滿進(jìn)到這大堂時(shí)，因?yàn)樗乱庾R的動作，聞瑎的注意力便分給了此女幾分。

    吳紅滿是虛扶著肚子小心翼翼地跪下的，并且在王傳起說話時(shí)，她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將手放置于腹前，條件反射一般，再看她那身寬松到足以遮蓋身材的衣服。

    聞瑎篤定：吳紅滿懷孕了。

    意料之外，這下就有些難辦。

    聞瑎此前曾詢問吳古和關(guān)于她meimei的事情，從吳古和的敘述中基本可以得出吳紅滿是一個(gè)性情堅(jiān)毅的女子。如果是為了讓王傳起服罪，吳古和十分肯定他meimei一定會勇敢地站出來指認(rèn)。

    可是吳紅滿現(xiàn)在懷孕了，她是否還想要指認(rèn)王傳起，倒成了未知數(shù)。

    聞瑎看著跪在大堂上的幾人，眼眸稍垂，掩住眸中劃過的沉思。既然如此，便再給吳紅滿一些時(shí)間讓她考慮一下，先把王傳起的其他罪名定下。

    “吳紅滿，本官在這，無人能逼你。”聞瑎語氣平和地安撫吳紅滿。

    聞瑎重新坐下，頭頂之上懸著高堂明鏡的牌匾在陽光下異常亮眼。

    早在吳古和報(bào)官之前，她就知道吳家的案子了。

    初到宜新那日，縣衙前那位擊鼓鳴冤卻被驅(qū)趕而去的老伯，他說的話，至今她還是記憶猶新。

    那天之后，她便打聽起關(guān)于王家的事情來，而近半年來最出名的王家大少欺凌鄉(xiāng)里的事，莫過于吳家之事了。

    聞瑎眸色暗下來。

    大堂上跪著的兩位證人皆是吳家的近鄰，當(dāng)初王傳起來鬧事他們和吳古和一起。可惜，當(dāng)初無人站起來為吳古和作證。

    只是今日，恐怕要讓某些人大吃一驚了。聞瑎看著洋洋得意的王傳起，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點(diǎn)笑意，畢竟，王家能封口，她也能撬開嘛。

    這件事倒要多謝殷君馥了。

    聞瑎對著那兩人道：“二位可能作證，王傳起對吳古和實(shí)施的暴行？”

    “大人，小人是吳古和的鄰居，吳古和所說的都是真的，絕無半點(diǎn)虛言，王傳起的惡行都是小人親眼所見，大人您一定要將王家繩之以法。”

    “大人，我也做證。小人敢用頭上性命作保，吳家小哥說的全是真的，他們一家真的遭受了很多無妄之災(zāi)。”

    陳毛生冷抽了一口氣，低著頭眉頭死死皺在一起。

    王傳起的臉色繃不住了，立刻慌亂起來，開始?xì)饧睌亩计瓶诖罅R。

    聞瑎：“王傳起，你可認(rèn)罪。”

    “我，我，他們?nèi)窃谡f謊。縣令，大人，這兩個(gè)人滿口謊言，我王傳起絕對沒有做過這些事。”

    聞瑎：“王傳起，斷案要講證據(jù)，此言不是出自你口。根據(jù)大齊律，毆打致人傷殘，乃殺傷罪，應(yīng)處以仗五十，徒二年。又因你還有其他疑案在身未定，先仗責(zé)五十壓入牢中，三日后本官會繼續(xù)審理。”

    聞瑎垂下眼，不再看王傳起的丑態(tài)，抬手在卷宗上落筆。

    片刻，她揮了揮手道：“將人帶下去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吳古和將額頭磕得通紅，不斷地道謝。但一旁的吳紅滿卻一直楞在遠(yuǎn)處，看著王傳起被人拉走。

    吳古和對聞瑎鞠了一躬，帶著有些呆滯的吳紅滿離開了。

    聞瑎也準(zhǔn)備離開大堂，突然想起什么，笑著道：“陳巡檢，莫忘了自己的工作。”

    縣衙內(nèi)院。

    殷君馥站在屋內(nèi)等著聞瑎，眉頭微微蹙起。

    作者有話說：

    因?yàn)橐咔楦綦x封控，精神狀態(tài)很差，前段時(shí)間實(shí)在是調(diào)整不過來心態(tài)來碼字。非常抱歉。

    接下來會持續(xù)繼續(xù)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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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火棍:古時(shí)供差役使用之棍。形如短棍。棍的一半涂紅色，一半涂黑色。紅為火之色，黑為水之色，取不容私情之意，故名水火棍。

    第44章

    聞瑎看到殷君馥眼前一亮,大步向他走來。

    “殷兄，受在下一拜。若非有你助我，今日之事絕不會如此順利。”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何況計(jì)劃是你告之與我,我只是按你說的做罷了,算不得什么。”殷君馥連忙托著聞瑎的雙臂將她的身子扶正，心中暗忖,她怎么比前幾日又消瘦了。

    聞瑎抱拳淺笑：“既然如此,在下以茶代酒，不多說了。”

    聞瑎拿起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眼中透著清亮的光。

    “吳紅滿有孕在身，此案最終能否真正將王傳起捉拿歸案,還很難說清楚。”清冷之音從聞瑎口中響起。

    “為何不能將其捉拿歸案？吳紅滿即使為了孩子無意指認(rèn)王傳起,但是王傳起身上背著的其他案子也能讓他牢底坐穿。”殷君馥語氣中帶著憤怒和一絲不解。

    聞瑎想到這里，語氣也低沉了：“因?yàn)橥鮽髌鹕砗蟛恢褂型跫遥€有陳家。作為宜新縣為首的兩大鄉(xiāng)紳，王傳起被捉捕歸案就意味著這兩家的顏面受辱、威嚴(yán)受損,其在宜新對百姓的震懾也會大打折扣。王傳起這案子——”

    殷君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吳家的案子,是最開始的地基，若不能將這案子辦好,那宜新百姓對官府的信任、對你的信任便纖薄如紙、輕觸即碎。反之，他們對陳王兩家的忌憚膽怯亦是如此。”

    他稍一停頓,兩拳攢緊乃至關(guān)節(jié)發(fā)白,聲音也有些干澀：“如今，你要么與其同流合污,要么另辟蹊徑殺出一條路。”

    他不再說話了,聞瑎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dú)行其道。”

    殷君馥接著道：“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聞瑎的身子站得筆直，望著窗外的寒松，眼里閃著微光：“殷兄，我相信，這宜新縣，定當(dāng)會面目一新。”

    殷君馥有幾分怔然，他唇角不自主泄露出一絲略帶著欣賞和敬佩的笑意。

    他雙手抱拳：“在下與君同往！”

    她來此赴任，不慕名，不求利，但求問心無愧。

    聞瑎轉(zhuǎn)過身有些調(diào)侃地對他說道，“倒是殷兄你，從我進(jìn)門開始便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應(yīng)該不單單只為王傳起此惡人而氣憤吧。”畢竟他那雙綠眸中時(shí)不時(shí)閃過的愁緒實(shí)在太過于顯眼，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殷君馥抿唇：“長峰山上的賊寇要有動作了，他們已經(jīng)注意到你了。”

    聞瑎眉峰稍蹙，示意他繼續(xù)說。

    “我便是山寨首領(lǐng)派來刺探你的人。”

    昨日下午，長峰山。

    山寨的主廳內(nèi)，坐著七人。

    主座是山寨首領(lǐng)楊三勉，左右兩邊次座分別是徐恩、殷君馥等其余山寨副手。

    楊三勉絡(luò)腮胡須長至脖頸，虎背熊腰。他站起來環(huán)視一周，神情凝重，聲音卻與是與外表不符的異常尖銳，這長峰山上沒人不怕他。

    “諸位兄弟，宜新的新縣令剛剛上任，來頭不小，可是個(gè)探花，老子雖大字不識一個(gè)，但探花這種東西名頭我還是清楚的。”

    叫老周的二把手瞥了徐恩一眼，咧嘴大笑道：“大哥，那群讀書人都是欺軟怕硬的鼠輩，有什么好怕的，那新縣令聽說才二十，說不定連毛都沒長齊。嘖嘖，探花不都是臉長的好看的小白臉嗎，估計(jì)跟前面原來那個(gè)縣令一樣，算不得什么。”

    老周這話落地，廳中滿是大笑。

    徐恩聽他說這話，卻借著喝酒的功夫把唇邊的冷笑壓下去。說那縣令是乳臭未干毛沒長齊，滾他娘的，他今年才到十八，以為他不知道老周在借這個(gè)機(jī)會暗諷自己。

    去年他當(dāng)上山里的二把手，老周可是一點(diǎn)不愿意，畢竟這老家伙自詡比他上山時(shí)間早卻落得三把手，不滿得很，可他上山不過比那家伙晚上半年。

    呵，欺軟怕硬的狗東西，當(dāng)初老周更不滿的是半路才來山上的殷君馥，多次出言諷刺殷君馥，直到某天被殷君馥狠狠揍了一頓，再也不敢在殷君馥面前大放厥詞。

    徐恩眼神變暗，要不是他不想惹楊三勉，早就把老周給——

    楊三勉：“諸位，我可不是在開玩笑。”他拖長尾音，聲音愈發(fā)尖銳，聽得讓人頭皮發(fā)麻，渾身上下不舒服。

    “今日遍布全縣的告示，你們難道沒聽見！這人可不是書讀多的傻子，咱們這一群人盤踞在山上，說好聽了是綠領(lǐng)好漢，難聽了就是賊寇亂民。即使是上任縣令那種貪財(cái)怕死的鼠輩，最開始不也是想把我們趕盡殺絕，更何況是這種剛當(dāng)上官的小子。若不是當(dāng)初······”

    楊三勉把話咽了下去，繼續(xù)道：“各位兄弟我都信得過。所以，今個(gè)我得請兄弟們幫忙，先去摸摸這縣令的底。你們有誰想去？”

    楊三勉環(huán)視四周，眼睛瞇了瞇，將目光對準(zhǔn)了六人中最年輕的兩個(gè)——殷君馥、徐恩。

    “兩位弟弟，都是少年英才。這新官上任，宜新縣衙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兩位去替哥哥摸個(gè)底如何？”

    徐恩嘴一撇，看了殷君馥一眼，懶洋洋地聳了聳肩，抱拳回答：“大哥，我娘在縣里，我不想見她，你也知道。”

    楊三勉臉色一變，像是被哽住了，片刻就恢復(fù)正常：“也是，那君馥，就拜托你了。大哥最信得過你了，得讓你委屈一段時(shí)間了。”

    聞瑎聽殷君馥的轉(zhuǎn)述，微蹙的眉頭也逐漸展開：“如此，倒也是巧了。畢竟，殷兄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不是嗎？”

    聞瑎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里滿是笑意，甚至臉頰上都若隱若現(xiàn)浮現(xiàn)了一個(gè)梨渦。

    她拱手向殷君馥微微俯身作揖，唇角的笑意蕩漾開來：“殷兄，那位楊首領(lǐng)如此登崇俊良，在下就卻之不恭，委屈您做一段時(shí)間私人幕僚，上任這宜新縣衙的師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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