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后我位極人臣 第32節
像是找到了什么發泄口,剛才還一直好聲好氣地說著話的這老漢開始指天罵地:“我們宜新縣有不是沒有新縣令,哪個好好的干滿一年了,還不是沒過多久就跟那些人同流合污了。那些個當官的全是他狗娘養的東西,來不來都一個樣?!?/br> 這老漢面黃肌瘦,胸膛劇烈起伏,眼底滿是恨意。 “四年前我孫女被縣里的王家二少爺欺辱了。他家有錢,又認識人,給縣令送了一點禮,把我孫女弄過去當了個洗腳丫鬟,結果我那可憐的孫女沒過一個月就死了。呸呸呸,當官的有什么用,欺男霸女?!?/br> 聞瑎知道這里的情況或許比較艱辛,可她今日看到的可能不過是這冰山一角。 老漢使著勁狠狠地拍著胸部,良久才把心里的恨意壓下去,“娃,我看你是個讀書人。能早點離開這地方,就早點走?!?/br> 聞瑎心里嘆氣,拿出來一兩銀子放到了他手里,“老伯,過個好年。會好起來,都會好起來的?!?/br> 我保證,這里會變好的。 這老漢的眼底瞬間充滿了淚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聞瑎一眼,伸著手顫顫巍巍地接過來,立刻跪下了:“恩人,恩人。我給您磕頭了,您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 聞瑎滿是愧疚,根本無法心安理得受他這一禮。父母官,父母官,她現在如何配得上這個稱呼。 那老漢始終不肯起身,給她磕了三個頭。 他枯瘦得滿是皺紋的臉上滿是喜悅的淚痕,骨瘦皮松的手插在雪里,才不至于抖動得太厲害。 聞瑎又在這路上尋覓了良久,面對著滿街緊閉的店門,最后還是只身回到了那家破舊的客棧。 “婆婆,您這可以住店嗎?” - 煤炭火爐發出的暖氣將這間滿是奢華物件的屋子里熏得熱氣騰騰,紅木雕花桌椅,青瓷紅器、屏風字畫、羊毛捻線地毯,只看著物件的堆砌程度,比之京城大族也不遑多讓。 這是宜新縣鄉紳陳向坤的家中,他是這縣里最富碩的人家。 陳向坤只穿著一身單衣,膚色卻泛紅,額頭上還冒著汗。一旁嬌俏艷美的侍女拿著一串新鮮還泛著水光的葡萄喂到了他嘴里。 陳向坤把這侍女弄到腿上把玩著,嘴里咀嚼著葡萄含糊問道:“最近有什么陌生面孔進城里嗎?” “您也知道,今年的府試開始得早,這縣里來來往往都是從咱們這到清赤府考試的學子,那陌生面孔的確多得很。不過,所有人都要經過城門,目前還沒有找到符合的人?!?/br> 若是讓縣衙的人見到回話的這人,定是十分驚訝,這人乃是宜新縣的從九品的巡檢陳毛生,平日里的工作正是緝捕盜賊、盤詰jian偽,傲氣得很。 而如今卻在這富紳面前伏低做小,姿態異常卑微。 陳向坤把葡萄皮吐到地上,不偏不倚,剛好落到陳毛生的面前。即使是這般侮辱人的態度,陳輝伢卻依舊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有消息了可別隱瞞。” “是是,您放心。”陳毛生從始至終沒有把頭抬起來。 - 聞瑎把行李都放到樓上,潦草地填飽肚子吃了一碗素面。 她將文書放在胸前藏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若不是提前來了幾天,她可能也見不到這番情景。 客棧的老板就是那位銀發婦人,她在這宜新縣住了二十多年,知道這縣城里大大小小不少的事。 似乎是看聞瑎面善,又見聞瑎對縣里的事感興趣,跟她聊了很長時間,說了很多。 這宜新縣十三年前還不是這般模樣,但后來連年征戰,人死的死跑地跑,沒留下多少了。這位叫曹鵑荷的老板娘告訴聞瑎,她的一只耳朵就是當年打仗的時候被人踢了一腳,之后就再也聽不見了。 原來的新任縣令,都是春秋天的時候來的,而且行程也比較統一,不是外縣調任就是貶謫。 所以這宜新縣的掌權者都會好好推算時間,提前都會大肆整改一番,若是聞瑎準時一月中旬趕到,別說路邊的尸骨了,連見到的街上的行人都是專門的演員。 雖然瞞不了多久,可是最開始上任的時候不知道實情,后來知道了,又深陷這泥潭中太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清赤府遍地是高山、盆地,雖有平原、但也多是黃土荒漠,水利不好,百姓喝的水多有雜質。上一任的縣令最開始也想過改變,但是沒過多久,大概也就兩三個月,就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與這里同流合污了。 而他帶頭開墾的水利工程,也隨著此人的調任戛然而止。 可聞瑎與其他人不同,她來得實在是不巧,臘月寒冬,又不按行程地提前到了這里,宜新縣暗藏的一切都暴露在眼前。 果然,現在她還不能過早地暴露身份,也不能直接沖到縣衙交付文書。趁著這個時間差,她要好好把這宜新縣探上一探。 古代官員遠方赴任,山高皇帝遠,難免有人偽造委任狀冒充。 為了防止這一事件,齊朝皇帝任命官員去赴任之時,都會將官員的檔案交給本人一份。帶著獨有的密封文戳,工藝復雜,只要打開便不可能復原。 而這份檔案里會詳細記載著赴任官員的十分詳細的信息描述,特別是在身體容貌等方面,比如身高、體態、五官等部位。只有負責接待的官員見到本人之后,才可打開卷宗通過上面的描述進行基本的比對。 聞瑎從未小瞧過古人的智慧。古代的印章一旦雕刻完成,負責雕刻的工人就會在印章的里面用鑿子敲兩下,而這種撞擊會產生一些自然形成的紋路,絕對是獨一無二無法復制的。 只要聞瑎不把這檔案和委任書交出去,宜新縣就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的新任縣官是何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有了調查這里的機會。 宜新縣地處西北,即便如今是窮鄉僻壤之處,但民風依舊彪悍,雖說普通百姓為生存發愁,可縣衙里那些衙役,城墻那處的士兵,看著都是身強力壯、再不濟看著也很是肥碩。 聞瑎思忖,不能硬著來。 或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這里的慘狀。 翌日,聞瑎前往水渠之處,打算看看這半路停工的水利工程到底如何之時,竟遇上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對于現在身單力薄的聞瑎來說,稱之為貴人也不為過。 作者有話說: 猜猜會是誰?應該很好猜吧(doge) 第34章 天破曉,晨曦微光。 今日醒來得有些晚,如今已是卯時六刻,馬上就要七點了。 她將窗戶打開一個小縫,寒氣撲面而來,聞瑎渾身一激靈,她將衣襟塞緊,向窗外看去。 道路上的雪層雖然依舊很厚,但天已經放晴不少,今天說不定會很順利,聞瑎腦海中下意識劃過這念頭。 昨日她借著游歷宜新縣的由頭向曹阿婆問了幾個地方的大致位置,回到屋內之后她便憑著回憶制成了一張潦草的地圖。東南西北,聞瑎標注上大致方位,這草圖上只有幾個比較重要的路標地點。再加上她本就是半吊子畫師,這地圖看著也著實簡陋。 不過嘛,能看就行,她不要求太多。 “小郎君,下來吃飯了?!辈荠N荷的聲音傳來,穿過門縫,清晰地傳入聞瑎耳中。 聞瑎沿著樓梯邊走邊思考,曹阿婆雖然和她說了很多,但是街上店鋪盡數關閉的原因卻未曾言明,也不曾談起。 她昨日便發現曹阿婆似乎是在刻意隱瞞這些,聞瑎覺得這位眼盲耳背的老婦人一定是有隱情。 不過,到底是比原來經歷了更多的事,聞瑎與這位曹阿婆交談之時,并沒有放松大意,她以字代名又模糊了她的來歷和目的。 曹阿婆把一碗粥和幾碟小菜放到客棧的木桌上,“你過幾日便要離開,現在多吃點,才有力氣趕路。” 銀發婦人的臉上滿是感慨,她將碗筷放到聞瑎桌前:“哎呀,我這老婆子昨日看見你的時候。你的臉上簡直是沒有一丁點血色,嚇人得很?!?/br> “我在路上尋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婆婆你這家客棧,不然就要流落街頭了?!?/br> 聞瑎淺笑,好似無意提起般,模樣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對著曹鵑荷隨口說道:“說來也奇怪,咱這街上怎么都沒幾個店鋪開門。昨日我就有些奇怪,但是太累了反而忘記問了?!?/br> 曹鵑荷撩起衣前的圍裙,雙手在上面擰巴著,胡亂地擦拭著手,嘆了一口氣。 “如今都到快要到除夕了,街上的商戶大多都關門回老家了。明年初三的時候就會陸續回來了。要不是我這老婆子的家人都不在了,這店也不會到這時候還開著?!?/br> 聞瑎帶著歉意,語氣滿是真摯道:“婆婆,是我唐突了,提到了你的傷心事?!?/br> 她表面如是說道,而后便沉默著低下頭繼續吃飯。 聞瑎垂眸思忖,剛才她出聲的音量并不大,曹阿婆也沒有看向自己,但是卻立刻做出反應并且回復,說明她并不如自己猜測的那般耳背。 用過早膳,聞瑎將重要的物品帶著身上,準備出發時,突然問:“婆婆,昨日不是說還有其他客人嗎?怎么還沒見到?” “那個小伙子昨天回來得晚,今天一早就又出去了。我這老婆子也不知道他這一天天的干什么去了,你們年輕人,就是風風火火的?!?/br> 聞瑎的那雙桃花眼眼神凜冽地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上任縣令實施的水利工程就是挖溝作渠,鑿山截泉。 宜新縣縣域內有座大山,聞瑎站在縣城大街眺望便可看見。 那山名為長峰。 起名之人乃是前朝的一位游人,姓甚名誰已無從考究。他游歷至此,見到冬季卻依舊滿山青綠的山巒之時,詩興大發,寫下一首詩曰《長峰》: “千尺峰頭一嶺青,云蒸霞蔚照青峰。白云深處藏仙洞,萬壑松根下玉泉?!?/br> 這首詩流傳下來的,后來清赤府的人便逐漸稱這座無名山為長峰山。 原來那位宜新縣的縣令原本的計劃是在靠近水源的上半山把大山攔腰一切,挖出長長短短的大溝,把山上的水截到溝中,再在水溝下面開梯田。 可是梯田還未挖好半路就停工了,反正對外宣稱的官方理由是因為碎石泥沙過多無法繼續開鑿,之后這里就再也沒有動過工。 聞瑎頭發臉上被她刻意弄得凌亂,配上一身褐色的棉衣,聞瑎與宜新縣其他人的樣子已經相差無幾了。 那山看著很近,但是步行了兩個多時辰后,她才終于到了山腳。 期間路過了一個村莊,臨近午時,炊煙四起。雞鳴犬吠,還能聽到嘈雜的歡笑聲,和縣城里滿是肅穆的氣氛截然不同。 聞瑎眼神探究望向那村莊,停駐片刻,繼續趕路了。 走到山腳,聞瑎才發現這里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荒涼和寥無人煙。 山腳有兩座瞭望塔,高度近三四層樓宇。 聞瑎打眼向上一瞧,半山腰那處還能看到一扇門,白雪覆蓋著若隱若現,潛入深綠的山脈之中。整座山的確如那詩所言,即使萬物已經都進入了休眠的狀態,但山上的樹大多卻依舊帶著綠意。 瞭望亭看著很新,似乎剛建好沒多久。那兩座高亭上并沒有士兵,空蕩得有些寂寥。 還沒等聞瑎細看,瞭望塔下的那間木屋內,就傳來了吆喝叫喊聲,熱鬧得很。 聞瑎貼著樹隱蔽著身影慢慢靠近,伏身向那屋內望去。迅速掃視里面的情形,一張四方桌子邊上坐著四個人,有一人臉上帶著傷疤。墻角那處有幾把冷兵器,刀槍劍戟,發著寒光。 若只看長相,都是憨厚老實的樣子,但是他們周身的氣勢,卻像窮兇極惡的流氓之徒,一臉煞氣。即使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很明顯,這些人是在賭博。 四人正打著馬吊,一人拍著桌面,還在大喊著能贏多少多少錢,另一個人黑著臉嘟囔著自己在金逸山莊輸了多少錢,早晚得贏回來。 聞瑎側著身子蹲在窗下,耳尖地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詞,金逸山莊。她楞在原地,表情難掩震驚之色。金逸山莊,馬吊。 馬吊這項賭博活動,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被禁止了。根據大齊律,民間若是發現有人進行此類活動,一律罰金十兩,為首的組織之人更要蹲進大牢。 齊朝開國初期,官僚參賭聚賭,京城里各級官僚聚賭成風是公開的秘密,窮奢極侈,一個晚上五萬金子不過是打底。那個時候,政壇上丑聞不斷,士風萎靡,鬧劇百出。更有甚者,賭場竟可以左右官場,腐敗到極致。 禁賭令實施以來,民間風俗習性大改,一旦發現聚眾賭博,輕則杖刑,重則砍頭。官員參賭者,更是永生不得任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