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則 第37節(jié)
也許每個司機都有著豐富的情感經(jīng)歷,司機大叔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老神在在地勸告她:“感情嘛本就是分分合合,小姑娘可不要太卑微,如果不是自己的問題,千萬不要屈服,男人都是越寵越壞。” 林羨清覺得這個說法很別扭,心里懷疑他如果面對著一個男乘客會不會就說“女人都是越寵越嬌”。 前面一輛車在一條沒人的小巷口停住,林羨清跟著下車,看見小巷外邊是一所小學,旁邊就是網(wǎng)吧。 她明明看見溫郁下了車的,卻找不到他的人。 林羨清磨磨蹭蹭往巷子口探了幾眼,巷子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見。 倏地,巷子里傳來清脆的一聲,林羨清看見溫郁正靠在墻邊,單手撥開一支打火機并摁開。 青年的眉眼融化在明明滅滅的火光里,溫郁眼都不抬,聲調(diào)平直冷淡:“你要跟到哪里去?” 林羨清就那樣看著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又好像沒有可以說的話。 “我就是見見你。”她說 溫郁一撒手,唯一的光源滅了,視線又是一片昏暗,林羨清只是聽見他說:“那你見過了,還有別的事嗎?” 聲音冷淡,語氣毫無起伏,熟悉的聲音說著她不熟悉的話。 氣氛凝滯幾秒,溫郁突然恍然大悟般想起來什么,“對了,我之前是不是許諾過戀愛十一天后你可以向我要錢?你是來討這個的吧,要多少呢?” 林羨清的腳踝裸露在秋風中,凍得顫顫巍巍地抖,她聲音有點不穩(wěn):“我沒要你的錢,我當時要的是真相。” 溫郁從小巷子里走出來,摘了手套的那只手被他揣在兜里,西服的款式襯得他身形更頎長筆直,看上去確實比以前更矜貴了些。 他的眉眼在路燈下隱隱約約被照亮了幾分,一雙眸子漆黑深沉,見不到一點兒光。 溫郁歪了下頭,好像很迷惑地問:“林柏樹還沒告訴過你嗎?你可以回去問問。” 他抬了腕表,視線耷下看著指針,嗓音禮貌又克制:“抱歉,我時間很緊,沒空聊了。” 溫郁抬著步子往街邊走了幾步,頭也不回地說:“別再跟我的車了,我會很苦惱。” 林羨清能聽見他坐上車,然后車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聲音。 口袋里的手機震了好久了,林羨清思緒漸漸收攏,她拿出手機看了下,陳少彥給她打了很多電話,消息也發(fā)了無數(shù)條,問她去哪兒了。 林羨清綰住被風吹亂的頭發(fā),艱難發(fā)聲:“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們吃吧,別等我了。” 她等了五年的人,在重逢的這一天告訴她:這都是個笑話。 林羨清回家的時候她爸媽正在大廳看電影,林志斌以前經(jīng)常是半夜兩三點才回來,后來生了一場大病以后再也不敢拼命應酬了,每天到了點兒就下班,家里終于有了點人氣兒。 在一起磨合了五年,廚房的阿姨也逐漸摸清了她的口味,家里的餐桌上不再只有林柏樹一個人吃的菜,冷冽的家庭關(guān)系在磨合中逐漸契合。 林羨清把外套掛在大門口,問著:“我哥呢?” 林母叉了塊水果進嘴里,眼睛還盯在電視上,她應聲:“他要跟項目,出差去了,估計大半個月都不會回來。” 林羨清敷衍著應了一聲,拉開冰箱的門看了一眼,想煮一杯熱巧克力。 黑稠的液體在鍋里漸漸化開的時候,林羨清慢慢走神,等她回過神來,熱巧克力已經(jīng)被煮得冒泡。 她熄了火,低頭盯著鍋里,神色一沉就賭氣般地把熱巧克力倒了。 沒忘記以前的人才可憐。 半夜里放在床頭的手機一直不停地震,應該是王可心她們聚完餐回去了,林羨清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群里說前幾天談的那個老板有意向投資,約了大后天的飯局。 珠算教育中心的企劃初稿大部分是林羨清完成的,因為一堆人里只有她還算閑,大三大四實習的時候存下一些錢,在加上家里沒少她吃和穿,林羨清不用像她們一樣忙于生計。 有好幾次周圍人都打趣說自己下輩子一定要投一個好胎,每每這時林羨清也只是低頭應和著笑笑,并不插嘴。 幾年前她還覺得爹不疼娘不愛,現(xiàn)在看來好像生活也還過得去,只不過很偶爾的,林羨清在想起那個小鎮(zhèn)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懷念。 懷念那里破敗的街道,懷念那里的人。 也懷念西郊公園上空的月亮,但是月亮明明聽到了她那么多的愿望,怎么就是不給她實現(xiàn)。 她曾說等溫郁到二十三歲,今年她二十三歲,她到底等的是誰? 林羨清晚上見到的他,是溫郁又好像不是溫郁,十八歲的溫郁好像被扼殺在那個夏天。 林羨清喜歡的是十八歲的溫郁,二十三歲的溫郁好像已經(jīng)變得讓人覺得陌生。 作者有話說: 女主不會一直繞著他轉(zhuǎn)的,碰壁多了她要放棄的,兩人都得往前走幾步才能靠近。 關(guān)于男主遲遲不坦白的問題,現(xiàn)在他是要推開女主不讓女主繼續(xù)喜歡他,所以基本不可能把自己的故事和隱情什么的告訴女主,林柏樹不知道溫郁家里的事,他是之前跟溫郁鬧過誤會(每次擔心有爭議所以作話總是寫特別多嗚嗚嗚不想看的可以屏蔽掉) 第40章 珠算 ◎“你不好。”◎ 因為要忙投資的事, 林羨清忙得從早到晚暈頭轉(zhuǎn)向,每天都得大半夜里開門回去。 有一天晚上恰好碰見林志斌起夜下來倒水喝,林羨清開門的時候看見客廳里的燈還亮著。 林羨清邊換鞋邊跟他打了聲招呼:“還沒睡呢爸。” 她爸沉吟了一下,站在桌邊沒動, 問她:“你最近很忙嗎?” 林羨清把手里塞著亂七八糟文件的包擱在鞋柜上, “還好。” “有什么要幫忙你可以跟我說。” “好的, 但目前我自己能應付得過來, 謝謝您。” 林羨清跟他說話的語氣客氣得不像一家人,這五年都一貫是這樣。她從林志斌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又說了一句:“早點睡。” 她爸從身后盯著她,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那幾天因為事情多,林羨清經(jīng)常饑一頓飽一頓的, 把腸胃給鬧壞了, 第二天早上就扒在洗手池里吐了出來,胃酸一陣陣上涌, 林羨清漱了好幾遍的口才把那味道壓下去。 早上來不及吃飯, 她媽在身后讓她拿幾根油條, 林羨清只顧著擺擺手,然后就趕去打公交。 家里其實雇的有司機, 怎么著林志斌現(xiàn)在是個半大不大的老板,該準備的排面他是一點兒沒少,但林羨清從來不坐家里的車, 上學的時候她爸說要送她去學校也被林羨清拒絕了。 本來跟那個老板約的是午飯, 但是人家臨時有事, 飯局推到了晚上, 林羨清又得跑去房地產(chǎn)商那邊商量教育中心的選址。 最后緊趕慢趕地在晚上九點前到了飯店, 林羨清一路小跑著趕進去, 拉開包廂的門的時候看見里面坐滿了人。 老板有點諷刺她:“林小姐真是讓人好等啊。” 林羨清沒話可說, 只能彎下腰鞠躬,然后干巴巴地道了幾聲歉。 桌旁的王可心趕緊對她招手,讓她過去坐,然后自己笑哈哈地打著圓場。 這個老板嗜辣,桌上點的菜幾乎都是湘菜川菜那派的,林羨清吃不來,只能一個勁兒地吃土豆絲。 就這樣還是要被找茬,跟著那老板一起來的對方公司的人指了指她盤里的土豆絲:“吃點兒別的啊,今天我們結(jié)賬。” 林羨清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應了聲“好”,但捏著筷子卻不知道往哪個盤里伸,最后只能像模像樣地夾了一小塊魚,還把上面的辣椒給扒掉了,但一入喉林羨清還是受不了那個味道,一連咳嗽好幾聲。 旁邊的人給她遞了喝的,林羨清沒怎么看就灌了一口,結(jié)果又被嗆了一下。 ——是酒。 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喉嚨火辣辣地疼,嗓子都啞了:“我喝不了酒。” 王可心見狀又替她圓,把桌上杯子里剩余的酒給喝干凈了,“抱歉啊抱歉,她平時特別養(yǎng)生,不喝酒也不吃辣,讓大家見笑了。沒事兒,我陪大家喝。” 說著,王可心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林羨清旁邊那個男的很不爽地把上半身往椅背上一靠,語氣沒什么好氣:“出來談生意的,不喝酒誰給你們投資?我是給你們錢的,沒道理還要看你們的臉色行事吧。” 男人低頭點了根煙,煙霧繚繞的熏得林羨清眼睛疼,他又說:“真是掃興。” 林羨清低著頭,臉色很不好看,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讓投資告吹,只能一邊煩躁一邊陪笑臉。 她拿著酒瓶把空了的杯子倒?jié)M,兩只手捧著杯子仰頭喝完,林羨清垂了眼,聲調(diào)平平:“我的錯,我賠罪。” 包廂里開著暖光燈,林羨清被塞著吃了一堆辣得喉嚨痛的菜,還被灌了幾杯酒,再加上她這段時間腸胃并不是很好,林羨清覺得自己的胃被燒穿了一樣疼。 還好后來一起合作的幾個朋友給她擋下了,林羨清難受得忍不住,借上廁所的名義出了包廂。 包廂外沒有煙味,沒有需要阿諛奉承的對象,林羨清因為喝酒而混沌的大腦一瞬間松快不少,她趕忙跑向廁所。 在飯店回廊的轉(zhuǎn)角,林羨清的腳步停住,她胃里只犯惡心,眼睛卻一瞬不移地看向前方那個人。 溫郁剛拉開包廂的門,在回廊的盡頭,地面是鋪的紅毯,包廂上的掛牌搖搖欲墜,青年的手還搭在門把手上,視線就那樣相撞。 這次林羨清能很清楚地看見他了,看見他變得凌厲的眉眼,薄薄的眼皮映襯著回廊上的暖光,眼尾下耷著,看著有點頹。 包廂里的人叫他:“溫總,你去哪里?” 林羨清胃里難受,她來不及去感慨什么,扶著墻就轉(zhuǎn)進了廁所里,弓著腰開始吐。 清早剛吐過一回,現(xiàn)在再來一次,林羨清的喉嚨跟要裂開一樣疼,胃里有火在燒一樣,林羨清額頭都冒出冷汗。 她清理了一下,對著鏡子平復了好幾遍才確認自己的臉色還算正常,不至于掃了那群大老板的興。 林羨清剛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聽見走廊盡頭恰好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有一道很弱的人聲說: “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 因為隔得比較遠,林羨清聽得也不清不楚,就沒太在意,又回到了包廂。 王可心發(fā)消息問她感覺怎么樣。 林羨清實話實說:“感覺非常糟糕。” “那要不我?guī)湍阏覀€理由讓你先走?” 林羨清抬眼,看見王可心桌前已經(jīng)堆了不少酒瓶,她們這邊沒什么能喝的人,而且?guī)缀醵际且蝗撼醭雒]的大學生,根本比不過這些經(jīng)常應酬的人,但每個人都還是在努力地喝,順應著有錢人的喜好。 因為需要錢,因為他們有權(quán)。 世界就是這么簡單,又是這么復雜。 于是她只能回答:“算了,我再撐一會兒。” 這條消息剛發(fā)出去,包廂的門被拉開,林羨清摁滅手機,下意識抬眼看過去,卻見到了穿著黑色高領(lǐng)毛衣的溫郁。 他神色仍舊冷淡,見到一房間的人盯著他也不怎么難為情,溫郁輕撩了眼皮看了下房間的門牌號,很淡然地說了句:“抱歉,走錯了。” 門又被他合上,卻沒怎么關(guān)嚴實,林羨清坐得離門最近,她就起身想把門關(guān)上,結(jié)果手指剛搭在門把手上的瞬間,門又從外面被拉開,林羨清的手還握在上面,被扯得踉蹌了一下,往前跌了幾步。 青年抬著胳膊擋住她,林羨清慌亂抬眼,看見溫郁漆黑的眸正居高臨下地睨視她,他眸子低垂著看她,唇角被拉得平直,一瞬間又恢復原狀,林羨清聞見他衣服上有很淡的冷木香,跟少年時期聞到的皂角香味相去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