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則 第11節
“作弊?”她覺得很好笑。 她這句話剛說完,本來坐在位子上的那個男生突然從自己的抽屜里摸出一個小計算器,還裝模作樣地訝異說:“這是什么?是你剛剛塞進我抽屜的!” 林羨清沖他翻了個白眼,那種兩手顫抖戰戰兢兢的樣子太真了,不拿奧斯卡真是對不起他。 臟水潑得不要太快。 “你憑什么說是我的,不是你栽贓到我身上的?”林羨清喉頭發澀,突然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期,被眾人以異樣的眼光看待。 好像無論她做出多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莊羽也走上來,裝作很心痛的樣子,“我本人親眼看著你拿出計算器的,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你干嘛還要拉別人下水?” 林羨清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很委屈,沒人會幫自己,也沒人信她的話。 她眼眶紅成一片,就是倔強地不肯掉下眼淚,這太難堪了。 這件事被捅到舉辦方那兒,謠言也傳得很廣,說701考場有個女生帶計算器作弊被抓了。 林羨清看見了坐在一排培訓班大老板正中間的冷會長,板著個臉,神色嚴肅得不行。 他問:“怎么讓人相信你沒作弊?” 林羨清死死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來。 她怎么證明? 她沒辦法證明啊。 “能怎么讓人相信?我說那個女老師跟那個學生是串通好的,她縱容他帶計算器進來,然后在我向她舉報后把所有的臟水都往我身上潑,有人信嗎?”她越說越想哭,鼻頭酸得不行。 冷會長沉默一陣兒,問了個問題:“按你的邏輯,你在發現有人作弊后為什么不當眾說出來呢?” 林羨清沒出聲,冷會長替她回答了:“因為你害怕槍打出頭鳥,自己惹禍上身是嗎?” 她沒辦法否認。 林羨清悶了好一會兒沒說話,辦公室里寂靜下來,突然有敲門聲傳來,格格不入地打破了這場沉默。 她看見溫郁走進來,踏著一貫散漫閑適的步子,最后站定在她旁邊。 溫郁進來的第一句話是低聲問她:“怎么都快哭了?”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林羨清的情緒就繃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抹了好幾下也抹不干凈,最后還是溫郁遞給她一包紙巾,聲音放得很輕:“擦擦。” “我知道你委屈。”他又說。 林羨清想讓他別說了,他越說自己的眼淚越止不住,但是她哭得哽咽,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在場的還有幾個大老板,雖然是珠算班的老板,但事實上沒幾個人關注珠算,也沒幾個人認得出溫郁。 有人問:“你來干嘛?” 溫郁答得理所應當:“為她作證。” “你是701考場的嗎?” “不是。” ? 那你作證個毛線錘錘? 一群人無語地想:這人怕不是來攪混水的吧? 然后溫郁繼續說:“雖然我人不在考場,但是我能提供個信息。” “難道你們分考場的時候不核實一下,監考老師和學生是否有親屬關系的嗎?” 他嗓音很淡,語調輕飄飄的:“不去查查清楚,反而在這兒逼一個小姑娘?” 溫郁往前移了幾步,把林羨清嚴嚴實實地擋在后面。 “現在兩方都沒有客觀的證據,憑什么要把她拉到這里受審?” 他把手伸到背后,捉住了林羨清的手腕,直接轉身把人拉走,林羨清整個人被他帶著走,腳下生風。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只要有個人一直陪著自己,那么捅破了天也沒關系。 林羨清很感激地看著他,溫郁這種“你做什么我都無條件支持你”的態度,好像是一把在她心里燃起來的篝火,暖乎乎的。 兩人直接跑出了大樓,這個時候大家剛考完,都聚集在大廳領盒飯吃,再加上天氣熱,幾乎沒人愿意出來,外面空得很,幾乎找不到人。 溫郁走得太快了,林羨清實在有點跟不上,兩個人就停在小樹林里的陰涼地里休息一會兒。 林羨清緩了幾口氣,才想起來問他:“你怎么知道他們倆有親屬關系?” 溫郁靠在樹邊,語氣很隨意:“作弊的那個是她兒子,原來跟我是同班同學,上下學時經常看見他媽來接他。”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那么多同學,連家長的樣子你都記得住?” 溫郁瞭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也不是每個,主要是他媽每次都會穿那種真動物毛做的外套,我比較在意這種事,印象就很深。” 林羨清點點頭,溫郁養貓,對小動物有點愛心很正常。 她低了頭,腳尖戳著地上的土塊,悶悶不樂地說:“現在怎么辦?我們也拿不出證據啊。” “看運氣。”溫郁不咸不淡地說。 林羨清驚了下,問他什么叫“看運氣”。 “這里不是學校,房間里沒安攝像頭,我們恐怕拿不到清晰的錄像,只好寄希望于有人也看見他作弊了,并且愿意出來幫你,而且人數不少,不然也沒可信度。” 聽起來好像有點希望,但是又好像幾乎不可能做到。 先不說存不存在其它“目擊者”,就一個“人數不少”就簡直不可能,當時大家都低著頭做題呢,哪里找得到那么多人? “這不可能做到。”林羨清失望地說。 溫郁側眸看著她,語調又轉:“所以我們不用那個方法。” 林羨清:“?” “我們讓他自己承認。” 她沒太理解這句話,讓誰承認?莊羽還是她兒子? 林羨清腦子時快時慢,這會兒還在努力地想著怎么做到這件事,結果遠處突然有人喊著:“那兩個人,在小樹林里干嘛呢!成年了嗎你們?!” 林羨清被他吼得身子一抖,下一秒就猝不及防被溫郁拉著手腕,他鼻尖頂著燦爛的光,回頭瞥了她一眼,嗓音松散又輕快:“快跑。” 她迷糊著,感覺腦袋轉動的速度跟不上身體的動作,莫名其妙地就跟著溫郁一起跑起來,后面還有個大叔拿手機追著拍。 在很燥熱的天氣里,空氣好像著了火,塵埃就是火種,點燃一切,林羨清覺得身上每個毛孔都在燎燒。 明明不在管制性學校里。 明明已經成年了。 明明沒有在談戀愛。 怎么就……被當成偷情的小情侶了? 說到底大人還是沒有他們這樣正當青春的人跑得快,追他們的老師沒跑一會兒就單手撐在旁邊的樹上大大地喘著氣。 林羨清跟著溫郁跑了很久,到了籃球場后面的樺樹林里,這里的樹長得又密又高,把兩個人完全遮了進去。 這天因為考試,籃球場上沒有人,大家考完都去大廳領盒飯了,林羨清扒著樹干,弓著身子喘氣。她直起身子后,瞥了溫郁一眼,看見他也喘得不行,鼻尖上還有汗。 緩了好一會兒,林羨清才能正常地說出一整句話:“我們又沒什么好心虛的,干嘛跑這么快。” 她又喘了幾下,靠著樹干直起身子,“而且,這又不是在學校,我們也不是未成年啊。” 這句話說完她突然卡了下殼,直愣愣地站在那兒,默默看著少年側眸盯向她,極深的瞳色泛了點光。 溫郁難得好心情地彎著嘴角笑了聲,他懶著調子說:“喂,成年人躲在小樹林里就很合理嗎?” 作者有話說: 其實冷會長這個人,他認為自己絕對清醒,他覺得自己一定會教給大家大道理,他要給學生糾錯,所以當林羨清找他申訴時,他的第一反應是:“你這點做的不對,你要如何如何才能更加優秀。”而不是替她委屈。 我碰到過這種老師,嘴上一堆人間大道理,有的時候確實覺得他說得好對啊、他好正義啊,有的時候又覺得這人太浮在表面了。 第12章 珠算 ◎“你可以原諒他,但我要報復。”◎ 他邁了幾步,就靠在林羨清旁邊,單薄的衛衣勾勒出好看的身體線條,他略略低著頭,不經意地擼起一點袖子,想散熱。 林羨清瞄了他一眼,恰巧瞥見他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不知道是不是陽光晃得她眼花,林羨清好像看見他腕骨內側有一道疤,顏色還挺深。 下一秒,溫郁的袖子又垂了下去,林羨清回神般抬眼,發覺溫郁正睨著她,剛翹起的嘴角也被拉得平直。 他輕垂了眼,右手捏著左手腕骨,長睫掩住眼里的神色,溫郁聲調很慢地發了個聲:“你——” “不是。”她一驚一乍地說。 林羨清眼都不眨,很緊地抿了下唇,說:“成年人當然也不可以在小樹林里偷情。” 說完她轉了視線,先于溫郁往大廳那邊走。 很莫名其妙的,林羨清好像從溫郁遞過來的那個眼神里感覺到什么,而且剛才他靠在樹上,抬手捏腕骨的姿勢,莫名讓她覺得驚悚。 雖然這個形容有點夸張了,但林羨清那一瞬間就是那么覺得的,所以她及時打斷了溫郁的話,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所有問題都要求一個結果,溫郁好像想瞞住什么,那么林羨清也不會刻意去探究。 某些時候,她覺得“傻”也不是什么壞詞。 大廳里已經有不少人拎著盒飯開始吃了,唯心珠算班的人坐了一桌,溫郁后腳跟著林羨清進來的,從開始到結束再沒說一個字,神色也很平淡。 只是手指略有些刻意地捏住了袖口。 701考場的事目前還沒傳開,當時老板們怕事情擴散影響不好,叮囑考場的考生都不要外傳,但這種軟性威脅作用不大,估計起不到什么效果。 但至少現在還沒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幾個人認識她。 林羨清仍舊按照以前的習慣生活,舉辦方的態度目前還不明朗,但是至少沒有再把她找過去問,頗有些“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意味。 隔天她看見溫郁拎著個快遞盒進來,拆開了是一支錄音筆。 溫郁拿著錄音筆看了她一眼,林羨清心領神會:“讓我去套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