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都給他們拋過手絹 第34節
比起白頭偕老,他更愿意她過自己愿意過的日子。 不過,話說的輕松,怎么能甘愿呢?他看見她哭成這般,卻還是沒有說出那句如你所愿。 他就掏出帕子,輕柔的給她擦淚。 “姑娘,我不逼你。你也不用擔心其他的,你想要什么,我都會幫你。” 折夕嵐呆呆地任由他擦淚,最后搖了搖頭。 “這對你不公平。” 宴鶴臨卻道:“公平的。” 他笑起來,帕子輕輕的在她臉上按了按,他的心隨著這一按,也酥麻一片。 他說,“若是你覺得不公平,那就……那就給我一個機會吧,讓我等等你。” “我努力一些,讓你活得更松快一些,讓你沒什么擔憂,到時候你再想想我,好不好?” 折夕嵐又開始羞愧了。 她想嫁高門,確實是沒想過嫁這般的高門。但若是放在以前,要是沒有班家表兄,她也是愿意拼一拼的。 可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她便想都沒想過將軍。他這般好,將她的丑陋放在了清澈的湖面上照映,讓她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多么薄情寡義。 折夕嵐一點點把他的手往外推,“將軍,你這般,我便覺得自己獐頭鼠目,跟隨游隼是一般的人。” 她退后一步,用云州人的禮,用手放置胸前,低頭躬身,表示恭敬。 “將軍,多謝你。” 她轉身而去,門打開,冬光大好。她漸行漸遠,光射進來,在屋子里面散開。 宴鶴臨站在光里,喃喃道:“姑娘,可我……我不甘心啊。” 他只覺心痛如刀絞。 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經嗤笑過文人的夸張。而今物是人非,他終于遭到了報應。 終究意難平。 他怔怔嘆氣,“其他的事情都能依你,唯獨放棄你不行。” 再難再險,總得試試才行,讓他就這么放棄,比殺了他還難。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新也是12點哈,夾子前特殊一點。 晚安啦,等我搞完雙十一,我來看看怎么搞抽獎,我還沒搞過,你們記得留言啊。 第25章 折夕嵐轉身而去, 越走越快。她記性很好,走過一遍的路便再不會走錯,便依照來時的路返回。 冬日里暖光正好, 游廊之上,靠近墻上那邊鑲嵌著無數的窗戶, 另外一邊懸著竹篾制成的簾子。 竹簾擋不住風, 擋不住風寒,但能讓光細細碎碎的透進來,照在窗戶之上。 折夕嵐面無表情踏著飛快的步子從這條直直的游廊走過時, 被碎光刺了眼睛。 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擋住光, 手便碰見了臉。 臉……她突的停下來,怔怔一刻, 在臉上摸了摸。 剛剛哭過的淚痕已經干了, 眼里也已經沒了淚水。 她又遲疑的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心,此刻,她心里雖然有悲戚之意,卻已經完全沒有了方才的絕望和痛苦。 她便緩緩垂下雙手, 只一瞬間猶豫, 便又邁開了步子。 她想, 她還是對宴將軍撒謊了。她不但是個虛偽的人, 還是個連虛偽都偽裝不了多久的人。 瞧, 剛剛還哭得真心實意, 只才走出來幾步,便已經原諒了自己的薄情寡義,讓她剛剛的哭泣像場笑話。 不過她不準備責備自己。人總是很容易放過自己而苛求別人, 最初她發現自己也是這般的人時還羞愧過, 但很快就釋懷了。 釋懷之后, 認清自己就是這般的人,便活的歡喜。 來京時她曾去祭奠阿姐,彼時她跟阿姐保證過她會過得很好的,那她就不能食言,她得好好活著。 折夕嵐吐出一口濁氣,心神穩了穩。她想,她沒有什么不對的。 游廊盡頭,她毫不猶豫的下了臺階,穿過花園,而后回到了祝壽的院子里。 這里歡笑聲打鬧聲此起彼伏,不遠處戲臺子咿咿呀呀,跟剛剛靜寂的院子截然不同。 班明蕊湊過來,“嵐嵐,你眼睛怎么是紅的?” 折夕嵐認真道:“方才那件衣裳上倒了茶水,我覺得洗洗還能穿的,但是在英國公府,我又不好說拿回去洗,如今不知道衣裳會不會被丟掉。” “那件衣裳是姨母給我做的,我知道,上面走的鑲的是金線,至少值十兩銀子。” 班明蕊不可思議,“所以你心疼的哭了?” 折夕嵐:“嗯,太貴了。” 班明蕊就捂住嘴巴笑起來,免得自己的笑太大聲引人注意。她笑完才握著折夕嵐的手道:“我的傻meimei,先不說這衣裳值當多少銀子,只說這衣裳如今怕是已經送到咱們馬車上了。” “這是規矩。凡有宴席,弄臟衣裳是常有的事情,便有丫鬟婆子在這一日專門送弄臟的衣裳給各府,你放心,你的衣裳不會丟。” 她忍不住再次笑出聲,“嵐嵐,平日里瞧著你挺聰明,怎么今日這般傻呆呆。” 折夕嵐吃一口糕點,輕笑著道:“明蕊阿姐,我太窮了。” 班明蕊便心疼道:“哎喲,我的小可憐,回去后定要給你幾件好首飾。” 兩人說說笑笑,班明蕊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她很快又被人喚走了。來人明顯是單獨有話跟她說,班明蕊猶豫不決,折夕嵐便笑道:“阿姐去吧,我這般大的人了,坐在這里丟不了。你放心,我不亂走。” 班明蕊:“那你便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她走之后,折夕嵐便獨自坐在席面上吃東西。大抵是一個人獨處嬉鬧聲之中更容易思考,在這一刻,她又想起了隨游隼。 她想,隨游隼這般的性子,當初會喜歡上她,對她感興趣,應當除了知曉她跟宴將軍的緣故之外,還有其他的緣由。 這個緣由最大的可能便是覺得她和他是一類人,所以,他對她開始感興趣。 她也不是胡亂猜測的,臘月初一遇隨游隼時,他的一言一行都露出他覺得她這般的人,該跟他一樣。 如何能一樣呢? 他看起來清貴,自持,待人有禮,但是骨子里是個喜歡走刀刃的,短短一日碰面,他便露出了自己視人命為草芥的性子,殘忍的很。 但她自認為自己雖然薄情寡義了些,卻都是人之常情。除此之外,她努力的活著,最喜歡穩妥,不會讓自己走在刀尖上,也尊重別人的生命,憐惜別人的不易。 她是正常的。 她緩緩的捏起一塊糕點往嘴里嚼。然后牙齒上下一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不怕尸體,無畏殺人,曾經手染過鮮血,漠視過街邊垂死掙扎的乞丐。 折夕嵐就漸漸的有些明白了。 她可能有時候跟別的姑娘不一樣,讓他誤會了。 她蹙眉,覺得他若是真是這般的緣由來糾纏她,真是有毛病。 她這一生雖暫時算不上長,但在云州那種地方,卻經歷過許多人沒經歷過的事情。 這也是她為什么說自己極為倒霉的原因。她出生時起,云州便開始頻繁的爆發瘟疫和戰亂。貧窮的人活活餓死,戰死的人鮮血淋淋。 有一年戰亂之后,她爹領著一群兒女戰死卻無家可歸的老人回來打地鋪。 阿娘恨得牙癢癢卻也沒有將人趕出去,去廚房一邊做飯一邊罵,給他們煮了熱騰騰的湯面。 但第二天,領回來的老人就死了三個。 活著的老人倒是笑著去搬尸體,“反正是活不成的,臨死之前能這般吃一碗熱面,便再無遺憾。” 阿娘站在門口沉默,而后轉身而去,再沒說過什么。折夕嵐也站在屋子里,看著老人們和阿爹一起搬尸體。 她記事以來第一次見尸體,便是那時候。后來見多了,也就沒什么感覺了。 別的小姑娘害怕,她不怕。 別的小姑娘怕鮮血,怕殺人,她也不怕。尤其是阿姐時候,她便覺得有一身武藝,能殺人,能讓別人流血而不是自己流血,是天下最為讓人安心的事情。 所以,她可以面無表情的去將府州三歲的孫子斷頭放回脖頸處,也可以接受自己的手上紅彤彤。 她覺得這是正常的,但可能在他眼里不正常。 他覺得,她這般便是跟他一樣了? 折夕嵐詫異。 他竟然如此眼瞎。 她真的沒有罵錯,真是馬不知臉長。 她松了一口氣,便又拿起筷子開始吃rou。英國公府的席面很是好吃,為了怕菜冷,還用了小爐子,上面架了魚鍋子,時不時便有小侍女來添炭火。 炭火也好,不像她家之前用的一燒就有嗆人煙的炭,而是一點煙沒有,且還有著一份清香。 她便認認真真的吃起來,少吃一口,便是對這炭和魚的不尊重。 但剛吃幾口,就感覺周邊人群嬉笑聲又斷斷續續少了起來,還有人在看她。 折夕嵐筷子未停,手未頓,依舊慢吞吞的吃著魚。不論是誰看她,她都不打算看過去。 她看過去,必然要對視上,對視上,便要打招呼。 但只要她不看過去,便可以裝作不知道。 人還是不要給自己惹麻煩比較好。 不過人倒霉了,喝水都要塞牙縫。她不想惹麻煩,麻煩也能找到她。 當康定長公主喊那個吃魚的小姑娘來一來時,她就知道,事情遭了。 她再不能裝聽不見,只能站起來,做出懵懵的模樣,“長公主殿下,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