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都給他們拋過手絹 第31節
等到了南陵侯府,又送了金蛋銀蛋,大夫人趕緊把折夕嵐送了回去。 她跟五夫人道:“不過是出去一趟,便出了這般大的事情,我看啊,那傅家定然是惹了人,還牽連了咱們。” 五夫人心都要跳出來了。待聽得折夕嵐竟然敢上馬救人的時候,恨得一巴掌抽在她的胳膊上,“我讓你莽撞!我讓你救人!” 折夕嵐就求饒,班明蕊聽得眼睛都瞪大了,而后問,“你不是說你騎術平平么?” 折夕嵐點頭,“是啊,算不得好。” 班明蕊卻白了她一眼,“這還算不得好啊。” 大夫人笑起來,跟五夫人夸道:“嵐嵐確實不錯,跟你年輕的時候一般,厲害的很。” 說到這里,她道:“云王世子幫了大忙,咱們得送些禮上門,這就交給你了,你看看云州送禮送什么。” “雖在京都,但是按照云州的禮俗去最好。” 五夫人點頭,送走了大夫人,然后拿著雞毛撣子就要打折夕嵐,折夕嵐不曾想回家竟然還有頓揍,一時之間好像回到了阿娘在到時候,打架是要被罰的,她趕緊跑。 班明蕊興致沖沖,也跟著跑。 兩個姑娘跑出門,五夫人冷哼一聲,這才罷了。 跑出門的折夕嵐不解的看班明蕊,“明蕊阿姐,你跟著我跑什么?” 班明蕊:“嘿嘿,第一回 不是因為被打跑的,我有些新鮮。我經常被打的,是真打。” 折夕嵐停下來,好奇問,“為什么要打你?” 她家阿娘都是假打的。 班明蕊撇嘴:“我不聽話唄。” 折夕嵐其實一直想問,為什么大夫人和五夫人這般好,但是班家三個姑娘看起來卻是……卻是各有各的個性。 明蕊阿姐還好,但三姑娘和四姑娘卻實在是有些奇怪。 班明蕊便道:“待會吃完晚膳,讓阿娘給你講講。” 折夕嵐還想說不急,但是班明蕊已經跑回去了,跟五夫人嘰嘰咕咕,等折夕嵐追著回去的時候,五夫人就道:“嵐嵐,你坐下,這府里的事情,你也該知曉些。” 折夕嵐不好意思的坐下去。 五夫人讓春山給她們端了糕點來先填飽肚子,道:“這事情,還得是我那好婆母做的孽。” 她嘆氣,“婆母雖然是名門嫡出,卻心性能力不足,南陵侯府在她手里出了不少的笑話。后來老侯爺特地聘了大嫂嫂做長媳,看中的便是她是嚴家的女兒。” “于是大嫂嫂一嫁過來,老侯爺便讓婆母把管家之權給大嫂嫂。” “大嫂嫂推辭不接,怕如此奪權婆母會怪罪。老侯爺卻硬塞給她,她沒有法子,只能一邊給婆母敬孝道,事事聽話,一邊管著中饋之權,盡職盡責。” 折夕嵐聽了之后,微微點頭。 五夫人陷入回憶之中,道:“但我婆母那個人,雖然是大家出身,但又毒又蠢,這也是為什么大嫂嫂剛過門老侯爺就給了她中饋之權的緣由。” “婆母就早早的就恨上了大嫂嫂,心里有了惡毒的主意。南陵侯府的男兒郎都是老侯爺自己教養,她就在大嫂嫂生下二姑娘之后,開始把孩子抱到膝下去養,還不準大嫂嫂去看。” “如此,從二姑娘到四姑娘,都被她養歪了。”??? “養歪”兩個字,足夠讓折夕嵐知曉南陵侯老夫人肯定沒有好好教養這三個姑娘。 她遲疑的問:“老侯爺……不管嗎?” 是他給的大夫人管家之權。 五夫人臉上閃過一絲恨意,直白的道:“他不管,明明是主兇,卻又在奪了婆母之權后可憐她,心生愧疚,任由她作惡——等我嫁進來,生下你明蕊表姐,她也因著恨我,又把你表姐抱過去養。” 這下子,不用五夫人說,折夕嵐也知曉南陵侯老夫人為什么會恨她。 五夫人當年是貧民孤女身份進的侯府之門,已經不是門不當戶不對,而是云泥之別。 五夫人今晚尚且有談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回憶起當年的事情,突然笑著道:“她恨我,其實我一點也不委屈,要是我坐在她的位置上,我兒子突然領個孤女回來做正妻,我也氣。” “所以當年,無論她打罵,我都無所謂,能活著,能錦繡榮華,你姨夫又重我,顧我,于我而言就像是天上掉餡餅,日子已經沒有遺憾了。” 折夕嵐就道:“您跟姨夫是真好。” 五夫人又喝了一口茶,開口道:“是挺好的,我這輩子都會感激他。” 她又說起從前的事情。 “你也知曉,云州常有戰亂,瘟疫,干旱。人一茬一茬的死,我家也沒有例外。當年,馬賊來了,我爹帶著哥哥們跑路,獨獨留下了我,我尚且還恨他時,一家人便死在了瘟疫之下。” “我成了孤女,正好碰見你姨夫來云州游學。他說他對我一見鐘情——我剛開始還嫌棄他長得丑,不愿意跟他走。但是餓了幾天,他能給我口吃的,即便做個丫鬟我都愿意。” “我就跟著他走了。本以為是來受罪的,但誰知道,他是個好人,對我也是真的好。” 折夕嵐早聽阿娘說過這件事情。如今再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世人難有情癡,能夠兩廂情愿已經是不可多得,更何況是姨夫這般的。 五夫人眉眼淺淺,但此時都是對丈夫的感激。她說,“我是這般的身份,婆母自然不待見我,很長一段時間,我是京都的笑話。但你姨夫卻肯護著我。” 班明蕊聽到這里,很是羞愧。自小祖母就教導她阿娘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她還對著阿娘罵狐貍精,想來阿娘當年是多么絕望。 五夫人想起這個就恨,“我不恨她磋磨我,我得了好處,自然要得些壞處,我當時一點也不恨她。但當她明里暗里教壞你明蕊阿姐,允許奴仆欺辱她時,我真是恨得牙癢癢。” “你姨夫當年已經謀了平洲書院先生為生,想要帶我走,可我如何走,明蕊還在家中,我若是走了,她怎么辦?我自是不愿。” “他就想留下你表兄鳴善給我,但我也不愿意。鳴善是男兒家,自是他教導最好。你姨夫便想偷偷搶了明蕊帶著我們一起走,但還沒有搶來,就被老侯爺發現了。” “老侯爺發了大火,第一次明確的說,若是你姨夫膽敢再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就一杯毒藥毒殺了我。我沒娘家,死了也沒人追責。” “你姨夫便再沒有法子,只得帶著你表兄離開京都。” 一家人就這么分開了。 五夫人回憶道:“嵐嵐,你阿娘阿姐去世那年,那個老虔婆和老侯爺也剛過世,我便想接了你來住。但我當時還自顧不暇,也沒有信心教養孩子,你明蕊阿姐當年很不聽話,我就沒開口。” 班明蕊傷心低頭,“是,我真的很不聽話。” 折夕嵐沉默半響,最后嘆氣一聲。這可真是,各有各的難處。 當年阿娘日日羨慕姨母,但看來姨母也不好過。 班明蕊還在內疚,五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都過去了。” 是,都過去了。晚間班明蕊抱著自己的枕頭去跟折夕嵐擠一張床,心里悶悶不樂。 折夕嵐也不太喜歡,隨游隼讓她心里不舒服,她想盡快解決他。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最好的便是借力打力。 她覺得盛長翼和宴鶴臨應當能遏制住他。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有無盡的煩憂。在這一刻,她發現,當隨游隼這般的人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最大的念頭已經不是嫁人了。 變成了……如果他敢對伯蒼他們做出今天這種事,她真想殺了他啊。 那她該如何殺他呢? 她呆呆的看著紗帳,臉色不好看。又想起自己今日沒有借機問問盛長翼折松年的事情,他到底是去青州做什么的,有沒有性命危險,能不能告訴她。 而后看著身邊同樣呆呆的班明蕊,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今南陵侯老夫人和老侯爺都已經去世了,姨母為什么不帶著明蕊阿姐去平洲書院呢? 她知道,明蕊阿姐已經暗地里說好人家了,會嫁去薊州。但是因為三姑娘和四姑娘尚且沒有定好人家,所以她的婚事也不能先說出來。 那她在京都,在平州,其實都不影響她嫁人。 她心有所惑,小聲問,“明蕊阿姐,你和姨母為何不去平州團聚呢?” 班明蕊臉色一僵,半響之后低頭道:“祖母死的那年,阿娘就想帶著我去的,但我不愿意,死活鬧著不去,阿娘便在家里陪我。后來過了一年,我脾氣好多了,也想通了些許,知道阿娘才是對我好的人,但……但阿爹有了一個妾室。” “他寫信回來說,是喝酒誤事,但是做下了,便要對姑娘負責,且當時……那個姑娘極為像阿娘,他喝得太多,以為是跟阿娘年輕時候……便糊涂犯下了錯。如此,便不想求阿娘的原諒,只求她不要為他這種人傷懷。” “阿娘從此就不提再去平洲的事情。” 折夕嵐聽后,驚訝一瞬,而后沉默了半響,突然道:“如此,姨母真是連恨也不能恨。” 班明蕊點頭,“阿娘說,她這輩子沒有阿爹是活不成的。因為阿爹,她成了侯府的夫人,錦衣玉食,再沒擔心過餓死。他們之間,早已不是簡單的夫妻之意,情情愛愛。” “所以,她不怪阿爹。” “只是逝去的總已經逝去,人總是要朝前看的。她這輩子已經值當了,若是糾結阿爹納妾和不納妾,如今愛她還是不愛,那才是浪費了年華,還不如活好自己。” 她說,“嵐嵐,你一來,我便知曉你跟阿娘的性子其實有些像,我很喜歡你。將來我不阿娘身邊,而你在京都的話,便看在她對你照料上,常回來看看她,陪陪她。” 折夕嵐便悵然若失,道:“好啊。” …… 臘月初八之前,折夕嵐過得十分平靜。傅家沒有什么話傳出來,只送來了謝禮。隨游隼也沒有再做什么,她覺得應該是那日她和盛長翼走后,宴將軍跟他說了什么,將他壓制住了。 至于宴將軍……她也沒見過。但應如他所說,英國公府壽宴之后,他會見她一面。可見了之后,又能怎么樣了? 她想,她跟宴將軍是有緣無分了。經過這次的事情,她很肯定自己還是最喜歡大夫人和姨母。要是能嫁給表兄最好。 而在此期間,她和姨母本來猜測鳴岐要露出意思來的,誰知卻有了變故。 第一個變故是班三姑娘和四姑娘開始守在班鳴岐身邊,大夫人在的時候,她們都虎視眈眈,小心翼翼。 所以班鳴岐根本沒法子跟大夫人說太多。 再者,馬上就要到英國公老夫人的壽辰,大夫人主要心力在這上面,便也不常去看班鳴岐,知曉他沒事就安心了。 第二個變故是班鳴岐自己。 折夕嵐跟五夫人都沒有想到,他回來之后閉門思過,而后開始研習周易了。 他迷上了改運。 折夕嵐:“……” 她其實知曉他想干什么。他應當是怕自己身上真有克妻的詛咒,所以開始信任神明。 他想通過改運之后再跟她說愛慕之情。 他的心思幾乎是一眼就被她看穿,卻還遮遮掩掩。 但說句良心話,當看見他床頭擺著的周易和卦術時,其實還是很感動的。 她神情柔和,輕聲道:“表兄,我不信命,這些書你也別看了吧,人定勝天,不是么?” 剛說完,班三姑娘和四姑娘就過來趕人了。她離開之前,還見班鳴岐羞愧難當。 但是沒過兩天,她聽聞他的小廝買了一堆龜殼回來。 折夕嵐當時有些無奈,但是心里十分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