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88節(jié)
三殿下心疼道:“你看起來像我掛在香爐上的衣服……” 沈元夕軟綿綿拍著他的背, 這就是她的衣架了。 她終于知道三殿下為什么厭煩朝堂宮廷。開席吃個喜酒, 身上掛十幾斤, 坐的腰板子都要折了,結(jié)果來敬酒的人各色各樣,有的話里藏著試探, 有的有所求,還有的是來湊熱鬧, 但不管是什么樣的人, 她都得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 話不能多說, 會說錯。話不能少說, 會得罪多心人。 又要熱情又要親切還不能太親近。 她躺到床上,才覺自己的身子有了依托, 能完全放松下來了。 四肢好像都裂開了在水面上飄遠,疲倦壓來,沈元夕眼睛睜不開, 人卻還沒睡。 三殿下道:“以后不會再有這樣勞累的宴席了。” 他很會安慰:“無需掛牽我的立場安危, 無論是何時的朝堂酒宴, 我都不懼得罪誰。冒犯皇帝也可全身而退, 若是為了我, 你不必如此小心。” 沈元夕想, 也不都是為了三殿下。 首要的是父親, 她代表著父親的站位立場, 所以需要小心應(yīng)對, 不能太過親近誰也不能太冷落誰。 其次是她自己的面子,畢竟是三王妃,這三日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每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到疑惑。 沈元夕哼笑了一聲。 這是在笑他們那群看客,“她到底有什么過人之處能做三王妃”這樣的疑問,就掛在他們臉上,藏在他們看過來的目光里,她掃一眼就知道。 把她托這么高,她就得坐端正了,不能扔了自己的臉面。 還好,終于把這婚給結(jié)了。 除了祭祖那一晃神的心動外,這三日婚,就是成給別人看的。 沈元夕雜亂的想著,慢慢睡著了。 三殿下幫她掖好被角,靜靜站在門外,看著宴蘭公主和浸月合伙搜刮著新入庫的賀禮。 “要回了嗎?”三殿下問。 浸月說:“當然。看你成婚要熬劫了,我可不忍心看你哭,還是躲遠了好。” “什么樣的劫?” “人間一趟,千百重劫。大大小小都是,你慢慢熬。”浸月說著,又卷走了漂亮的布匹。 三殿下:“把青綠色給我留下。” 浸月露出一口尖牙,扔出黑白兩色。 “拿這個給你換,總要穿的。” 三殿下蹙眉。 “你看到了什么……國喪?” “差不多吧。”浸月還是給他透了風(fēng)。 三殿下:“死就死,與我何干?” 大昭皇子也不少,就算他們?nèi)澜^了,也還有他在。 宴蘭公主道:“那我們就回了。” “何時再來?”三殿下又問。 下次再來,定是他和沈元夕有了孩子。 浸月笑道:“要讓你失望了,最早也要再等二三十年。” 三殿下脫口而出:“不可能!” 浸月放肆大笑,拉著無可奈何的宴蘭,蹦蹦跳跳飄遠了。 兩人出了三王府拐進將軍府。 沈元夕成婚,薛子游告了假幫忙,還未返學(xué),這會兒剛洗漱好,點燈溫書。 浸月讓宴蘭等在院外,自己從窗戶飄進去,開口就道:“幽主不是人間皇帝。” 薛子游彈坐起來,警醒道:“你怎知道我……” 大婚那天去迎沈元夕,他看到了浸月。 一眼看出這白毛妖怪就是幽主后,他替母親憤憤不平。 既是幽主,為何母親被折磨這么久,他卻不管不問。 他當?shù)氖莻€狗屁的幽主! “我是幽主,但僅僅只是血脈對他們有壓制,并不能夠左右朝花和燕川的決定。他們有我母親血脈護佑,血誓為屏,我也傷不到他們。” “那就眼睜睜看著……” “我從不看。”浸月幽幽笑了,“我無法左右之事,又與我何干?” 這話毫無人味,薛子游牙都要咬碎了。 “不過,與她有關(guān)的人,數(shù)百年也并不是全無良心。他想出的是逃的主意,來求我,我就可以成全他,稍稍抬手,讓他帶著母親逃走。” “……是兄長?”薛子游一怔。 很快,薛子游又道:“既然連幽地的都不幫不管不問,為什么還要來大昭多管閑事?” “陰陽已劃,遵守約定,自然要把小鬼頭們都如數(shù)找回來。”浸月道,“我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之處。” “你撒謊,你剛剛還說,自己并不能傷到朝花燕川的血脈!” “當然不能。”浸月說道,“我本人并不能親自出手。” 他好似長了雙眼睛,還看了過來,眼波流轉(zhuǎn),血紅透亮。 薛子游沒來由一寒。 “不然你以為,宴蘭的十二家臣,都從何得到的能與幽族抗衡的力量?朝花燕川,那可是浮燈的血脈。又豈是區(qū)區(qū)昭人,能夠殺死的?” 他說完,又笑了起來。 “看來,我和浮燈果然不對付,血脈淡薄如此,也還是相看兩厭。” 他轉(zhuǎn)身要走,卻又訝然轉(zhuǎn)身,好笑道:“哦?你還想問我,自己為何長不高?” “我沒問!”薛子游臉氣紅了。 “馬上就能長高了。”浸月卻認真回答了他,“以前長不大,是因為你害怕身體里的血脈……說起來,你的祖母,也應(yīng)是十二家臣的血脈呢……不錯的結(jié)合。” 薛子游回神要細問,浸月已不見蹤影了。 宴蘭公主問他:“都說了什么?” “解除了一點誤會。”他說,“我跟這小朋友不太投緣,但卻有緣。他替我尋回魂魄,我?guī)退鈧€心結(jié),這也算兩清……” 話說一半,浸月忽然關(guān)心起身邊的人。 “宴蘭,你在憂心未殺盡的幽人?” “是。”宴蘭公主道,“算來算去,肯定少一部分,這些恐怕是聽到風(fēng)聲,在昭地隱匿了。” “留有后患也非我愿。”浸月道,“但這不是我們要憂愁的事,讓臨朔憂愁吧。” 他們飄出城門,浸月忽然拐了彎。 “你又去哪?” “云星。”浸月飄來,與一個趕路人擦肩,樂道,“你晚了一步,大婚結(jié)束了。” 風(fēng)塵仆仆的云星抬起帽檐,回頭,凡人rou眼已經(jīng)捕捉不到浸月的身影了,只聽風(fēng)隱隱送來宴蘭的驚嘆。 “這人竟然是云星嗎?以前不長這樣……” 云星微微抽了抽嘴角,腳步慢了下來。 他給三殿下和沈元夕帶了賀禮,只是路上高估了自己現(xiàn)在的腳速,還是晚了一步。 本來是想把賀禮放下就走,結(jié)果看到了蹲在側(cè)門口看螞蟻的沈元夕。 “云星你回來了?!”沈元夕拉著他的袖子進了門,“臨朔,云星回來了!” 云星被她直呼三殿下名字驚到,又看到三殿下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目光搭在沈元夕拽過的袖子上,云星改了主意。 他就要留下來。 他就想看三殿下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因而沈元夕成婚后,白天大多數(shù)時間,陪伴她的是烏耀和云星。 三殿下為此,不惜改了作息,白天睜眼,晚上睡。 如此顛倒到年底,天氣轉(zhuǎn)寒,他熬不住了,眼神都熬直了。 但就算白天昏睡,三殿下的手也在沈元夕的身上粘著,她只要一動,他就會起身跟著,哪怕眼睛睜不開,腿也要跟著走。 入了臘月,初雪前的一天。 公府送來請柬,請三王妃賞臉赴宴。 烏耀探聽了消息后飛回,告訴沈元夕:“劉國公家的小女兒訂了親。” “玉嫻嗎?跟誰?” “言世子的長子。” 沈元夕問:“……那是誰?” 枕在她膝上的三殿下悶悶答道:“蕭明則弟弟家長子生的兒子。” 沈元夕又道:“什么職位,為人如何?多大年歲?” 烏鴉:“這倒不知道。” 三殿下睜開一只眼,幽幽道:“那還不去打聽清楚?” 烏鴉心想,我打聽國公府女兒的夫婿又是為何? 但嘴上卻應(yīng):“……行吧。” 只是飛走前說道:“劉國公的身子骨,怕是有點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