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69節
“他meimei病好了?” 白家當時來信,是說家中唯剩兄妹二人,meimei體弱多病,床邊不能離了人,所以無法應令來京。 “大家都是這么說的。”烏鴉說道,“但我沒見這個meimei。” “那哥哥見了嗎?” “見了,娶妻了。我聽了一晚上的墻角。” 三殿下蹙眉:“這就不必說了。” 烏鴉嘎嘎笑了起來,“殿下昨夜……” “這是你該問的嗎?”三殿下并不回答。 他把半個身子探出船窗,懶懶趴在窗棱上,手指都能觸及水面。 他的目光追著沈元夕,看她等在攤販前,眼巴巴等著魚餅出鍋,怎么看都可愛如春。 小販招呼她再來杯魚羹。 沈元夕搖了搖頭。 來來往往的人好奇看著她,她的穿著打扮在人群中異常亮眼,眼睛里含著明媚的笑,在大片灰色魚白的岸上獨自放光。 三殿下目光都要化出蜜來了,情不自禁道:“你瞧見了吧,一眼就能看見她,真好,她是我妻……” 烏鴉毫不留情地笑他:“看你這沒出息樣子!” 小販又同沈元夕說了幾句話,她表情有一瞬間的猶豫,而后笑了起來,指向這邊的船。 過了會兒,她提著裙擺歡快地跑來。 “小祖宗。”她歪著頭,看向窗邊的三殿下,“你要吃蜜魚湯嗎?” “好。”三殿下應了聲。 沈元夕又噠噠跑回去,蹦蹦跳跳添了一份魚湯,小心翼翼端來,塞給三殿下。 三殿下看她站著,問道:“還有什么想買的嗎?” “就知道你能看出來。”沈元夕吐了吐舌頭,指著遠處說,“那邊有書攤……” 三殿下捏住烏鴉的腳,把它交給了沈元夕。 “去吧。”三殿下放心道,“帶上它就行,你知道的,我會一眨眼就到你身邊去。” 看著沈元夕帶著烏鴉蹦蹦跶跶的背影,三殿下笑了起來。 他喝了兩勺魚湯,又哈哈笑了起來。 “竟然叫我小祖宗。” 魚湯喝完,又想起沈元夕跑來跑去的歡脫樣子,又是一陣笑。 清早吃飽,又愉快愜意的心情到達頂峰時,猝不及防的,就想起了沈元夕說看不見樹。 三殿下的笑容立馬消失,咬住了手指,低頭沉思著。 床笫之間,沈元夕并沒有表現出不耐厭煩之色,相反她很高興,他看得出。而且剛嘗過滋味的小姑娘,興趣盎然,有時還會主動親上來,問他要不要溫習牡丹春。 怎么想,都不會看不到樹。 幽族的這些彎彎繞繞,他都是聽說得多。關于這種花樹,他聽烏鴉多嘴過。說曾經渡昔殺食她的血仆,就是因為一直順心如意的血仆沒能讓她看到花樹。 烏鴉說這個,純粹是為了解悶,來說浮燈一脈的邪,但他卻記住了看不到花樹就會被嫌無能。 偏偏要在他現在心情大好的時候,讓他想起這個。 三殿下送回了碗,慢慢悠悠走向書攤。 沈元夕還在糾結去掉哪些沒看過的書不買,這可把烏鴉急壞了,它很想開口對沈元夕說都買了,三殿下有地方放這些書,但它又不能當著人說話。 這鳥腦筋一轉,直喊:“恭喜發財,恭喜發財,全買,全買!” 書攤老板曾是個書生,經商多年也依然文縐縐,不像其他老板那么能言會道,可聽了烏鴉的恭喜發財,也忍不住贊嘆:“好鳥啊!真是個稀罕物!” 三殿下走來,那老板就忘了鳥,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滿眼“稀罕物”。 “不必取舍,想買哪些就都裝上,我來幫你提。” “三……哥。”沈元夕硬生生轉口,把自己叫紅了臉。 “都裝上吧。”三殿下對老板說。 老板低頭算錢,眼神還不住地瞟,終是忍不了開口問:“貴客從哪來?” “京城。”沈元夕回。 “怪不得呢,這是京城樣式吧。”老板看著三殿下藏頭發的奇怪花樣,指著自己的頭,“咱這里還沒見這么戴的。” 沈元夕袖子遮住臉,偷偷笑了起來。 回到船上,沈元夕問:“書上那種障眼法,幽族沒有嗎?” 三殿下點頭:“改不了顏色的。” “祖父祖母,為何是這個顏色的頭發?” “因為是兄妹。” 三殿下用平常的語氣說出了令人驚駭的話。 “什么?” “就是想這么告訴你。”三殿下笑完,正經解釋道,“其實,他們是最早誕生在混沌夜中的人,大地和極夜在孕育他們的時候,未見太陽。而幽地的那些幽族像人的黑發幽族,是后來才誕生的……有浮燈他們的時候,混沌分開,早已有太陽了。” 沈元夕頓覺手中新買的書不香了,那故事比起三殿下的祖父母,完全不夠看。 “所以……”沈元夕悄聲問,“是親兄妹嗎?” “誰知道呢。”三殿下毫不在意,“人都不在了,是真是假也無意義。” 一直觀察著沈元夕反應的烏鴉清了清嗓子,準備大講一通,卻被三殿下捏住,塞進了衣袖。 “沒你的事。”他說。 衣袖里幽幽傳來烏鴉的聲音:“你就是不想讓我搶了你風頭!” 執晴的事,他比三殿下知道得多。 沈元夕望著三殿下的袖中,愣愣道:“不至于吧……” 講故事而已,能出什么風頭。 烏鴉卻門清,他可太知道三殿下想獨占什么,他沉迷于沈元夕聚精會神的注視,想要她的目光只盯著他一人看。 要是烏鴉給沈元夕講,這目光就要被分走了。 烏鴉從袖口探出一只圓黑腦袋,開口道:“小王妃,怎么不至于,你面前坐著的,可是華京新誕生的醋缸,三百年陳釀。” 三殿下捏住了袖口。 “閉嘴。” 沈元夕哈哈笑了起來:“真有意思。” 入夜,三殿下同沈元夕說:“我要去趟白家。” “殿下是在擔心我嗎?” “……叫三哥,也行。” “殿下去吧,殿下設了陣,肯定無事。”沈元夕卻不搭他的話,推他走。 “……”三殿下出了船,又實在郁悶,折返回來問道,“怎么就不擔心我呢?萬一我說是去白家,卻是去幽會他人,或是做什么事不讓你知道……” 沈元夕沉默了好久,再看,她的眼在幽暗中含著點點淚光。 烏鴉嗤嗤道:“玩砸了吧。” 三殿下一把薅過它扔出船去,對沈元夕說道:“沒有他人……我不會……對不起,不該逗你。” 沈元夕抬袖擦了淚,吸了吸鼻子,仍然不發一言。 又是一陣沉默后,三殿下抱起她:“還是一起吧。” 路上,沈元夕出奇的安靜,也沒有靠在他胸口緊貼著他。 三殿下道:“放心,我們幽族一生只……” “殿下的祖母還能兩房一妾呢!”沈元夕才不信,怒氣沖沖道。 三殿下愣了愣,說道:“她是個特例……” “還有你們幽族那個,娶那么多生那么多,這也是特例嗎?!”沈元夕又說起了裂今。 “他們是……”三殿下自己都沒了底氣,他看向沈元夕肩頭的烏鴉,希望烏鴉來解釋。 烏鴉記仇,冷眼看笑話。 “總之……”三殿下道,“一般來說,只會鐘情一人的血,因為……有、有……” 他找不出合適的詞來解釋。 執晴是因為受天道反噬,未能成功渡劫。裂今他們就純粹走邪路,本就多yin。 但對幽族而言,他們的確是只會被一種血滿足,就像被標記了口味,就再也不會變動,這樣也是天道在限制他們繁衍,種一株花,結一種果。 “罷了,是我錯了。”三殿下說道,“我們以后形影不離。” “殿下白天睡,而我夜里睡,誰知道我睡著后,殿下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烏鴉嘰嘰嘎嘎笑了起來。 “你也有今天!”烏鴉說,“你也有說話不過心的時候!哈哈哈!該!” 三殿下:“以后,我與你同食同眠。” 沈元夕:“真的?” 三殿下點頭。 “那……”沈元夕變了臉,笑容滿面道,“殿下不會再提白天宣……牡丹春的事了吧。” 烏鴉:“什么什么?是我想的那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