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67節
“要不要聽我吹月下思。” “好啊。”三殿下漫不經心道,“吹好了想討什么賞?” 沈元夕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嘴。 “只要這個?”三殿下微一低頭,就把這個“賞”送了出去。 沈元夕在懷里滾來滾去來回蹭,哼哼唧唧地笑。 “那要是我吹不好怎么辦?”沈元夕說。 三殿下:“學生修習不精,就只能罰先生了,誰讓我教不會呢。” “罰什么好呢?” 三殿下悠悠問回去:“是啊,罰什么好呢?” “就罰今晚默背牡丹春吧。” 沈元夕說完,自己嗷嗷叫著,捂著臉不敢再去看他,但抑制不住的笑聲從指縫溜出,惹得三殿下也忍俊不禁。 “好啊,就討你開心,讓你今晚笑一笑吧。” 沈元夕抬起笛子,試了數次,都會在中途笑出來,前功盡棄。 三殿下慢吞吞道:“這是有意要罰我了。” 他抱起沈元夕,拉下了床幔。 不久之后,馬車更加顛簸。 沈元夕在笑的同時,問他:“馬怎么,蹦蹦跶跶的。” 三殿下道:“傀儡受我心境所控,是我不穩,它會時不時因我之故,一樣開心。” “你讓它穩當點。”沈元夕說。 “沒關系,你掉下去,我會把你拉上來。”三殿下把她滑下去的腿又抬到了自己的腰上。 第二日午時。 馬車停在了一處荒郊野嶺,隱在雜草深處。 沈元夕點了驅蚊蟲的香爐,挽起床幔,扇子左右扇著,朝三殿下那里勻了些。 她早上醒后,身上早就被收拾妥當,三殿下備的熱茶淡飯就在八角桌上擱著。 沈元夕起身,挑開車簾,放進來一抹陽光,捧著書倚在窗口看。 耳邊偶爾會經過飛鳥,拍翅膀的聲音很清晰,叫聲也悅耳。 沈元夕全神貫注沉浸在故事中,等回過神,車窗棱上站著一只烏黑的大烏鴉,兩只眼睛是幽紅的黑。 見沈元夕看它,這烏鴉蹦了兩下,轉過身去。 沈元夕這才看到,它后背上背著一封信。 “……啊!是烏鴉!” 是三殿下的那只烏鴉。 沈元夕捂著嘴驚訝了會兒,瞪大了眼睛湊近這只鳥,小聲問道:“那么……你應該會說話吧?” 那烏鴉沒出聲,只是將后背又湊近了些。 沈元夕等了等,還是不見這烏鴉說話,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伸手輕輕掀開那封信,看到了父親的筆跡。 “是我爹的!”沈元夕連忙拿過來,拆開看了。 是沈豐年寄來的平安信。 烏鴉見她看完,清了清嗓子,說:“是沈將軍寄到三王府的,我這不就給您拿來了嘛。” 沈元夕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一來是這只烏鴉真的說話了,口齒清晰,不像那種會說話的八哥小雀,鳥里鳥氣,而是像人一樣,說得流暢,還帶著華京的口音腔調。 另外,這烏鴉說話聲音極其難聽,活脫脫一個五十歲老煙槍,磨著喉嚨嘶聲裂肺的,聽的人耳朵疼。 沈元夕道:“你……是三殿下的那只,會說話的耳聽嗎?” 烏鴉撲棱了翅膀,挺起胸膛來,回答:“鄙鳥名烏耀,不錯,正是三殿下的耳聽。” “……什么是鄙鳥?”沈元夕反問出口。 這話聽起來不大文雅。 而后,閱書無數冰雪聰明的沈元夕,明白了鄙鳥是什么意思。 鄙人的鳥用。 她愣了半晌,笑得前仰后合。 作者有話說: 三貓:靜靜看我的跟寵丟人現眼。 烏鴉上線了,子游還會遠嗎? 子游:喲,誰是子游啊?你看看,你要不提,誰還記得我? 第59章 白家 烏鴉是在洞房后滿血蘇醒的。 烏鴉能說會道故事多, 與沈元夕頗為投緣,相談甚歡。 自它來后,沈元夕白天看膩了書, 就跟著烏鴉到車外玩。烏鴉會給她講故事, 那難聽的嗓音挺久了, 別有一番風味, 讓故事平添了幾分引人入勝的滄桑真實感。 每天白天,烏鴉都會飛出去飛高了探路,去的地方險了, 他就讓沈元夕待在原地,等它回來會捎最甜的果子給她。 要是離得近, 沈元夕就會吹著小竹笛跟著它。 每次離開馬車, 烏鴉都會對三殿下說:“你放心睡, 小王妃交給我照顧。” 但每一次, 他們離遠了,三殿下都會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cao心地更多了。 他怕烏鴉嘴上不嚴,把一些不該說的破事透給沈元夕,又擔憂烏鴉做事不仔細, 沈元夕會磕磕碰碰受傷。 十五這天, 離戈芳城只剩三十里, 河川擋住去路。 “進戈芳要涉水。”烏鴉說道, “要找艘能載馬的船了。” 烏鴉飛到樹頂, 拍著翅膀招呼沈元夕上來。 沈元夕收好小竹笛, 找支撐點爬樹。 烏鴉憑一張嘴給她指路, 哪里好攀, 哪里能撐腳, 全都說給她。 “你怕蟲子嗎?”烏鴉問。 沈元夕絮絮叨叨說道:“還是怕的,原以為我不怕,漠北的蟲子都很干枯,看起來也沒什么好怕的。可自打進了崖州,這地方的蟲子又大又肥,還水靈靈的五彩斑斕,瞧見會害怕。” 成熟穩重的烏鴉啄起腳邊的蟲吞了,給她清了場。 “上來吧,沒了。” 它選了個樹杈,沈元夕扶著樹干站了上去,矮丘水灣盡收眼底,戈芳城就在水上,城內船只小舟像漂流的螞蟻,順著水來去。 “那個城門。”烏鴉說,“就是戈芳城了。” “真的是建在水上的城。”沈元夕見識了這種奇景,對戈芳城更是好奇。 烏鴉炫耀起自己的回憶庫。 “戈芳城如今作主的,是宴蘭殿下的家臣之一,白家。白家是前朝僖宗一脈,若是前朝未亡,白家也算正經的皇親國戚。” “原來是前朝的皇室宗親。”沈元夕第一次聽說。 “白家的拿手絕活,是毒。”烏鴉說道,“幽主把蠱毒之方教給了白家,白家對付幽族,就是毒攻。現在不知傳承如何,聽說白家已經科舉入仕了,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沈元夕不解,科舉入仕最是正常,為何會說意想不到。 “哪里意想不到?” “這就要說起三百年前的往事了……”烏鴉道,“大昭開國皇帝,其實是前朝的征北大將軍,跟你父親差不多,封了侯,家中也與前朝皇室有姻親。前朝亡于燕川裂今,大將軍不認輸,改旗繼續打……” 沈元夕聽得津津有味:“這我聽三殿下說過,然后呢?” “前朝公主的后裔,小郡王白昶,也就是戈芳城白家的先祖,其實與宴蘭殿下有婚約在身。” 沈元夕嗚呼感嘆,更加急切,追問后文。 “畢竟是前朝皇裔,人心也好凝聚。但宴蘭殿下被幽主劫走,小郡王立馬就悔婚了,還反咬世祖投降幽族。” 沈元夕:“那怎么辦?!” “小郡王的同胞弟弟白詠,跋山涉水去找宴蘭殿下,并跟隨左右,他也知道了幽主的本意。后來宴蘭殿下與幽主婚事定下,世祖看在白詠的面子上,不計前嫌,保了小郡王。” “那……現在的白家后人,和白詠無關了?” “中間有本糊涂賬。”烏鴉咂嘴,神神秘秘道,“你剛剛聽我所說,是否認為,白詠癡心宴蘭公主,是個癡情兒。” “……差不多,難道不是嗎?” “是癡心,但也沒那么情貞。”烏鴉語氣如同看透紅塵,老神在在道,“小郡王的兒女,可不一定都是小郡王的,有幾個,是白詠與他嫂嫂所出。” 沈元夕不由感慨:“……好亂。” “大家族人多就會如此。”烏鴉點頭道,“這些兒女吧,有的知情有的不知情,好多事都稀里糊涂一鍋粥,但心中有個念頭,卻是不管再怎么糊涂,白家都未曾放棄的。” 沈元夕以為是什么美好品德,卻聽烏鴉說:“白家人認為自己是前朝皇族后裔,決不能科舉,給大昭做牛做馬。” “……啊?”沈元夕繞不明白。 烏鴉道:“所以我才說,白家人能入仕為官,還成了戈芳城百姓的父母官……對白家而言,簡直是太難得了。” “再怎么說,祖上皇族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我想白家一定出了個想得開的后代,這也不錯。”沈元夕很是贊同白家入仕的選擇。 “白家人不聽召令,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烏鴉說,“白詠學來的毒術,也不知傳承了幾代,我想肯定不成樣子,說不定,早就失傳了。” 沈元夕聽飽了故事,端起竹笛,又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