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難止 第77節(jié)
沒覺得自己身材有什么特別的,許則說:“不是應該參照骨科張醫(yī)生嗎。” “他啊?不行,有點夸張了,像牛蛙,你這種才最好看。”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上,背后傳來張醫(yī)生的聲音:“說誰牛蛙?” 更衣室陷入一片死寂,許則無聲地穿好衣服,拿起東西,說:“我先走了。” 下樓后碰到剛從羽毛球館出來的邱誠,兩人便一起走回醫(yī)院大樓。遠遠的,十幾米距離,許則一眼望見陸赫揚披了外套站在大廳門口,面前是一位穿著軍服的老司令官,應該是來探望他的。 兩人交談了幾句,老司令拍拍陸赫揚的肩,大概是又叮囑了什么,陸赫揚笑著點頭,隨后送他上了車。 “許醫(yī)生。”正要轉身上臺階,宋宇柯看見朝這邊走來的許則,便叫了他一聲。 陸赫揚側過頭,目光在許則臉上短暫停留后,又看了他身旁的邱誠一眼。 本意是想用打招呼起個頭,然后把對話權交給陸赫揚和許則,結果發(fā)現(xiàn)這兩人似乎都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宋宇柯摸不著頭腦,只能沖許則笑笑,說:“我們先上去了。” 許則低低“嗯”了聲。 “這不是之前去過你宿舍的陸上校嗎。”邱誠對那塊紀念徽章記憶猶新,“你們怎么了?” 想說‘沒怎么’,可是說不出口,許則搖搖頭。 走回大廳,在去往專用電梯的路上,宋宇柯問:“您和許醫(yī)生有什么不愉快嗎?” 他覺得許則是有話想說的,并且陸赫揚也知道了許則因為他的易感期而受傷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種態(tài)度才對。 “沒有。”陸赫揚答。 宋宇柯從電梯鏡子里觀察陸赫揚的表情,又問:“那為什么您剛才……” “我也想知道。”陸赫揚反問,“你覺得呢?” 宋宇柯頓了頓,仿佛無事發(fā)生地開口:“指揮部送來幾份文件,我放到您床頭了,另外可能有幾個電話需要您回一下。” “好的。” 晚上十點,另一個夜班同事去值班室睡覺,許則獨自待在辦公室,在確認自己真的無法像平常一樣有效率地學習后,他將書本合上。 腦子里想了非常多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因為無法得出任何結論。再次回過神時,許則人已經(jīng)在電梯里,九樓腺體科的按鍵亮著。 “上校休息了嗎?”到了病房門口,許則詢問警衛(wèi)。 “應該沒有,不久前還有人送文件過來。”警衛(wèi)打開房門,確認會客區(qū)的燈亮著,對許則點了點頭。 許則輕聲說‘謝謝’,走進去。會客區(qū)只亮了一盞落地燈,陸赫揚坐在燈旁的沙發(fā)上,膝前的茶幾邊沿放著一疊文件夾與資料袋。 在那盞燈所劃分出的橙黃光圈之外的陰影里,許則安靜站著,一直到陸赫揚看完最后一行字,簽名。 陸赫揚合起資料,左手修長的五指搭在文件夾上,自然地抬頭,對許則的到來并不顯得意外,只問:“這么晚了,許醫(yī)生有什么事嗎。” 兩手空空,沒有藥,沒有病歷本,沒有檢查報告,甚至連一只聽診器或是手電也沒有,如果說是為了工作來,實在很缺少可信度。許則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很多年前同樣的境地,冒著大雨為陸赫揚買流沙包,沖動不過腦,最后被問起緣由時給不出像樣的回答。 于是只能直接一點,許則問:“你不高興了嗎?” 他讓陸赫揚忘記那件事,陸赫揚真的這樣做了,許則卻感到不安,又理不清頭緒,直到問出來的這一刻,終于才意識到自己不安是因為陸赫揚好像生氣了——可是為什么會生氣。 陸赫揚把問題重新拋給許則:“為什么這么問。” “是因為那天我進了你的病房嗎。”疑問的語氣不是很強烈,比較像闡述,因為這是許則認定的原因。他想自己那次的主動很大可能是個錯誤,陸赫揚也許并不需要,那種行為只會讓關系變得不清不楚,總之不太好。 就這樣單方面完成了一條合理的邏輯線,都不用陸赫揚回答,許則便接著說:“對不起。” 陸赫揚盯著他看了十幾秒,忽然問:“許醫(yī)生有帶血壓儀來嗎?” “沒有,是哪里不舒服嗎?”許則往前走了兩步,走入燈光里,試圖分辨陸赫揚的身體是否出現(xiàn)異樣。 “只是覺得現(xiàn)在的血壓應該會有點高。”陸赫揚說,“沒事的。” 各項檢查報告許則都看過,陸赫揚并沒有血壓上的問題,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這種狀況。許則擔心道:“我馬上通知心內(nèi)科過來。” “不用。”陸赫揚把文件放回茶幾上,站起身,走到許則身前,“許醫(yī)生少道幾次歉就可以了。” 很在意陸赫揚只穿了單薄的病號服,許則扭頭看墻上的溫控器屏幕,又稍微放心一些。 “是生氣了嗎。”許則執(zhí)著地再次問道。 陸赫揚說:“有一點。” 許則又想說對不起了,但考慮到陸赫揚的血壓,最終還是把這三個字咽下去。他垂下眼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能告訴我嗎。”陸赫揚向他請教。 “我不應該在你易感期的時候進病房。” 陸赫揚語氣有點無奈:“要不還是聯(lián)系一下心內(nèi)科吧。” 無法確認這個提議是真是假,許則抬起眼:“需要的話——” 還沒有說完,視線相交的瞬間,陸赫揚扣住許則的右臉,低頭親過去。 只是唇貼著唇很淺地蹭了蹭,然而許則遲遲反應不過來,像打開試卷發(fā)現(xiàn)第一題就不會做,難以置信并且十分茫然。 親了幾秒就停下,陸赫揚直起身,許則拉住他的袖子,睜圓眼睛看他。 “那天是你先主動的,之后卻讓我忘掉。”陸赫揚開口,“沒想到許醫(yī)生是這么不負責任的人。” 許則也沒想到,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扣上一口名為渣男的鍋,他一時語塞,無從解釋。 “忘記的東西已經(jīng)很多了,怎么還要我忘掉。”陸赫揚慢慢地說。 這是第二次忍住不說‘對不起’,許則抿了抿唇,問:“所以才生氣嗎。” 跳過回答,陸赫揚安慰道:“沒關系的,不用往心里去。” 可是已經(jīng)往心里去了一天了,許則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句合適的:“以后不會這樣了。” 陸赫揚彎起一個淡淡的笑:“希望許醫(yī)生說到做到。” “嗯。”許則點點頭,即便可能不會有下一次。 “傷好了嗎?” 這個問題陸赫揚早上已經(jīng)問過,但許則察覺到其中的不同,他還是一樣的答案:“已經(jīng)好了,沒事的。” “方便讓我看一下嗎。” 不可能拒絕,許則對陸赫揚就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伸手解衣扣,露出鎖骨。光線不夠,陸赫揚靠近看,食指指腹從傷口上擦過,說:“痂已經(jīng)掉得差不多了。” 被摸過的位置熱熱的,許則看著陸赫揚近在咫尺的鼻梁和睫毛,克制地呼吸著,有伸手捂住陸赫揚耳朵的欲望,防止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別在白大褂上的通訊器不合時宜——又或是很合時宜地亮起了紅燈,許則一愣:“是急診那邊。” 陸赫揚幫他扣好衣扣:“去吧。” “嗯。” 許則往房門走,踏出病房前又忍不住回頭看,陸赫揚依舊站在那里。許則忽地回憶起在重新遇到陸赫揚后最初的想法,他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平凡、不重要的路人,扭頭就可以被忘記,但現(xiàn)在陸赫揚正在重新記住他。 第89章 第二天早上許則輪休,下午才到195院,處理完科里的事,許則站在走廊里發(fā)了半分鐘的呆,最后走向電梯,按下九樓腺體科。 到病房外時正好有兩個空軍從里面出來,猜測陸赫揚可能在忙,許則打算先離開,警衛(wèi)卻叫住他,推開房門,說:“上校現(xiàn)在應該有空了。” “謝謝。” 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陸赫揚雖然有空,但林隅眠也在。 又是兩手空空而來的許則頓時有些尷尬,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幸好陸赫揚及時抬頭看他,嘴邊露出一點笑,問:“上午休息嗎?” “嗯。”許則點點頭。 坐在單人沙發(fā)里的林隅眠放下報紙,注視了許則幾秒,微笑著叫他:“許醫(yī)生。” 許則身體緊繃,謹慎地回答:“您好。” 他以為下一秒自己就會面臨患者家屬關于‘醫(yī)生過來是有什么事嗎’之類的疑問,可林隅眠只是站起身去倒了杯水,遞給許則:“許醫(yī)生高中和赫揚是同學嗎?” “不是。”許則的精神高度集中,不過并沒有什么用。他說,“是校友。” “關系好嗎?” 許則被問住了,這顯然是不能只簡單地回答‘好’或‘不好’的問題,他握著水杯,不敢看陸赫揚,怕林隅眠察覺出端倪。就這么沉默了會兒,許則給出一個保守的表述:“應該還算可以。” “這樣啊。”林隅眠眼底帶著笑,又問,“許醫(yī)生現(xiàn)在單身嗎?” “……是的。” “那很好。” 許則一愣。 “爸。”陸赫揚開口。 “啊,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聊吧。”林隅眠還是笑著,對許則說,“許醫(yī)生,下次見。” “下次見。”不知道該怎么應答,許則也跟著這樣說。 林隅眠離開病房后,許則依舊杵在原地,他的目的只是來看看陸赫揚,現(xiàn)在看到了,下一步要做什么,許則還沒有想好。 “門口已經(jīng)有警衛(wèi)了,許醫(yī)生不用在這里站崗的。”陸赫揚將軍部文件裝進資料袋,“坐吧。” “好。”許則走到之前林隅眠坐的單人沙發(fā)旁,坐下。 “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也編不出別的理由,許則只得實話實說:“沒有事,就是來看看。” “看什么?”陸赫揚微微歪過頭,認真地問。 許則很快地看了陸赫揚一眼,又轉回頭看茶幾,同時毫無技術含量地轉移話題:“上校什么時候出院?” “再過幾個小時。” “這么快。”許則忍不住說。 陸赫揚手撐著下巴,十分放松的姿態(tài):“許醫(yī)生好像不是很開心。” “沒有。”許則底氣不足地否認,停頓片刻,補充道,“強易感期之后,應該多休息幾天的。” “也不是出院之后就要立刻回基地,大概會有兩三天的假。之后還要考核,確認這次易感期對我的飛行cao作沒有影響后才會重新出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