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瑞頓了頓,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唇角勾起，視線繼續向聞易景背后的許央央看去,可話卻是對著聞易景說的：“一別數年，怎么好不容易再見面,你就用這樣的眼神招待我？”

    他的語調輕松，可是聽起來卻讓人不太舒服。

    兩個人劍拔弩張,許央央仿佛都隔空感受到了他們倆對視之間那呲呲往外冒的火花，好像隨時就會動手打起來。

    她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注意到有好幾個路人都若有若無地往這邊投來目光。

    好像現在他們三個人站在小區岔路口一動不動，確實是有一點奇怪。

    她轉動手腕,碰了碰聞易景的袖子,想提醒他再在這里繼續對峙下去也沒有什么好處。

    聞易景感受到許央央小心翼翼地觸碰，身體也微微動了動，那雙溫涼的眸子仍然看著對方,只不過眼中的冷意減弱了一些。

    下一秒,他繼續握著許央央的手腕,帶她轉身離開。

    聞易景手上的溫度很低,許央央隔著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整個人不斷散發的寒意。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聞易景這么生氣,不敢多說，只能乖乖地由著他牽著自己往家里走。

    只不過，在進入樓道之前，她還是忍不住往回看了一點，卻見文嘉瑞仍然朝著他們的方向微笑，嘴角保持著完美的弧度，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像初見時那樣的溫文爾雅。

    就在許央央的背影消失在雪白的墻壁之后的下一秒，文嘉瑞收回了視線，優雅地抽出一張紙，仔仔細細地擦拭著手指，又把之前許央央出于禮貌送給他的那份面包給丟進了垃圾桶里。

    隨著咚的重物落地的聲音，他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又揚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

    他站在原地，抽出了一支煙，放入口中，只不過并不點燃，就這樣叼著，抬頭看向聞易景家中的窗戶，微微笑了笑，豎起了大拇指，又翻轉向下，朝那個方向做出了一個鄙夷的手勢。

    他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此時早已寫滿了天真的惡意。

    半晌之后，他將口中未點燃的煙丟入垃圾桶里，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而聞易景牽著許央央回家之后，就直接松開了握著她手腕的手，一句話也沒說，直接轉身進了書房里。

    許央央猜不到他和文嘉瑞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怎么一見面就弄得局勢這么緊張，搞得她現在都有些無措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聞易景都表現得格外冷淡，甚至比許央央剛來這個家的時候話都要少，兩人每天最多在房間里相遇的時候客氣地打一聲招呼，其他聊天基本都沒有。

    就連許央央去找他這個股東報告近期面包店的狀況的時候，他也只說放下文件就好，他會自己看的。

    聞凡這幾天也察覺到了爸爸的不正常，晚上睡覺前還偷偷問了問許央央，但回答他的也只是許央央無奈地搖頭。

    隨著聞易景沉默的時間越長，這件事情也越來越撲朔迷離，許央央實在是好奇，最終還是忍不住在韓涯來自己店里蹭飯的時候，把她偷偷拉到了一邊，問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韓涯聽完了許央央問的問題之后，一邊啃著鹽水包，一邊開始思考起來。

    其實當時高中的時候她還沒有那么八卦，對于當年學校這兩風云人物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貌似是搶女朋友，但是后來聽說聞易景在聚會的時候也說過之前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不過，作為這段緋聞三角戀的中心人物，姜琳逢肯定會知道什么事情，只不過現在她們兩個都只是見過她，卻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再加上姜琳逢當年就是出了名的冷美人，近幾年更有不斷像聞易景那種千年冰山靠近的趨勢，想來就算能聯系上她，她估計也不會搭理她們。

    韓涯想了半天，沒想出個什么東西來，但是嘴倒是一直沒閑著，啃完了鹽水包又拿了個rou桂卷，過一會兒看到員工端著新鮮出爐的提拉米蘇路過的時候又忍不住伸手要了一個，嘴角吃得都全是巧克力。

    許央央無奈地抽出了一張紙遞給他，看她大有不吃撐不回去的傾向，干脆把她手里剛才拿起的還沒拆封的貝果又給搶了回來，放到自己座位旁邊。

    韓涯看手上空了沒得啃了，還有些不習慣，從椅子上站起來，擦了擦手，又在許央央的肩膀上拍了拍，試圖徹底將手上的油膩給蹭走。

    她一臉語重心長：“老許啊，其實你不用太關注他倆之間有啥故事，也不用太在意聞易景最近為什么和之前不一樣了。他不一直就那樣嘛，你就好好過好自己的生活唄，你這么可愛，早晚有一天他會喜歡上你的。”

    “啊？”

    許央央覺得有些莫名，聳了聳肩，試圖將韓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給抖掉：“我沒有想讓他喜歡上我啊，你為什么這么說？”

    韓涯聽到這兒倒是被她逗笑了，一臉曖昧地盯著許央央看，然后又悠哉悠哉地在她旁邊的座椅上坐下來，雙手閑適地搭在椅背上，一副小混混的模樣。

    “你可真單純，高中的時候不還玩的挺花的嘛，怎么現在這么乖乖了。就你們倆現在那關系呀……”

    韓涯實在忍不住嘴閑著，又從茶幾上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嗑著：“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你倆的與眾不同。嘖嘖嘖，誰能想到，您老倆在別人眼中一看就是孩子都五歲了的一對老夫老妻，沒想到倆當事人還在那兒搞什么青青澀澀的小學雞談戀愛呢。”

    許央央聽得滿頭問號，想問韓涯到底是從哪個方面看出來的，明明她自我感覺和聞易景現在的關系沒有發生什么變化，兩個人就和房東與租客一樣，只不過一個負責出房子，另一個以家務代替了房租而已。

    韓涯看她一臉不開竅的樣子，干脆也不說了，起身拍了拍剛才不小心掉落到身上的瓜子殼，又抓了一把瓜子塞進兜里，就朝許央央擺擺手，徑自出了門，獨留下許央央一個人還靠在搖椅上一臉懵逼。

    她越想越覺得不是韓涯說的那樣，畢竟小說里不是都說喜歡上一個男生之后心里會砰砰砰地跳嗎？但是她現在看到聞易景并沒有什么感覺，只是最近覺得他話說得太少了，怕他把自己悶出什么病來了，所以才多了一點點關心。

    許央央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疏導，終于想通了。

    最終的結論就是韓涯肯定又發揮了她的瞎扯大法，用她清奇的腦回路把自己和聞易景之間的關系給想歪了。

    理清楚了這之間的邏輯關系之后，許央央瞬間可輕松多了，做起事來都更加有精氣神。

    她迅速搞定了接下來一周的周計劃安排，然后開心地和員工們說了再見，便準備回家去了。

    明天就是小凡他們幼兒園文藝匯演的日子，雖然對于大多數大人來說，這只是普通到不能普通再普通的活動，但是對小孩子來說，卻是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一天。

    聞凡雖然平時沉著冷靜，表現出了超乎他年紀的淡定，但畢竟他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朋友，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登上大舞臺，他就忍不住心里毛毛的。

    雖然去年也上臺唱過歌，但是當時不一樣呀。一來，小朋友們全都一起上臺，他站在邊邊角角里，爸爸當時因為工作原因沒有來，所以他根本不用擔心誰會注意他。

    但是，明天他會扮演有幾句臺詞的獵人角色，到時候他一說話，家長們肯定就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啦。

    最最最重要的是，明天爸爸mama還會一起來看他演出，他更想表現得好一點，好讓爸爸mama也會因為他的杰出表現而感到驕傲。

    可是，越想表現得好，往往就會越緊張。他今天已經偷偷摸摸一個人練了無數次臺詞和表演了，但是只要稍微一停下來，就會感覺腦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來。

    越緊張就會越著急，越著急就會越緊張。現在的小凡就急得像個熱鍋上的猴兒似的，忍不住想抓耳撓腮，好緩解自己心里的慌張。

    還好許央央及時回來了，看到他這樣，雖然覺得好笑，但還是很耐心地安慰了他，告訴他大家都知道他已經很努力了，且不說明天還有超常發揮的可能，就算不小心發揮失常了，那老師和家長們也都不會怪小凡的。

    聞凡其實覺得mama說的話挺套路的，去年上臺演出之前，教他們唱歌的叔叔阿姨們也是這樣安慰他們的，只不過，同樣的話，在不同的人嘴里講出來效果是不一樣的。

    那時，叔叔阿姨們講完了這番話，小同學們還是該哭的哭該鬧的鬧，一點效果都沒有，可現在mama跟他說了這一番換湯不換藥的話，他卻覺得心里莫名就安定了下來，起碼有了穩穩的底氣。

    不過，聞凡心里還是有些小忐忑，又找上許央央，在她面前表演了一次。

    在收獲到mama無比夸張的彩虹屁之后，聞凡終于放下心來，露出了今天最真心實意的一個笑臉。

    許央央被他的笑容也帶著心情愉快，蹲下身來，和他平視，伸手想捏捏小凡的小臉蛋，可突然發現他最近好像變了一點。

    “誒，小凡是不是長高啦？”

    “真的嗎mama？”聞凡也有些驚訝。

    他以前每過一個星期都會量一量身高，但是后來爸爸太忙了，他總是找不到時間請爸爸幫他量身高，久而久之的，這件事情就被他拋到腦后去了。

    不過，現在好啦，現在他有mama了。

    小凡想到這兒就開心，又跑去了廚房，晃晃悠悠地拿了一把大白刀過來，嚇得許央央趕緊向前走了幾步，接過他手中的刀，還疑惑小凡到底是想干什么。

    聞凡又拽著mama的衣角把她拉到了一處白墻旁邊，指了指白墻上的刀痕：“mama你看，這是我十月份的時候請爸爸幫我測的。mama，你能幫我一下嗎？其實很簡單的，只要在墻上畫下一道小線就可以啦。”

    許央央沒想到小凡量身高居然是用這么傳統的方法，也覺得好玩，便答應下來，將刀片輕輕貼在他的頭上，刀刃劃過墻壁，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印子。比之前的那道要高出了一兩厘米呢。

    回過頭的聞凡也看到了兩道線的不同，他發現自己又長高，開心得不得了。

    雖然他的身高在同齡小孩子里面已經算高的，但是和大人比起來，還是小小的一顆小豆丁，而小凡本身對身高就有一種執念，他認為只要長高了就可以是大人了，是大人之后就可以保護爸爸mama了。

    等許央央把刀放回原位再回來的時候，小凡已經掰著自己的小指頭在數數了。

    許央央摸摸他的小腦袋瓜，輕聲問他在干什么。

    “mama，我在算數呀！”

    聞凡向許央央展示了自己的小手指：“我兩個月長了一厘米，等到爸爸退休的時候，我大概就有三米三啦！”

    許央央還自己心算了一下，確實是對的，只不過這個結論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又想了想，仔細準備了一下措辭，告訴小凡，人們是不會一直按照一定的速度成長的，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在到達一定的年齡之后，就會停止身高的增長。

    小凡聽到這里，以為自己長得高高的愿望破滅了，一瞬間又蔫耷下來了，小眉毛也彎彎蹙起，像兩只歪歪扭扭的毛毛蟲一樣。

    許央央趕緊摸了摸他的小臉蛋，又安慰道：“其實小凡的身高已經很高啦！你看，小鋼炮是不是比小凡還要大半歲？但是我們小凡比小鋼炮還要高一點呢，以后說不定還會比爸爸高，這已經很厲害很厲害啦！”

    小凡聽到這里眼睛又亮了，同時又有點不好意思。

    他是一個謙虛的小朋友，平時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夸獎，而mama的夸獎又是格外讓人開心，每一次他都感覺自己要飄到天上去啦。

    許央央笑著彎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當然了寶貝，你多棒呀！在我心里，你就是整個幼兒園最棒的崽！”

    聞凡又一次被許央央夸得害羞了，嘿嘿笑著抱住她的大腿，腦袋蒙在羽絨服里，還來回蹭啊蹭，讓許央央癢得忍不住想笑，只能隔著羽絨服呼嚕呼嚕他的小腦袋。

    兩個人這么一番笑鬧下來，小凡的緊張情緒完全被打散了，晚上的時候甚至還有心情和爸爸mama一起說笑聊天。

    聞易景今天的話雖然還是不太多，但是卻很給面子地搭話了，表情也放松了不少，晚餐看小凡說起他們幼兒園的趣事的時候還勾了勾嘴角。

    一直偷偷觀察他的許央央發現了他這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也終于放下心來。

    不管怎么想，反正一切都是在慢慢變好的嘛，這就是大好事了。

    因為明天早上小朋友們要起早準備集合，所以今天晚上要睡得格外早，小凡吃完了晚飯沒多久，就被許央央催著洗漱上床睡覺去了。

    他乖乖地抱著自己的恐龍抱枕，一步三回頭地和mama說著再見，這才依依不舍地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晚上睡覺之前，想起明天的演出又忍不住有一點點緊張，但是腦海里又閃過mama的夸獎和信任以及爸爸配合的鼓勵，忽然覺得好像上臺表演也不是一件多么嚇人的事嘛。

    他抱緊了懷中的小恐龍，幻想著這會兒自己正睡在爸爸mama旁邊。有了爸爸mama的陪伴，晚上他睡得可好可好了。

    第二天早上，聞凡早早就醒了，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鏡子梳梳自己鳥窩似的頭發，還用手沾濕了水，學著電視上帥哥的樣子，想把小劉海往后抹去。

    只不過水珠冰冰涼涼的，有一點冷，而且根本定不了性，只會把頭發弄得濕噠噠的。聞凡又糾結了一會兒，干脆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身出去找爸爸了。

    許央央早上醒得也挺早，只不過，睜開眼依舊沒有在房間里看到聞易景。

    他真的起得一天比一天早，要不是每天晚上能聽到臥室房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許央央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直接睡在書房了。

    一想到今天要和其他小同學們的家長一起坐在臺下觀賞節目，許央央就有點發愁。

    她之前可從來沒去過幼兒園，更別說以家長的身份去觀看文藝匯演了，這會兒壓根不知道別人家的mama們會不會化妝。

    為了防止其他mama都化妝了只有她素顏，許央央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勤勞一點，坐在化妝臺前，簡單上了個妝。

    最近這段日子她過得太隨心所欲了，好久都沒有動過化妝品，手也有些生疏，畫下眼線的時候總是手抖，用棉簽卸了幾次，本來以為幾分鐘就能搞定的妝容卻被他拖了二十分鐘。

    等她又風風火火換好了昨天晚上就選好的衣服之后，一打開房門，客廳里已經是陣陣暖風微微吹拂，而餐桌上也擺上了熱氣騰騰的早餐。

    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聞易景大早上也不怎么出門，帶著小凡在家里做一些簡單的運動，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把之前買的速凍產品放到鍋里煮或者蒸，這樣簡單又方便。

    父子倆正坐在桌子前等許央央出來好一起吃飯，聽到開門的聲音，一同回頭，眼睛里都閃過一絲驚訝。

    許央央雖然自認為今天因為時間倉促所以沒好好打扮，但是已經比她平時素面朝天的樣子要精致很多了。

    淡妝襯得她膚色更加雪白，眉眼彎彎，豆沙色的口紅使唇型更加飽滿，添了幾分氣色，再配上那一條米色的毛衣裙，顯得整個人都知性而優雅。

    雖然五官沒什么變化，但是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太一樣了，各有各的美。

    許央央好久不化妝，心里還有些局促，沒想到餐桌旁的一大一小兩個人都給予了她很高的評價。小凡就不用說了，那彩虹屁一串一串地往外禿嚕，就連聞易景也破天荒地說了一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