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涯還是狠狠心，繼續(xù)說道：“謊啊，是會越說越大的，大到最后等你自己都圓不起來的時候，那就為時晚了。”

    她循循教導(dǎo)：“你想想，你這么個小姑娘就開始說謊，等長大了就會變成不誠實的大姑娘。沒有人喜歡不誠實的小女孩，你會被別人討厭，然后就會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等老了也沒有小伙伴，想說話都找不到人說，只能一個人天天呆在家里無聊地虛度時光，每天日復(fù)一日地唉聲嘆氣。難道寶貝你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小姑娘本來正認真聽她的教育，每一句話都輸進了腦袋里，但是一番思考之后，卻覺得有些不對勁：“mama，那你現(xiàn)在不就是這樣嗎？”

    韓涯聽到這話，愣住了。

    她本來在心里打好了草稿的總結(jié)陳詞，因為女兒這一句話被憋得說不出來。

    媽的，仔細想想自己現(xiàn)在確實過的是這種生活，雖然不是因為說謊才淪落到如此地步，但是殊途同歸了，現(xiàn)實就是如此。

    她心里想著你老娘我肯定是開心了，但是嘴上卻仍然堅持教導(dǎo)：“那是因為mama不是因為說謊才淪落到這個地步啊，mama只是喜歡過這樣的生活，而且我還有其他的小伙伴，無聊的時候可以找人聊天，mama還有工作，可比說謊到失去一切的小朋友要好多了。”

    韓夏秉持著求知若渴的精神，還想繼續(xù)往下問。

    因為mama明明看起來沒有什么好朋友呀，除了最近才聯(lián)絡(luò)起來的央央阿姨，其他時候都沒有人來他們家的。

    而小姑娘的提問剛開了個頭，就被韓涯伸手給捂住了嘴，一臉嚴肅認真：“反正就是不可以再說謊！如果你下一次說謊又被我發(fā)現(xiàn)了，那……”

    她陰森森的靠近：“你媽我就要極其殘忍地懲罰你，讓你每天吃10根胡蘿卜！說到做到！”

    她留下這一句話就轉(zhuǎn)身回到房間繼續(xù)碼代碼去了，只留下小姑娘一個人呆愣愣地站在客廳里，腦袋里還不斷縈繞著mama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每天吃10根胡蘿卜……

    我的天吶。夏夏感覺自己快要幻嗅了，仿佛空氣中都隱隱飄著胡蘿卜的香氣。

    她忍不住顫抖，打了個激靈，趕緊跑回房間。

    而正當(dāng)小姑娘躲在房間里瑟瑟發(fā)抖，怕自己被胡蘿卜包圍的同時，剛趕完工的許央央收到了一條來自韓涯的信息。

    她并沒有回復(fù)是否原諒了許央央之前的道歉，反而是發(fā)來了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老許啊，我想問問你，你家聞凡有時候會想扎辮子或者穿裙子嗎？”

    第28章

    韓涯發(fā)來那條無厘頭的消息后沒多久,又打來了電話。

    許央央正好也從坐了很久的椅子上起身，捶了捶腰,一邊接通電話,一邊走到櫥柜里找一些零食。

    腦力勞動實在是費精神，就算晚上吃了那么多，現(xiàn)在也不過11點多,她就犯餓了。

    還沒等她詢問有什么事情，韓涯就開始唉聲嘆氣起來。

    “哎,”她語氣中帶著滿滿的無奈,不過說話倒是很客氣，“我代我們家夏夏向你道歉,這小姑娘別的不學(xué)，光學(xué)不好的,倒是把我們老韓家的瞎扯傳統(tǒng)完美繼承了……”

    “嗯？”許央央一邊嘎吱嘎吱嚼薯片，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夏夏瞎扯了什么呀？我聽到今天圍觀的小朋友們也都是這么說的,總不能他們合起伙來騙家長和老師吧？”

    “哎，那倒不是。”韓涯又嘆了一口氣。

    “只不過歸根到底她生氣的源泉，不在那個小炮彈說她是個冒號上，而在于她未來的夢想是成為小王子,結(jié)果幻想被小炮彈無情地打碎了。”

    “小王子？”許央央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來了興趣，“這挺好的呀，夏夏性格那么要強,她以后肯定不會是依附別人的菟絲花,反而我覺得她大概率會成為很牛很牛的人呢。”

    “哎。”韓涯嘆氣聲不斷,隔著電話線,許央央都能感覺到她的郁悶。

    她也有些想不通：“難道……你是不想讓他這么要強嗎？”

    “這倒不是,”韓涯接頓了頓，終于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了。

    “就是夏夏這個小姑娘啊，不小心被我?guī)崃耍恢币詾樗莻€小男孩，所以夢想才是做小王子。那個小炮仗呢，就說她是個女孩子，肯定做不成小王子的，夏夏這不就生氣了。”

    “啊，這樣啊，”許央央終于聽懂了，“就是夏夏可能對自己的性別認知有一點模糊？”

    “就是這樣。”

    韓涯說著說著都沒精神了：“其實你和付老師說得挺對的，我對她疏于照顧，連小朋友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真是不太稱職啊……”

    “不會啊，”許央央連忙否人，“我回來之后想了想，還是認為每個家庭會有每個家庭的教育方法，只不過你們家的更有特色一點。我倒是挺佩服你把夏夏培養(yǎng)得那么獨立自強，好多大人都沒她那么厲害呢。”

    “誒，那倒沒有。”

    韓涯聽到這句夸獎，終于笑了，聲音也比之前要輕松：“遺傳的遺傳的。我們家從頭到尾這幾代都沒有一個軟性子的，韓涯竟然作為老韓家親生的小朋友，自然也不會軟弱到哪里去啦。”

    聽著她的話，許央央的思緒莫名飛到了聞易景和聞凡身上。

    他們兩個雖說是父子，但其實性格很不一樣。

    聞易景性格冷得讓人發(fā)顫，但是聞凡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已經(jīng)變得像個小太陽一樣，每天都暖乎乎的，格外照顧人。

    不過，畢竟他后來在書中又變成了偏執(zhí)性子，也不知道是教育沒有打敗基因，還是因為后天的環(huán)境才變成這樣。

    韓涯聽電話對面的許央央半響不說話，忍不住繼續(xù)問道：“你們家聞凡沒有這樣的情況嗎？那你知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其他的小朋友家里會出現(xiàn)這樣的癥狀？”

    她有些無奈地說：“我實在是找不到辦法了，剛才和韓夏在那兒犟了半天，結(jié)果誰都沒說服誰，只好換了一個話題，勉強把她糊弄過去了。不過這個問題還是無法避免的，以后總得面對啊……”

    一想到未來的麻煩，她就頭大。

    甚至都想從哪兒樹立的歪思想，就從哪兒掰正，想偷偷請一個男人帶韓夏去澡堂里看一看，讓她真切地知道，男生和女生是不一樣的。

    但是吧……韓涯覺得自己還是有一點道德底線的，雖然這個方法貌似最簡單粗暴，但是她也怕給澡堂里的其他男性或者給心靈上且算是弱小的韓夏帶來創(chuàng)傷。

    所以這會兒實在走投無路，就只能來找許央央聊個天嘍。

    畢竟……

    她有些郁悶地想。

    自打自己從韓家退出來之后，真的就像韓夏說的那樣，一個朋友都沒有，想聊天的話，要么跟小姑娘說，要么就對著ai絮絮念叨。

    有時候聽到對方傳來的機械語音，她都懷疑自己再這樣下去，會不會直接自閉了。

    不過，要說開心倒真是挺開心的，除了偶爾升起來的小孤獨，剩下的全都是自由自在。

    每天除了上班和照顧韓夏之外，都沒有什么煩人的事情，根本不用想著去和別人寒暄，過得可別說多么輕松了。

    可出了問題光靠自己的腦袋實在是想不出來解決方案，干脆求一下現(xiàn)在勉強還算一點朋友關(guān)系的許央央。

    何況，她家里還有一個曾經(jīng)被譽為一中學(xué)神的天才級老公，不利用這個資源簡直是浪費了。

    可惜，她收到的也是許央央不太確定的回答：“好像……沒有吧。我之前也沒怎么聽說過這件事情，但也不排除有可能是因為家長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沒有往外說。畢竟小朋友嘛，對于他們而言，融入人群才是最好的，要是太特立獨行，難免會被各種人排擠。”

    許央央想了想，又補充道：“大多數(shù)家長應(yīng)該都是這樣想的，不過小孩子就不一定了。夏夏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她想當(dāng)小王子，說不定是真的特別特別想當(dāng)呢。”

    “要不……”許央央終于提出了一個建議，“你就真真切切地讓她當(dāng)一回小王子？也許小朋友們只是因為得不到的東西而渴望，或許真的成了小王子之后，就會突然不喜歡了。”

    “誒，這個法子好！”

    雖然許央央說出這話的聲音都有些不確定，只是一個小小的建議，但是韓涯卻醍醐灌頂。

    現(xiàn)在這個問題讓她想得頭都要快炸了，不管這個方法管不管用，反正也沒有更壞的情況了，就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咯。

    只不過，暫時定下了這個方案之后，接下來的問題又隨之而來。

    “那你覺得……有什么方法可以讓她當(dāng)上王子？去游樂園？或者去演播廳？”

    亂七八糟提了一些建議之后，韓涯自己又一個個給否定了：“不行不行，去了這些地方，那些喜歡新鮮的人絕對會夸她的，別到時候反而把情況弄得更差了，讓她更想當(dāng)男孩子了。”

    現(xiàn)在的重中之重，就是讓孩子覺得當(dāng)男生也沒什么好的，而不是當(dāng)男生是一種挺驕傲的行為。

    雖然韓涯自詡也算是一個開放的家長，愿意給女兒充分的自由發(fā)揮空間，但畢竟自己家小朋友才五歲呢，要是這樣的觀念根深蒂固，以后在學(xué)校里萬一被愛惹事的同學(xué)們發(fā)現(xiàn)了，肯定要嘲笑她的。

    她也知道自家女兒格外堅強、與眾不同，但是家長嘛，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著她的不好，但要是真的知道乖乖寶貝被欺負了，那還是會心疼得受不了的。

    反正，她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能掰就掰，要是實在不能掰，那就這樣吧，也許這就是韓夏的命。

    想到這兒韓涯突然想通了，沉重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下來，繼續(xù)開始大腦風(fēng)暴。

    而這邊的許央央則一邊翻著校歷一邊找，看有沒有什么時間是兩個孩子都有空的。她到時候可以讓小凡陪著夏夏一起去，這樣能夠?qū)Ρ瘸稣嬲哪泻⒆雍拖氘?dāng)男孩子之間的差別。

    這么一翻，倒真是讓她找到了一個好時機。

    “誒，我發(fā)現(xiàn)，”許央央手指著日歷上那個畫著紅圈、下面還寫著字的日期，“12月他們幼兒園有一個文藝匯演，小凡好像和我說起過，就是各種各樣的小朋友在老師的指導(dǎo)下扮演各種角色或者唱歌跳舞。他們班去年合唱了一首小星星，今年按照慣例的話應(yīng)該會表演舞臺劇。”

    “對啊！”

    韓涯這會兒也拍拍自己的手，恍然大悟。

    經(jīng)過許央央的提醒，她才想起來韓夏之前也和她提過這件事。

    因為韓夏是上學(xué)期才轉(zhuǎn)學(xué)來的，所以聽到過很多小朋友談?wù)撍麄內(nèi)ツ暌黄鸪璧氖拢缇痛来烙麆恿耍衲晔且欢ㄒ欢ㄒ獏⒓拥摹?/br>
    至于舞臺劇中會不會出現(xiàn)小王子嘛，她覺得這都不算大事兒了，只要靠錢和關(guān)系就可以搞定。

    想到這里，韓涯心花怒放，剛準備向許央央道謝，只不過話還沒說出口，突然廁所里傳來了女兒的一聲尖叫，聲音短促而尖利，很不符合她日常的性格。

    韓涯生怕小姑娘出什么事了，手機都忘記放下，就直接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向洗漱間。

    結(jié)果一打開門，直接石化在原地。

    許央央只聽到那邊傳來慌亂的跑動聲，隨后韓涯也發(fā)出一聲尖叫，看起來像是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似的。

    而通話的最后，是韓涯滿含憤怒的河?xùn)|獅吼，隔著手機沖撞過來：

    “韓夏！！！你又沒有小唧唧！你為什么要站著尿尿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mama你怎么會過來啊！！！”

    許央央的耳朵被母女倆的尖叫隔空震得有些發(fā)麻，只是伸手揉揉耳朵的時間，韓涯那邊就已經(jīng)把電話掛斷了，尖叫聲也戛然而止。

    她放下手機，躺在沙發(fā)上緩了緩，歇了好幾分鐘，耳朵才終于舒服點。

    許央央搖搖腦袋，看著剛才一邊聊天一邊被自己吃光了的小袋薯片，又摸了摸感覺還有些餓的胃，忍不住又偷偷摸去零食柜那里，拿了一包泡面。

    之所以偷偷摸摸的，是因為這幾天聞凡的胃口有些小，許央央還以為他腸胃不好，結(jié)果有一天被她逮到小凡居然在大晚上找吃的。

    經(jīng)過一番詢問，才知道他是因為每天的零食吃多了，自然也就沒有胃口吃飯了。

    許央央知道這件事情之后，每天都會為了讓聞凡少吃一點小零食而認真教育他，教他什么樣的飲食才是健康的，并且用亂吃東西就不會長高來威脅他。

    聞凡果然聽話，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估計會變成一個大胖子，而且還會長不高。他腦補了一下自己變成小鋼炮那樣的體型，覺得太可怕了，連忙認真按照許央央的叮囑來做。

    作為大人，許央央自然要發(fā)揮領(lǐng)頭作用。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吃過零食了。

    但是，今天晚上實在難以抵住饑餓的欲望，不僅開了一袋薯片，還準備吃泡面。

    許央央一邊在心里默默唾棄自己，一邊手不由自主地撕開了方便面包裝袋。

    一股滿滿的麥香撲面而來，就算還沒有泡，但是都已經(jīng)香氣四溢了。

    她正準備品嘗這份美味，而此時，書房的門卻悄悄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