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上去高冷無情的仙人模樣一般的聞易景，這會兒劉海正被她剛才亂七八糟地給捋上去了，碎發(fā)散亂地翹起，而額頭上因為被門框撞擊而多了一條斜杠，像開了一道長長的天眼一樣，有一種天上神仙突然顯原形的喜感。

    許央央在心里狠狠地唾棄了一下自己這種可恥的偷笑行為，努力將笑意給壓下去，呼了一口氣，繼續(xù)認(rèn)真替他冰敷。

    數(shù)分鐘之后，紅印終于消退了一點，可惜那道長長的天眼還是異常堅強地留在他那還是微腫的額頭上。

    看到聞易景應(yīng)該沒剛才那么痛了，許央央又開始絮絮地道歉。

    好歹是當(dāng)了好幾年社畜的人，她早已深諳道歉法則，態(tài)度要多好有多好，整個人身上透露出一股“求求你了我把你當(dāng)祖宗供著了你老就原諒我吧下次我一定不會了”的氣質(zhì)。

    聞易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在她卑微地道歉終于要結(jié)束時，輕飄飄地瞥過來一眼，隨后手撐在沙發(fā)上，微微坐正了身子，認(rèn)真地看著許央央的眼睛。

    許央央被眼前這雙清冽的不斷看著自己的眸子盯得有些發(fā)慌，喉嚨滾了滾，下意識咽了口水，微微把自己的身體往后挪了挪，訕笑了聲。

    啊呀，搞毛啊，這么盯著我的眼睛看，真的好緊張啊。

    不過還好聞易景沒有再繼續(xù)靠近，兩個人之中始終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

    除了對方的眼神略有些侵略性之外，他們肢體上沒有過多接觸。這讓許央央加速的心跳逐漸平復(fù)下來。

    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隨便找個借口先逃離現(xiàn)場的時候，聞易景伸出了一根手指，豎在兩個人中間。

    許央央的視線凝在他的手指上。

    指骨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淺淡的日光燈折射在他的指甲上，有些瑩潤的光澤，很是好看。

    眼看著對面的人因為視線過于聚焦而快成了斗雞眼，聞易景終于開了口：“今天……”

    許央央聽到聲音立馬回過神來，眼睛也立刻發(fā)散，恢復(fù)了正常，身體微微向前探，謙虛地低著頭，仔細(xì)聽他要說什么。

    “……的飯，你來做。”

    許央央：“……”

    天知道她真的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聞易景提出的解決方案就是這個。

    既然想讓自己做飯，那怎么不早說呢！還要搞得這么神神叨叨的，嚇得她以為自己要賣身就義了。

    不過，還好能夠用行動還的債就是好債，不至于像人情債一樣一欠就背上了沉重的人情枷鎖，物物兩清當(dāng)然是最好的結(jié)局啦。

    許央央站起身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說：“放心吧，今天的三餐我包了。”

    “哇，真的嘛mama！”

    突然，身后傳來一道驚訝中帶著開心的童音，嫩生生的，清脆好聽。

    許央央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剛從小房間里出來的聞凡。

    她一臉迷糊：“誒，小凡，你今天不去上學(xué)嗎？”

    聞凡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小手表：“mama，今天是星期六呀，我們放假的。”

    許央央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哎呀，這個笨腦殼。

    因為穿書過來，所以時間混亂，她都忘了有周六周天這個休息日了。

    “那小凡吃了嗎？”

    “吃啦，”聞凡點點頭，“早上起來爸爸泡了麥片給我喝。”

    說著，他就噔噔噔地跑到了餐桌旁，踮著腳尖夠下來一袋麥片，晃了晃手中的包裝袋，問許央央：“mama，你要吃嗎？”

    想著人家父子倆早早就起來了，而自己一個人睡到了大天亮，許央央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隨后走到了聞凡身邊，接過他手中的麥片：“好呀。”

    她想了想，又說道：“等一下小凡和我一起去買菜怎么樣？咱們想吃什么就買什么，好不好？”

    “好呀好呀！”

    聞凡積極地點點頭，小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立刻就握上了許央央的手：“mama，那我們什么時候去呀？”

    許央央被聞凡的急迫給逗樂了，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鼻頭：“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去呀。”

    聞凡嘴角的弧度更是上揚，兩只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月牙似的，但是下一秒又像想起來什么，甩了甩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行不行，mama還沒有吃早餐呢，會餓的。”

    說完，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聞易景，湊近了許央央耳邊，放低聲音：“還有，爸爸說不吃飽的話會長不高的。雖然mama已經(jīng)很高啦，但是說不定吃多多的話可以和爸爸一樣高呢。”

    許央央順著他的話，看了一眼坐在沙發(fā)上正空虛地抬頭望著天花板的聞易景，差點失笑出聲。

    雖然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再長高了，但她還是十分聽話地沖了一杯麥片，又吃了幾個昨天晚上買的橘子，一番洗漱之后，就牽著聞凡下了樓。

    臨走前，許央央特意看了一眼坐在沙發(fā)上的聞易景。怕他額頭疼，她又好心給他換了一瓶冰水，好讓他繼續(xù)涼涼腦袋，減輕痛意。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下了樓，小區(qū)花園里一堆五六歲的小豆芽正玩得開心。男孩子們手中拿著劍一樣的東西在互相打打鬧鬧，有三四個女孩子則在亭子里跳皮筋。

    許央央看著這些可愛的小孩就樂呵。

    她在孤兒院里見到的小孩不少，可惜的是，那些小孩很少有這種家庭健全的小朋友那么天真無邪，倒是大多都很乖巧，自然也更讓人心疼。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些小朋友被家長給領(lǐng)養(yǎng)走，以后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許央央見慣了分離，自然更加珍惜小孩子們還在的那段時光，經(jīng)常也加入他們一起玩鬧。

    男孩子們打鬧著往這邊跑過來，有一個男孩不小心撞到了許央央身旁的聞凡，立刻禮貌地道歉。

    可聞凡只是搖了搖頭，并未抬頭，也沒說話，只留給他們一個黑茸茸的腦袋瓜子。

    小男孩看起來對這件事挺習(xí)以為常的，又仰著腦袋朝許央央笑了笑，就繼續(xù)返回到剛才打鬧的隊伍中去了。

    許央央也不太在意。她知道聞凡在外人面前有點內(nèi)向，這種性格要慢慢改變才好，不能急于一時，所以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繼續(xù)向前走去。

    等她牽著聞凡走到了小區(qū)門口，卻注意到聞凡出來時始終低垂著的頭，突然稍微向后看了看，視線正好停留在那幾個還在打鬧的男孩身上。

    從許央央的角度看去，他那雙明亮的眸子里含著些許希冀與膽怯。

    許央央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大概有了一個小計劃。

    兩個人去菜場買了些時令蔬菜回來，她麻利地做了三菜一湯。

    三個人吃好了飯之后，聞易景再次自覺地?fù)?dān)起了洗碗任務(wù)，端著碗碟去了廚房，許央央也有了空閑時間，她向聞凡伸出了手：“小凡，走呀，mama帶你下樓去玩。”

    聞凡有些驚訝地抬起眸子。

    第10章

    聞凡的驚訝一直持續(xù)到兩個人下了樓，直到站在小亭子外面，他都有些沒緩過神來。

    不過，剛才那幾個小孩子貌似也回家吃飯了，小區(qū)里空空蕩蕩的，只有偶爾走過的幾個大人，步伐匆匆。

    聞凡東張張西望望，小腦袋來來回回看了好幾下，等確定了四周真的沒有小朋友之后，這才放下心來，悄悄舒了一口氣。

    呼，總感覺直接和他們交朋友的話，有點不好意思說話呢。

    許央央倒是不急，牽著聞凡，先在亭子中的座椅上坐下，然后故作神秘地從包里拿出一個東西，藏在手心里，將胳膊伸到聞凡面前，當(dāng)著他的面展開手掌心。

    “鐺鐺鐺鐺！”

    聞凡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一下子就從還沒坐熱乎的椅子上跳起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東西。

    “霸王龍！”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許央央，眼睛里閃爍著驚喜的光。

    “誒，”許央央撓了撓頭，“這個就是霸王龍嗎？”

    她之前靠這個折紙逗過好多小孩，不過到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這種小恐龍就叫霸王龍啊。

    她把小恐龍放進(jìn)聞凡的手心里，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喜歡嗎？”

    聞凡連連點頭，認(rèn)真地看著躺在自己掌心里的霸王龍，又一本正經(jīng)地向許央央道謝：“謝謝mama，我特別喜歡。”

    看著眼前的小豆丁正兒八經(jīng)的樣子，許央央笑了笑，微弓著腰，湊得離他的距離近了一點：“我還會做另一種小恐龍噢，不過不知道小恐龍叫什么名字，能不能請聞凡小朋友幫我辨認(rèn)辨認(rèn)呢？”

    聞凡聽到后，立刻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不自覺地挺了挺小胸脯，說出的話都比剛才更有自信了：“當(dāng)然可以啦mama，我認(rèn)識好多好多好多種恐龍呢！”

    話一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可能說得有一些夸張了，又撓撓頭，繼續(xù)補充了一句：“就算我認(rèn)不出來的話，爸爸一定會認(rèn)得出來的，爸爸什么都知道！”

    許央央滿意地向他伸出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小凡已經(jīng)超棒啦，你看我都不知道這些小恐龍叫什么名字呢。”

    聞凡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后半窩著手，讓小恐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卮谧约旱恼菩睦铮痔筋^去看許央央將剛從包里抽出來的那張紙對折起來。

    許央央的手很靈活，再加上之前就疊過不少類似的折紙，兩三分鐘之內(nèi)就可以搞定。

    不過她注意到聞凡正探著小腦袋認(rèn)真地看，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好讓他能夠看個清楚。

    等到小恐龍成型，聞凡立刻就認(rèn)出來了：“mama，這是翼龍！”

    隨后又悄悄地補充：“其實翼龍不是恐龍呢……”

    “啊？”這真到了許央央的盲區(qū)了，她有些驚訝，“原來不是呀……我以為它是那種會飛的恐龍呢。”

    聞凡在腦中想了想，再次確認(rèn)后，才繼續(xù)說道：“他們的老祖先其實是同一種呢，只不過分化成了兩個種類，所以，他們其實是朋友關(guān)系，不存在誰從屬于誰。恐龍是可以后肢直立行走的爬行動物，但是翼龍不會走呀。”

    聞凡晃晃腦袋：“其實要仔細(xì)算起來的話，企鵝也是一種恐龍呢，只不過我們現(xiàn)在一般把它歸屬到鳥類里。”

    “哇，”許央央認(rèn)真地聽完了，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呀，謝謝小凡讓我長知識啦！”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小翼龍折紙遞過去。

    聞凡接過小翼龍，展展它的翅膀，又開始繼續(xù)科普：“其實翼龍的體型差距特別特別大呢，森林翼龍的體型和小鳥差不多大，而風(fēng)神翼龍是史前巨獸，光是牙齒就有10厘米長，是遠(yuǎn)古時期的天空之王……”

    聞凡一說起他愛的話題就滔滔不絕，不再像之前那樣寡言少語，表情也更生動，小手還會比比劃劃，四肢都在努力，想向許央央更加詳細(xì)地解釋這些史前生物。

    許央央剝開一個剛才從家里順下來的橘子，一邊仔細(xì)挑著橘子上白色的脈絡(luò)，一邊耐心聽著聞凡的科普，還不時地點點頭以做回應(yīng)。

    等到聞凡說得有些渴了，她正好將剝好的橘子遞進(jìn)他嘴里，好讓他恢復(fù)恢復(fù)體力再繼續(xù)說下去。

    而此時，吃完飯的其他小孩子們也吧嗒吧嗒下樓了，聚集在小區(qū)外的綠化道旁，幾個人開始拿著手中的木棍噼里啪啦相互打鬧。

    眼見著小朋友多了，聞凡剛才還滔滔不絕的小嘴也閉上了，整個人有些拘謹(jǐn)，爬回了剛才的座位上，正好背對著那些小朋友。

    許央央知道他有些害怕面對陌生的人，就算是小朋友也不例外。但她還是站起身來，把他抱到了自己身邊的座椅上，隨后又點頭示意他繼續(xù)玩小恐龍。

    聞凡看著躺在兩個手掌心里的小龍，又偷偷抬頭看一眼對面正在玩鬧的小男孩們，等到發(fā)現(xiàn)他們真的一點眼神都沒有給自己的時候，這才放下心來，繼續(xù)用兩條小恐龍自導(dǎo)自演地打架。

    只不過偶爾閑暇之余，他還會偷偷抬頭看看正坐在一旁琢磨著其他折紙方法的許央央，又抬頭看看一旁玩得正開心的小男孩們，隨后才繼續(xù)自己玩自己的。

    許央央雖然低著頭，但是將他的糾結(jié)看在眼里，卻也并沒有催著他趕緊去和其他小朋友玩。

    之所以讓他坐到這邊來，就是想讓他多看看別的小孩子們是怎么一起玩的，徐徐圖之，不至于推著他硬生生地闖進(jìn)小朋友們和諧的關(guān)系中，反而破壞了平衡，最終起到相反的效果。

    他們一大一小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涼亭之中，看上去格外安閑，而正在太陽底下打鬧累了的一堆小男孩漸漸有些不淡定了，一個個悄悄湊過來，在涼亭之外探著頭看許央央手中折的東西。

    “阿姨，你在干什么呀？”一個膽子大的小朋友沒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清脆地問道。

    “我在折紙呀。”許央央將手中半完工的折紙搖了搖，“折小恐龍。你們喜歡小恐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