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111節
用午飯的時候,莫小鳶也在。 她練了一上午的馬步,倒也不顯得如何疲憊,顯然也是重新洗漱換了衣裳,坐在飯桌前。 而莫廷紹,也在。 白歌看見莫廷紹坐在飯桌前,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坐下。 畢竟自己不是莫家人,這么坐在一起吃飯,難免有些不合時宜。 莫夫人見她站在那不動,只是看著莫廷紹,頓時明白過來、 她笑著招手,指著自己和莫小鳶中間的座位:“白歌快來這坐下,就等你了。” 莫夫人這么說,她也沒法掉頭就走,更不好在原地站著不動,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 待她做好,莫夫人才道:“我們武將家不太將就分席那一套,一共就這么兩個半人,再分開各吃各的,算怎么回事,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才香嘛!” 白歌其實很想說,她只是個外人,但看著莫夫人溫和的神色,到底是沒說出口。 菜一樣樣端上來,不比謝府吃的精致奢靡,卻也豐盛美味,而且葷菜占了絕大多數。 主要是莫小鳶在旁邊風卷殘云的吃相,真的很能促進人的食欲,雖然很不符合一個世家貴女的形象,但席間無論是莫廷紹還是莫夫人都沒有說她。 而白歌,因為坐在她身邊,也跟著多吃了半碗飯。 莫小鳶似是想到了什么,在美食中抬起頭來,看著白歌添了半碗米飯的碗。 “白歌jiejie,我們下午要去廟會的,你少吃一點,不然會錯過很多廟會上的好吃的。” 白歌實在沒忍住,輕聲道:“小鳶姑娘,我可能現在不適合出門,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去廟會了。” “嗯?” 莫小鳶疑惑的看向她。 “為什么啊?” 白歌實在不知道和一個剛滿十歲的小姑娘怎么解釋這個問題,只好含糊的答:“因為外面有很危險的人在找我。” 莫小鳶頓時會意一般的點點頭,指著莫廷紹:“這簡單,只要帶上我阿爹,什么壞人都不敢來抓你的。” 然后,她還對著莫廷紹討好的笑笑:“對吧,阿爹?” 莫廷紹本想讓莫小鳶打消非要帶上白歌的念頭,可觸及女兒清亮眼眸中的一絲期盼,他便轉了想法。 “嗯。” 莫小鳶開心的夸了他阿爹好半天,又晃了晃明顯猶疑不定的白歌,拉長嗓音道:“好jiejie,去嘛,去嘛,我平時和阿爹一起逛廟會可沒意思了,他什么都不喜歡看。” 白歌被纏的的有些無奈的時候,莫夫人也開口道:“你陪小鳶去吧,都是年輕的小姑娘,哪有不愛熱鬧的,她也沒個姐妹,平日里就孤單的很,好不容易有你做個伴。” “可是——” 白歌還想找個借口拒絕,她是真的怕被謝塵的人發現,到時候遭殃的不止她一個,還會給定遠侯府惹上麻煩。 莫廷紹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心,那 看著白歌他道:“帶上斗笠便可,再換身衣裳,不會有人瞧出來的。”細細的柳眉仿佛拉扯出江南煙雨朦朧下的一縷愁緒。 他出聲道:“帶上斗笠便可,再換身衣裳,不會有人瞧出來的。” 白歌看向他,見他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看了自己一眼,又很快移開。 莫小鳶得了她爹的話,更是肆無忌憚的開始抱著白歌的胳膊撒嬌,白歌犟不過她,只好點頭同意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一十章 換上了一件湖青色的勁裝, 腳上是長及小腿的黑色皮靴,頭發被侍女高高的束了起來,白歌看了看鏡子里自己的男裝打扮, 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種習武人常穿的勁裝都是細棉的料子,比騎馬穿得騎裝更加隨身一些,將她纖細的身形極好的勾勒出來,胸前裹了棉布, 曲線隱去后, 倒是有幾分少年颯爽意氣的味道。 只是這張臉。 長發完全梳攏在腦后高高吊起, 露出她光潔的額頭, 顯得臉龐只有巴掌大小, 優越秀美的五官完全展現出來。 細細的娥眉,總是含著氤氳水霧的桃花眼,長而卷翹的睫毛,如花瓣一般粉嫩的唇。 這張臉若說是一個少年, 真是有些太過陰柔秀氣了。 她從沒穿過這樣的衣裳,走出臥房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的拽了拽上衣下擺處的衣角。 莫夫人看著她走出來,頓時眼睛一亮。 “這衣服做出來我就沒穿過, 沒想到你穿這么合身,果然年輕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明兒我叫繡娘過來給你量尺, 多做兩件衣裳。” 白歌本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婉拒,但又想到自己來到侯府基本就身上一件衣裳, 連件換洗的沒有, 裴桓到底是個年輕男子, 想的有時不那么周到, 還是莫夫人將她之前做的不曾上身的拿過來穿的。 而她自己身上除了從帶出來一點碎銀之外, 幾乎是身無長物,一窮二白。 反正都是要讓人家破費的,白歌也就沒有再矯情的拒絕,只是誠懇的道了謝。 莫小鳶也跳過來,圍著她繞了一圈兒,接著手指摸了摸下巴,宛如一個浪蕩公子般,嘖嘖著。 “白歌jiejie,你這打扮可比之前穿裙子好看太多了,你若是男兒身,我長大定要嫁給你。” 她笑嘻嘻的說。 白歌有些無奈,她發現這定遠侯府的人性子都有些不同尋常,不知是不是武將出身的原因,莫家這幾口人都帶著一般世家貴族沒有的張揚脾性。 這一點在莫小鳶身上體現的尤其明顯,她絲毫不像一個侯府千金,沒有世家貴女該有的端莊儀態,更不講什么規矩禮儀,反而是一派的灑脫隨性,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活的比一般人家的男孩子更瀟灑些。 能做這樣的自由,張揚,隨心所欲的姑娘家,真是令人不得不心生羨慕。 白歌心底艷羨的同時,不由更對莫廷紹這個人感到好奇,能將自己的女兒教成這樣子的侯爺,還真是聽都沒聽過。 嗯,這么一對比,每天迫于謝塵陰沉神色,起早貪黑用功讀書,做皇子伴讀的謝明朝可就不幸多了。 正想著,莫廷紹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竹編覆青紗的斗笠。 看見一身少年打扮的白歌,略微愣了一下,眸光劃過一絲驚艷。 他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柔弱裊娜帶著水鄉溫軟氣息的女子,竟也會有這樣利落颯爽的一面。 相較起來,她這副樣子倒令他多了兩分興味。 將斗笠遞了過去,他道:“戴上吧。” 莫小鳶先一步接過那個青紗斗笠,在手中擺弄了兩下,對著白歌勾勾手指。 “這位俊俏哥哥,快低頭讓我幫你戴上。” 白歌被她一副調戲良家小娘子的模樣逗笑了,索性低下頭,任由她給自己戴上斗笠。 莫小鳶很認真的幫白歌把斗笠戴在頭上,把絲帶在她下巴處輕輕系緊,又將青紗放了下來,遮住白歌的面容,只隱隱能瞧見她雪白尖俏的下頜。 “好啦。” 她打量自己的杰作,瞇眼笑了笑。 白歌摸了摸面前的青紗,并不十分遮擋視線,只是目之所及都朦朧黯淡了些許。 莫小鳶已經等不及了,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吧,再玩就趕不上了。” 白歌只來得及轉頭和莫夫人匆忙的道了別,莫夫人顯然也不在意她的失禮,笑著擺了擺手。 定遠侯府門前已經停好了馬車,莫小鳶撐著馬車前轅一跳,便上去了,留下白歌看著沒有馬凳也沒有婢女的馬車發呆。 “哎,白歌姐——哥哥快上來啊!” 莫小鳶在馬車里喊了一聲,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白歌看著極到自己腰間的馬車,有些犯難,一咬牙雙臂撐住車轅,準備爬上去。 忽然肩臂處被人拉了一把,一股力量撐起她,將她輕松的送上了馬車。 白歌回頭看了一眼,是莫廷紹。 她坐進了馬車了,而莫廷紹就坐在了車夫的位置,果然連一個侍從都沒帶的就出門了。 莫小鳶對著她笑嘻嘻的道:“我和阿爹出門的時候,都不帶侍衛的,引人注意麻煩的很。” 白歌點了點頭,青色的面紗垂下來順著她的力道輕輕晃動著。 馬車行駛的速度不快不慢,在莫小鳶的嘰嘰喳喳中,他們到了廟會所在的街區,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馬車一停好,莫小鳶當先從馬車上跳下去,白歌從馬車里出來的時候,見莫廷紹守在一邊,見她出來,伸過來一條手臂。 白歌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輕扶了一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廟會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白歌被莫小鳶拉著穿梭在如織的人流中,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似乎很久很久不曾接觸過這樣平凡熱鬧的煙火氣息了。 莫廷紹遠遠吊在她們身后,跟的并不緊,似乎是不想打擾小姑娘們逛街的興致。 莫小鳶拉著白歌停在一個畫糖人的攤子面前,她睜著晶亮的大眼睛,看著那糖漿澆在鐵板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圖案。 她從兜里掏出幾枚銅錢,充滿豪氣的道:“老板,來兩個大鳳凰。” 將兩個展翅欲飛的鳳凰拿在手里,莫小鳶很大方的分了白歌一個,然后舉著自己那個舔了兩下,又“咔吧”一聲咬了一塊嚼著。 白歌舉著那個鳳凰糖人,有些不知所措,她之前逛廟會,燈會,也就是看看熱鬧,買些首飾擺件等小東西,這樣哄孩子玩的糖人還真沒吃過。 她正舉著糖人有些躊躇的站在原地,猶豫著要不要吃,有青紗擋在眼前,實在不太方便。 莫小鳶這會兒已經舉著糖人又跑到一處面人攤子處,回頭望見她,招招手,似乎在和那攤主說著什么。 “不喜歡吃這個?” 莫廷紹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她身邊,隨口問了一句。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繡暗紋的長衫,腰上系著銀灰色絲絳,綴著羊脂白玉的玉佩,高大修長的身形卻也顯出兩分文雅來。 白歌側頭看向他,青紗下朦朧的視線中,他的側臉線條愈發顯得俊美利落。 她舉起手上的糖人遞了過去,“我不方便吃,不如小侯爺吃了吧。” 莫廷紹愣了一瞬,看了她一眼,被那青紗隔絕著,他瞧不清青紗下那張秀美嬌柔的面龐,只是能聽見她柔軟的嗓音,看著那緊握著糖人竹簽上的纖細手指。 他莫名的臉上一熱,心底竟然升起說不清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