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76節
戚國公面色頓時一變。 他雖然是靠外戚封的爵位, 但這話里的意思多少還是能聽出來的。 “你莫要污蔑我兒!” 他聲色一厲斥道。 可對面那人卻神色未變的道:“國公爺不必生氣,既然是要合作,大家自是應該敞開心扉, 若不是小公爺如此神機妙算,我等也沒有合作的機會。” 戚國公警惕又狐疑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身形恭敬,可眼里卻是帶著一絲笑意接著道:“其實遼東的事,我們與太后娘娘早有約定互通有無, 只是若能有小公爺再協助一二, 那成就大業, 盡在眼前。 戚國公瞇起眼睛:“你們想讓我兒做什么?” 那人這次才真切的笑了起來, 從袖口中取出一道書信。 “主子早已為國公爺和小公爺準備了出路, 現在只需國公爺下定決心,從龍之功盡在眼前。” 戚國公盯著那人雙手奉上的一封信,良久后,才伸手接了過去。 半個時辰后, 一封戚國公的親筆信夾著另一封蓋著昌王私印的信從戚國公的書房發出,加急送往了遼東。 隔日,戚國公再次入宮,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焦慮, 倒是現出兩分智珠在握的抖擻來。 當然, 這些發生在戚國公府書房里的密謀,旁人是不會知曉的。 而此時的刑部大牢中, 謝塵也確實如那人形容的一樣, 看上去很有些凄慘。 數九寒天, 大牢里只有星星點點的幾處炭盆, 散發著可憐的微弱暖意。 他依舊穿著那一身略顯單薄的朱紅色官袍, 大牢里幽暗的光照的他胸前補子上的孔雀尾翎散發出幽幽的綠光,映的他膚色格外慘白倦怠,卻更襯的那容色更出眾了兩分似的。 謝塵靠坐在冰冷的石墻上,閉目調息。 盤算著日子,估計著差不多了,若在這里再多待幾天,他身體估計真就撐不住了。 不遠處腳步聲傳來,接著是鐵鎖鏈的嘩啦響聲,他睜開了眼。 一個面白無須的內監出現在面前,向他鞠躬行禮,身后跟著的小太監手上抱著玄色的狐皮大氅。 “大人受苦了,請隨奴才來。” 謝塵沒有露出絲毫意外的神情,將氅衣披在身上,帶上兜帽遮住了臉孔,默不作聲跟著太監出了牢房。 · 謝塵被罷官入獄的消息,是隔了兩日才傳回謝府的。 也是因為謝府如今除了謝塵,便只剩下了女人孩子,消息極為閉塞,這種朝堂上的事情,哪里會知曉。 謝塵兩天沒有回府,府里眾人正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謝如眉的夫君許晉興便來接她回許家。 謝老夫人本是極為不滿的,謝如眉現在也已經是快七個月的身孕了,謝府里產婆,奶娘,各種珍稀的藥材一應備的全乎著呢,怎么忽然就來要接回去? 許晉興沒想到謝府里一家老小還不知道謝塵已經出了事,他本不愿在有身孕的妻子面前提及這件事,可如今也只能無奈的將消息說了出來。 此言一出,謝府里可謂是炸了鍋。 謝老夫人又驚又氣,當場便差點暈了過去。 謝如眉也是被嚇著了,幸好有夫君許晉興在身邊不斷安撫,說謝塵只是暫時被罷了官,刑部目前剛剛提審相關證人,流程也剛開始走,離會審還有好一陣子,結果未出之前謝塵都算安全。 謝如眉著才算是平穩下情緒,只是依舊擔心不已,說什么也不肯和許晉興回許家了。 謝老夫人一邊趕緊派人去找戚白玉,一邊鐵青著一張臉問道:“晉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妄之在朝中地位不是穩固的很么,怎么會突然被罷了官?” 許晉興猶豫了一下,他雖只是剛調回京不到一年,品級也不高,甚至上不了朝會,但謝塵的這件事從年前開始就鬧得滿城風雨,最近更是但凡一個朝中官吏便會議論一二,他因此也將事情知曉了個清楚。 他看著謝老夫人難看的臉色,最終還是將事情從年前那場狀告開始講起,詳細的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你是說,因為一個叫裴桓的翰林院小官寫了訴狀,妄之才被彈劾,又趕上上元節在街上縱馬,才引起此事?” 許晉興點點頭。 謝老夫人立即便想明白,上元節那日發生的事。 “裴桓,這名字怎么還有些耳熟?” 謝如眉在一旁抿了抿唇,她倒是隱約猜到了一些。 之前戚白芷來拜見謝老夫人的時候,曾經不經意間提起過這個裴桓,好像是與白歌相熟。 這會兒若是說起來這茬,就讓人覺得分外敏感了。 只是她不說,卻有人說了。 “裴桓,是我們家七姑娘的姘頭呢!” 得了消息,人便匆匆趕過來的戚白玉,撐著羸弱不堪的身體走進來,說話的人正是她身邊的丫鬟墨香。 謝老夫人愣了一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什么?” “哼,還不是——” 墨香正要再說,卻被戚白玉的不斷的咳嗽聲給制住了。 她趕緊扶著戚白玉坐下,給她倒了水暈著嗓子。 戚白玉喝了水,緩了口氣,才問道:“丫鬟剛才急匆匆的也沒說清楚,妄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謝如眉瞧她一眼,簡單把謝塵出的事說了一遍。 戚白玉并不顯的急躁,她挑了挑眉,用沙啞的嗓子輕聲道:“裴桓?” 謝老夫人皺眉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趕緊說吧,這都火燒眉毛了!” 戚白玉用帕子輕捂著唇,一雙有些發黃帶著血絲的眼睛里留出些許惡意來。 “我只知道,這裴桓曾經是我那三嬸為七meimei定下的未婚夫婿,不過后來嘛——”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不過在場的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哪里有不清楚她話里意思的。 謝老夫人的臉色陰沉,恨恨罵了一句:“真是個禍害,害死了我謝家的子嗣,如今又來害妄之!” 謝如眉聽著母親的話,皺起眉想說什么,卻被一旁的許晉興按住了手。 戚白玉垂下眸子,狀似無奈道:“當初是我考慮不周了。” 謝老夫人沉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思索半晌后,站起身道:“不行,咱們不能坐以待斃,既然是那裴桓告的妄之,只要讓他改口不就成了?” 謝如眉趕緊道:“母親這是想做什么?” 謝老夫人一邊帶著丫鬟往外走,一邊道:“我自是要去看看那禍害,讓她想辦法救妄之。” 謝如眉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也起身阻攔道:“母親,白歌姑娘剛剛小產身體虛弱的很,再說她一個深閨女子哪有什么本事能救三哥啊!” 謝老夫人看著女兒,渾濁的眼眸陰鷙道:“能不能救你三哥,那就要看她和那裴桓有多少情分了。” 說完,她又叮囑許晉興:“你將如眉帶回去吧,這段時間還需好生看顧著她,等會兒我派人將產婆乳娘都送過去。” 許晉興連忙應了,見謝如眉還想跟著出去,連忙拽住她安撫:“你一個孕婦就別跟著cao心了,我們先回去,你三哥不會有事的。” “可是——” 謝如眉有些焦急的道:“可若是到時三哥真能平安歸來,白歌姑娘卻因母親出了事,三哥定會恨上母親的。” 旁人不清楚謝塵對白歌的態度,可她這半年常出沒韶音閣,卻是心里有數的。 她那位外人瞧著清冷寡情的三哥在韶音閣的時候,連眼神都是不一樣的,更不用說前些日子她親身經歷自家三哥為了那姑娘瘋魔一般的在燈會上一路縱馬,那什么也不顧的模樣,謝如眉這么多年從未見過。 許晉興只能抱著她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母親心里自然有數。” 謝如眉被他抱在懷里,看著謝老夫人的背影消失不見,也只能無力的嘆了口氣。 謝老夫人一路往韶音閣去,戚白玉被丫鬟攙著吊在她身后。 到了韶音閣,發現原本緊閉,謝老夫人示意丫鬟上前敲門。 很快,門開了,丫鬟狐疑的探出頭來,見是老夫人便連忙行禮道。 “老夫人怎么過來了?” 謝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紫英道:“老夫人來見戚姑娘的,還不快讓老夫人進去。” 那開門的丫鬟頓時有些猶豫的道:“可是三爺臨走的時候吩咐過,不讓任何人進入韶音閣的。” 紫英頓時柳眉倒豎:“這么冷的天,你難不成讓老夫人在這凍著么,不進去也行,讓戚姑娘出來說話!” 開門丫鬟見她這樣的態度,也有些不樂意了。 “我們姑娘正坐月子呢,這天寒地凍的哪里能出門,老夫人還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三爺回來了再說。” 說完,她頭一縮,便將門關上了。 “唉,你這下賤的丫頭!” 紫英氣壞了,沖著那緊閉的門罵了兩句。 謝老夫人不耐的打斷她:“叫小廝把門撞開,我們進去!” 紫英連忙喊了幾個小廝過來,用肩膀抵著去撞門。 只是,剛撞了幾下,那門忽然洞開,幾個小廝來不及收力頓時都栽了進去。 門后,李濱臉上帶著笑意看著那幾個跌到在地上的小廝。 謝老夫人正要帶人進去,見了他頓時停下腳步。 “給老夫人請安。” 李濱恭敬的行了個禮。 謝老夫人皺眉道:“讓開!” 李濱拱手答道:“三爺走前命屬下在這兒守著,任何人不得入內。” 謝老夫人呵呵冷笑了兩聲:“他這是早料到自己的處境,還有閑心護著這禍害!” 李濱眼睛瞥到不遠處站著的戚白玉,最后只躬身道:“老夫人還是請回吧。” 謝老夫人拐杖狠狠在地上一拄:“我今天偏要進去瞧瞧那個禍害我謝家的喪門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