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46節(jié)
而且這些年來,寧氏雖說并不會對她多么噓寒問暖,可該關心的,該提點的從來也沒落下過。 甚至在白歌心中,蘇姨娘雖然是親娘,可若論對自己的影響,是遠遠不及寧氏的。 她以前隱約聽人提起過,寧氏原本也是京中旺族出身,只是家道中落后,才不得已嫁給了戚三爺,跟著去了淮安。 這些年,她對戚三爺的態(tài)度一直有些冷淡,也沒有親生的孩子,可對戚三爺的幾個子女確實盡心教養(yǎng)了的。 白歌的大哥二哥,雖然都是庶子出身,可無論學識氣度,都半分不差。 而白歌自己,對寧氏不僅尊重,更有許多敬佩。 寧氏性子淡泊,為人卻公正寬和,對位尊者不諂媚逢迎,對位卑者也不輕蔑鄙夷,行事向來極有分寸,進退有度,在淮安的夫人圈中名聲極佳。 就連戚三爺雖與她感情不穆,但待這位正妻還是極為尊重的。 白歌一直覺得,自己將來若是能有寧氏一半的氣度,她就滿足了。 可如今,寧氏竟然失蹤了,還有可能是被水匪擄走的! 白歌在房間里思來想去一下午,心中越發(fā)焦慮,最終還是放心不下。 她走到桌前,鋪開覆著淡淡清香的宣紙,提筆寫信。 她寫寫停停,寫到一半,卻再難進行下去,只好停下筆思考起來。 忽然,身前的宣紙被一只干凈修長的手抽走,她才回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九章 眼前的信紙忽然被抽走, 白歌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很快反應過來。 她連忙轉頭一看,果然謝塵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后, 手上正捏著那張信紙。 “你還給我!” 她下意識的站起身,想把信紙搶回來,卻被謝塵手臂一晃輕巧避過。 謝塵輕呵一聲:“慌什么?” 睨著她有些慌張的神色,他心中一動, 微挑了眉:“怕我看見, 莫不是寫給哪個情郎的書信?” 說完, 他忽的就想起當初那張寫著【唯愿君心似我心】的信箋, 頓覺不適起來。 白歌放下手臂, 也不想再和他爭辯搶奪,總覺得兩人這樣若因這張信鬧起來,好像有些親昵了。 謝塵看向手上那封信,字跡一如既往的秀麗迥媚, 柔軟中又透出一種清正風骨來。 他的指尖在那字跡上輕輕劃過去,看了上面的內容才淡淡道:“想知道你嫡母的下落,給你那兩個哥哥寫信有什么用, 他們不過一介舉人,連個正經的官職都沒有, 又能做什么?” 白歌纖長細密的睫毛微微垂落, 咬著唇瓣沒說話。 她當然也知道兩個兄長在金陵也不過是在求學,就算結交了些好友, 有些人脈, 可寧氏有可能是被水匪劫走的, 哥哥們縱使想出力可能也根本沒處使去。 可她又能怎么辦呢, 除了坐在這里胡思亂想, 還不如寄封信出去,好歹能有點希望。 看著她微垂著眸子站在那里,身上是薄薄的藕色夏衫,上好的紗料極有質感的垂下更襯了削肩素腰,樣子瘦瘦小小的,倒顯出兩分可憐來。 謝塵心頭忽然一軟,他放下信紙走到她身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發(fā)頂。 “左都御史季仲春前兩月去了金陵巡查,他與我素有交情,我倒是可以去一封信打聽一二。” 這話聽在白歌耳中,頓時讓她燃起一絲希望來。 她抬起頭,一雙漂亮嫵媚的桃花眼望著謝塵,眼里帶著希冀之色。 “真的?他能幫忙找找母親嗎?” 謝塵看著那雙清澈的水眸中滿是自己的影子,胸中仿佛漸漸被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填滿,有些漲漲的。 又好似有一只小手在不停撩撥著,酸癢不已。 他的手順著女孩柔順的發(fā)絲劃到她的臉頰上,那肌膚觸感軟嫩的驚人。 接著他抬起她的下頜,拇指在那嬌嫩的唇瓣上輕輕摩挲兩下,原本粉嫩的唇瓣瞬間便透出些紅潤的艷麗。 白歌強忍住躲閃的沖動,一動不動的望著謝塵,任由他抬起自己的臉,略顯輕佻的玩弄著。 謝塵看著她難得這么乖巧馴服的樣子,微微低頭將唇湊到她的耳邊,帶著些笑意的低聲吐了兩個詞。 白歌的臉瞬間漲的通紅,眼中劃過一抹屈辱,卻又在謝塵看向她時,迅速掩沒不見。 謝塵看她臉紅的仿佛要燒著火,心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面上卻是淡淡的道:“怕羞?” 白歌也沒答她,只是有些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做了,你就寫信給哪位御史大人幫忙找我母親嗎?” 謝塵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臉頰,觸手guntang。 他強忍著笑意,輕輕掐了那臉頰上的軟rou,道:“嗯,你若是答應,我等會兒就去寫信。” “好。” 白歌紅著一張臉,羞的眼睛里都好像盛著汪水,卻依舊認真的點著頭,伸手拉住謝塵的袖子就往屋里走。 謝塵被她拉住,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白歌是以為他現在就要,在這姑娘心里自己莫不是個色中餓鬼? 白歌拉了他一下,發(fā)現沒拉動,疑惑的轉身看了他一眼。 謝塵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一只手反拉住她的手,將那只小手包裹在自己掌中。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瞥了白歌一眼,意欲不明的道:“先用晚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白歌立馬明白自己會錯意了,頓時難堪的不行,心里又羞又氣,卻又因有求于人不好發(fā)作,只好垂著頭,委屈的咬著唇一言不發(fā)。 謝塵看她一眼,知道這姑娘臉皮薄的很,面上過不去了,便吩咐屋里的丫鬟,趕緊催廚房用晚飯來。 白歌被他牽著手拉到桌案旁,見他抽出一張信箋,提筆在上面寫下幾個字。 【吾兄仲春臺起】 這是準備給那位左都御史季仲春寫信了,白歌忍不住湊過去細細看起來。 謝塵說是不過打聽一二,白歌本也以為他最多是讓季仲春幫忙留意一下寧氏的下落。 誰知這封信看下來,謝塵寫的竟是出乎意料的詳細用心。 他先是簡單介紹了寧氏的身份背景,又詢問了白歌寧氏的相貌體征,然后又將金陵附近能動用的兵力和對應的指揮將領在信中細細說了一遍。 接著他將這張信紙放到一遍晾干,又抽出一張信箋給金陵衛(wèi)所都指揮使,讓其盡量配合季仲春尋找將寧氏擄走的水匪。 最后他拿出隨身的印章,在這兩份信上都蓋上了朱紅色的印信。 謝塵將兩封信分別裝起來,滴上火漆封口,一邊道:“金陵都指揮使荀錳這兩年一直在水上剿匪,讓他與季仲春一起,如果你母親真的是被水匪劫走,他就有些把握能把人救出來。” 白歌看著他將兩封信封好,叫來李濱派人加急走水路送出去。 心里一時間竟有些五味雜陳。 她竟第一次認識到,權力到底是什么。 不同于那些流于表面的恭敬和諂媚,而是能迅速解決眼前困難的能力。 是普通人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時,他隨手的一封信,一句話,就能改變一些人的命運。 謝塵今日的舉動,讓白歌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所擁有的權力到底意味著什么。 白歌看著李濱帶著兩封信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現在會被困在這個男人身邊,也正是因為他所擁有的權力,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人能抗衡,能將她救出這個牢籠。 謝塵見她臉上已褪去了紅暈,神色有些恍惚,便道:“信加急送出去的,順利的話,不出一個月便能有消息。” 白歌回過神點點頭,正想說什么,卻見謝塵有看了她的小腹一眼,淡淡道:“你安心些,別讓肚子的孩子跟著受累。” 她的話被這謝塵這一句堵在嗓子眼兒,只抿了抿唇,什么也沒說了。 寫信的這會兒功夫,廚房已經把晚飯送過來了,丫鬟們開始忙碌著擺飯。 很快,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蔓延開。 謝塵牽著白歌走到飯桌旁坐下,掃了桌上的菜一眼。 佛手金卷,碧螺蝦仁,鴛鴦五珍燴,三鮮魚翅湯,果然都是東臨閣的看家名菜。 謝塵自己動手盛了一碗三鮮魚翅湯,剛想遞給白歌,卻忽然想起上一次她喝自己遞過去的魚湯,明明難受的要命,還是強喝了進去,結果難受的吐了出來。 他將碗放回到自己面前,瞥了站在白歌身邊的小招一眼,道:“伺候你家姑娘吃飯。” 白歌看了一眼小招盛的湯,用羹匙攪了攪,見里面又是火腿,又是蝦仁,全是些葷的,看著就覺得有些膩歪。 可跟謝塵同桌吃飯,總有些壓力,也不好一口不碰,便舀了一勺,嘗了嘗。 湯一入口,她頓時有些驚訝。 這全是葷菜的湯,竟然做的不腥不膩,意料之外的鮮甜,完全不是這些天來她吃的謝府廚子的手藝。 而且這湯的味道還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嘗過。 她又試探著挾了一個蝦仁放進嘴里,清淡的茶香混著蝦仁的鮮味,令人胃口大開。 她頓時想起來,這味道在哪里嘗過,忍不住有些疑惑的問道:“這怎么吃著像東臨閣的菜,是去東臨閣買回來的?” 謝塵見她沒露出什么厭惡的神色,才挾了一筷子佛手金卷到白歌的碟子里。 他隨口道:“請了一個東臨閣的廚子來府上,你最近吃的太少了,這樣下去不行,讓他在府上待幾個月給你補補。” 白歌夾著佛手金卷的手頓了一下,微垂了眼皮,桌下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默不作聲的將那夾著rou餡的點心咬了一口。 香濃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散開,但她卻實在沒什么品嘗美味的心情。 自己肚子里這個孩子,看起來是真的挺重要的。 而自己的心情好壞,胃口如何,于他人眼中,只不過是會對孩子造成影響的因素,而她本身,不過是個孕育孩子的工具罷了。 白歌的心情忽的一下跌落到谷底,她也不知這是怎么了。 明明她早就明白,早就認命了,可在這一刻,卻依舊有些難過。 東臨閣掌勺的大師傅手藝確實不凡,雖然白歌沒什么吃飯的心情,可這一頓飯依舊是她近幾天吃過最順口的了。 謝塵看著她碟中所剩無幾的食物,決定明天應該讓李濱把庫房里那件上好的雞血石料子給袁縝送過去,那家伙惦記他這塊料子好久了。 吃過了飯,天色暗下來,丫鬟們將屋中的燭火一一點亮,便被謝塵都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