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42節
他看了眼謝塵的神色,沒有繼續說下去。 謝塵嗯了一聲道:“那麻煩您給開一副安胎的方子出來吧。” 鄭太醫得了他這句話,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氣,運筆如飛在紙上寫了一副藥方。 開完了藥,又囑咐了些孕期的注意事項,鄭太醫便告辭離開。 李濱送他到了謝府門口,從袖中掏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 “以后少不得麻煩您來府上照看,只是還希望這事最好不要有太多人知曉。” 鄭太醫雖然不清楚剛剛那個姑娘明明是謝侍郎的妻妹,瞧著也是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怎么就懷了孕。 可他做了這么多年的太醫,皇家的宗室的高門的,各種各樣的腌臜事情見得多了,自然知道有些事他最好裝作不知道,此時自然也是心領神會的收下銀票。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五章 白歌被一眾緊張兮兮的丫鬟圍著半躺到了床上, 摸著小腹靜靜出神。 謝塵坐在她床邊,看著了她半晌。 巴掌大的臉有些蒼白,額上幾縷碎發黏在耳際, 飽滿的唇色澤偏淡,讓他想要吻上去廝磨□□,看著那唇瓣變得艷麗瑩潤。 那雙總是汪著清泉的眸子微微垂著,纖長的眼睫在柔白透明的肌膚上投出淡淡的陰影。 真是個漂亮的姑娘, 柔弱堪憐, 似乎總帶著一縷江南水鄉的霧氣, 又彷如才子筆下蒙蒙煙雨中的美人側首回眸間, 不經意竟出了畫卷, 不知何時又入了人心。 謝塵忽然想起那日袁縝的話。 【妄之,你對那姑娘有情。】 他對這姑娘有情? 袁縝說起這句話時,語氣中的篤定讓他心中有一絲不快。 在謝塵看來,白歌之于他, 就好像是苦澀湯藥中的一味甘草,加了這藥便更順口一些,不加也無非是難喝點, 可依舊不耽誤治病。 他是想要她,那是一種強烈的欲望在心中不斷滋長蔓延。 畢竟占有她的滋味是那么美好, 床笫之歡向來為他所不屑, 從前還未掌權勢,官場上的人情往來避免不了, 可他到底嫌棄那些事情腌臜, 也從沒讓那些女人近過身。 可品嘗了與她的魚水之歡, 卻忽然理解為何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而現如今, 這個姑娘有了身孕, 她的體內孕育了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這個孩子將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他有著血緣關系的人。 這種認知讓他忽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他與她,兩個原本并不算親密的人,卻因為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忽然被緊緊連結到了一起。 謝塵忽然伸出手去,撫上了白歌小腹的位置,蓋住了她的手。 手忽然被男人的手掌覆上來,白歌下意識的想要將手抽回去,卻被男人緊緊握住在掌中。 白歌抿了抿唇,忽然出聲道:“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國公府?” 謝塵將她的手握在掌中把玩,她的手掌很小,手指纖細的看不太出骨節,指肚白中透粉,嫩生生的讓人想咬上一口。 他垂眸把玩著她的手指,好似那是件稀奇的玩物,隨意的道:“回國公府做什么,想你姨娘?” 白歌看向他,一雙眸子里倒映出男人清雋漂亮的輪廓,她略顯得緊張:“之前說好的,我有身孕了便要回國公府的。” 謝塵抬起頭與她對視,俊氣的眉微微揚了一下。 “我好像從來沒說過這話。” 白歌頓時有些急了,她使了些力氣把手從謝塵手里抽出來,略抬了抬音調:“我回來之前大伯父便答應我,只要有了身孕便接我回國公府!” 謝塵手中忽然一空,那柔軟嬌嫩的觸感驟然消失,讓他瞬間有了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只能虛虛握了一下拳。 他臉色淡了下來,看著白歌道:“他答應你的事情,與我何干?” 白歌驚愕的看著他,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兩人針鋒相對之時,男人說的話。 他好像說過要在她有了身孕后,納她為妾? 白歌放在錦被上的雙手緊握成拳,聲音有些干啞的重復著:“我要回國公府。” 謝塵看著她抗拒的神情,沒來由的覺得一股郁氣涌上。 他沒有理她,撥著拇指上的扳指,冰涼的觸感好似他此時的聲音的溫度:“若是想你姨娘了,我會派人將她接過來。” 白歌一顆心頓時向下不停墜落,仿佛落到一片冰冷的湖底,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她聲音里甚至帶上了兩分哀求:“我不能在謝府大著肚子,別人會怎么看我,怎么看大jiejie,實在不行你把我送到京郊的莊子上也好。” 謝塵似乎半分思量都未,只是唇角似乎勾了一下道:“如今莫忘齋和韶音閣已經打通了,這府中上下還有人不知你是我的人?” 他的手再一次撫上白歌的小腹,“你在謝府才好方便照料,這個孩子無論對謝家還是戚家都至關重要,我要留你在身邊,戚國公也已經知道,戚白玉那里他自會去說,你不必擔心,好生養胎便是。” 白歌眼眸中染上了一點灰暗,她不再與謝塵爭辯,垂下了眼眸。 謝塵心中忽然起了一絲怒意。 她就這么想回戚國公府,那一家子都爛到骨頭里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就寧愿對著那些臟心爛肺的人,也不愿意呆在他身邊? 謝塵忽的起身,撣了撣下擺,對著屋里的丫鬟道:“好好伺候你們姑娘。” 又對白歌說了一句,“好好養著,少些思量,明日我派人將你姨娘接過來看你。”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白歌沒有理會他,怔怔的望著眼前繡著纏枝花紋的帳幔,不知在想些什么。 謝塵出了韶音閣,盛夏里的熱浪撲面而來,令他無端端的更加煩悶。 回了莫忘齋,他翻了翻信報,卻總是心緒不寧。 隨手將邸報扔到一邊,余光中瞥見那個筆架旁的小陶人。 看著那圓胖胖的臉上,兩只眼睛大大的睜著,畫上去的睫毛一根根分明,顯得有些粗糙,卻又有幾分可愛。 謝塵心里又了多了兩分郁氣,氣那丫頭不知好歹。 真是個傻的,在他身邊有什么不好? 論相貌,論權勢,論圣寵,如今的他不用說是國公府庶子的庶女,便是普通四品以下京官家的嫡女,也打破了頭的想要送到他府上做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府上除了個占著名分的正妻,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做他的妾室自然也不會受什么委屈。 只是謝塵從來在女色上沒什么心思,自從見識了戚白玉的瘋癲狠毒,他對女色便一向敬而遠之。 亦或是,她還一心惦記著那個裴桓。 他忽然伸出手,屈指彈了一下那陶人的臉蛋,小陶人被彈的晃了晃,卻沒倒下。 謝塵彈在堅硬的陶器上,手指尖震得的發疼,好像疼到了心里。 就仿佛心尖兒上一塊被人揪了一下,又酸又澀的疼。 是了,她和那個裴子辰青梅竹馬,連他送的硯臺都要被裴子辰拿來討好心上人。 謝塵想到當時站在廊下的一雙璧人,想到陽光下的少女略羞紅的臉頰,又想起自己送出的那塊兒上好淄石硯,他覺得心尖上酸澀的更厲害了。 · 戚國公府。 白歌有孕的消息當天便傳到了戚國公的耳朵里,他難免覺得心中一定,松了口氣。 身邊薛氏皺眉,聲音急躁的道:“謝塵到底怎么想的,他這么把人留在身邊,等孩子生了出來,難不成真要納為妾室?” 戚國公看了妻子一眼,那日他與謝塵的談話內容,他并沒有都告訴妻子,只是說謝塵看中了白歌,要留在身邊,既然這事是他們戚家先做的,如今也不能怪謝塵不給戚白玉留顏面。 畢竟當初謝塵也只是說會有一個戚家血脈的孩子,戚家也確實沒資格要求謝塵為了戚白玉的顏面,在自己府上還得顧忌著不讓人知曉他與白歌的關系。 因此薛氏也只能咬牙吃了這個啞巴虧,還得反過來勸自己女兒不要想太多,只要有了孩子,能記到她的名下,就比什么都強。 可謝塵剩下的那些話,那要戚國公府放棄戚白玉的意思,戚國公卻半點沒給妻子透露。 他只是勸道:“便是納了做妾室也無妨,萬一這一胎不是男孩兒,那就還有下一個,只要白玉名下有一個嫡子就行了。” 薛氏卻忍不住掉了兩滴眼淚,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兒:“我的玉兒命太苦了,你上次也瞧見了,她都瘦成什么樣了,這病也一直不見好,上次你不是問太醫了么,太醫怎么說?” 戚國公想到太醫的話,心里嘆了口氣,也有些難過。 他若不是與太醫確認了戚白玉的情況,也不會就這么默認謝塵的話。 他嘴上安慰著薛氏道:“太醫說了,只要好好養著,沒什么大礙。“ 心中卻在思量,如果戚白玉真的沒了,只靠著一個孩子維持與謝塵的關系實在太過脆弱,若是到時謝府再進了一個新夫人,這薄弱的聯系定會受到沖擊,如果那新夫人再誕下一個嫡子,情況就更是難說。 他眼睛閃了閃,覺得就算自己的嫡女真的過世了,這謝塵夫人的位置也不能拱手讓人。 只是眼下,他看了看薛氏,這事還需緩一緩才行。 · 玉漱院。 戚白玉喝了一碗又苦又澀的湯藥,捂著帕子連咳了幾聲,將丫鬟遞過來的蜜餞碟子推開。 她緩了兩口氣,閉目歇了半晌,才道:“今天韶音閣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云香看她一眼,小心回道:“今天三爺派人請了太醫去韶音閣。” 戚白玉輕“呵”了一聲,問道:“那賤人有身孕了?” 云香點頭道:“應該是,廚房今天開始照著方子熬安胎的藥了。” 戚白玉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不再向從前那樣白皙豐潤,現在她的手指很瘦,指甲也透著不健康的色澤。 她忽然道:“云香,你把鏡子拿過來。” 云香楞了一下,看著自家夫人,忽然有些不忍。 在戚白玉皺眉催促了一聲后,才將梳妝臺上的銅鏡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