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薄荷 第31節
“是有些紅。”他的眼里有春水泛開的漂亮漣漪,“不過很好看。” “我很喜歡。” 遲穗又將頭轉回去,說不過他,就只能把自己心情飛揚起來,像被風吹拂起來的蒲公英,飄飄揚揚的,落不到實處,不過此刻在云端。 等水汽消散在空氣中,遲穗借花獻佛,將阿姨切好的芒果端上,送到溫斂面前。 “謝謝溫先生的服務。”她眨眨眼睛,笑意在這張臉上怎么也掩藏不住,“這是謝禮。” 到最后,這盤謝禮的絕大部分還是遲穗吃的。她喜歡芒果,也喜歡一切甜的水果。 芒果的佐餐小料是今天關于顧曉蕾的見聞,遲穗還記得那天對溫斂訴說這件事的委屈。但就如同溫斂所說的那樣,她沒有任何自身的錯誤,這個獎項就不會從她身上被拿走。 “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出鬧劇是有人精心設計的。到最后得不償失,當初我所遭受的言語攻擊,現在一并都轉向她了。” 頭發被吹干了,遲穗也沒有從溫斂腿上離開,依舊倦怠地靠在他腿上,說著話。 “人生際遇,真是無法言說。”遲穗忽然想到什么,直起上半身,唇角和眼尾都彎起來,“不過溫先生說得對,我沒做錯什么,別人也不能從我地方拿走什么。” 她將他的話奉為圭臬,溫斂也愿意成就她的幻想。在他精心構建的世界里,她可以過得更開心一點。 所以,溫斂也彎了彎眼,“現在高興了嗎?” 遲穗臉上的笑容停頓了一會,她的心情也不能說是高興,對于自己,自然是高興的,對于顧曉蕾,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溫斂仿佛在她內心安裝了一個情感裝置,無論她想的是什么,他都能看出來。 “穗穗顧著自己就好了。”他低聲地,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誘哄,聲線極其的煽動人心“至于其他人,都是應得的,并不過分。” 僅僅只是一個處分,太輕了,溫斂漫不經心地想,之前那些人向他保證的,可不只是一個處分。 溫斂的那兩句話很有現實的道理,對于他所說的其他人,也十分的冷漠。可是,他也沒有必要,對待他們溫情。遲穗想了一圈,點點頭,贊同了他的說法。 溫斂又問了一遍:“現在高興了嗎?” “高興的。”她說。遲穗抱住了他,又說了一遍,高興的。 如果還是不高興的話,也會影響到溫斂的心情吧。 在她重復兩遍之后,溫斂應該是相信了,他的手扣上遲穗的脖頸,溫柔地摩挲。 “高興就好。” 手下的脖頸,如此細窄,當然需要細致的保護。就像遲穗一樣,需要在他的庇護下,才能完好無損。 瞧,他能讓她這么高興。 阿姨又端了一份水果過來,順便收走了盛放芒果的水晶盤。這一份的水果看起來就比芒果艷麗許多,圣女果放中央,旁邊擺放著紅心的火龍果配著青色的陽光玫瑰,像一盤絢麗多彩的畫。 遲穗看到旁邊只擺放了一份叉子,起身叫住了阿姨,讓阿姨麻煩再多拿一份叉子過來。 阿姨急急忙忙回過頭,看到確實只有一份叉子后,拍了一下自己腦袋,準備再回廚房拿。她走得太著急了,腿腳就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沙發。 遲穗站起來,想要扶阿姨一把,阿姨已經自己站起來了。她不住地向溫斂道歉,惶恐到不像是撞到了自己,而是撞碎了價值連城的瓷器一樣。 遲穗隨著阿姨的視線,看向溫斂。那人坐在沙發里,閑適自得地在轉著一盒火柴。她想起,自從溫斂將那個金屬質地的打火機送給她之后,他身邊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打火機了。 他沒有在意不停道歉的阿姨,反而在遲穗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之后,笑著問:“怎么了?” 遲穗搖搖頭,余光忽然見到地上散落的一把仙女棒。她走過去,撿起散落的仙女棒,遞給阿姨。這些應該是從阿姨圍裙的口袋中掉出來的。 “是買給小朋友玩的嗎?” 她的話語止住了阿姨的道歉,阿姨看遲穗手上的仙女棒,又看向遲穗的臉,這才遲疑地點點頭。 遲穗彎了彎眼,“能借我玩幾根嗎?” “當然可以!”阿姨急急地把手上的仙女棒都遞給了遲穗,她小心地看了遲穗身后的溫斂一眼,沒有聲音,也沒有動靜,惶恐放下了一半。 遲穗看著阿姨又走進廚房,她拿著那一大把仙女棒走過來,然后,在溫斂眼前晃了晃。 “想玩。” 溫斂看著她,那一雙可以描摹進山水畫的眼,沉幽地望向她。遲穗的心突然一跳。 而在下一秒,他笑開來,溫柔明朗。 “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一句,似乎把剛才發生的事都輕輕揭開了。 他們去了屋外,就是那一小片向日葵花田旁,夜晚將它們的顏色描摹黯淡,不再顯得金光燦燦。 遲穗身上穿著居家的衣物,舒適的棉質t恤和長褲,沒有口袋,自然也不會裝著打火機。 她想起溫斂手上的火柴,于是轉過頭,去討要火柴。 溫斂微微低下身,青白色飄起的煙霧從唇間移到手上,他對遲穗搖搖頭,“用完了?” 這么多一盒,用完了? 她不解地皺眉,卻看見溫斂伸手,將點燃的煙湊近遲穗手上的仙女棒上。 有滋滋的響動聲,只是一個瞬間,她的手上,綻放出了星星。 作者有話說: 第38章 仙女棒燃燒得很安靜,這是一種相對安全的煙火玩具,沒有過高的溫度,可以灼熱雙手。 “好漂亮。”遲穗捧著那么多的仙女棒,回頭看溫斂,“像星星。”她小心地分了一半給溫斂。 溫斂任由遲穗塞了一把幼稚的仙女棒在手心,這點煙火放在眼前還算是亮,但是稍微隔遠了距離,就只能是螢火之光了。 別墅內敞亮的燈光透過透明的,巨大的落地窗撒向外邊,在向日葵花田的邊緣止住腳步。遲穗看著仙女棒滋滋的聲音從頂端慢慢滑下,有小小的火花往外濺,仿佛濺到了溫斂的眼睫上。 她湊過去,想看看溫斂的眼睫上也是不是盛放了星星。 溫斂卻伸手,扣在了她的肩上。 “想干什么?”他在煙火的光中挑起眼尾,像流暢的行星軌跡。 溫斂做起這樣的姿態,比他手上的煙火,更為好看。 “想,看你呀。”遲穗看過去,坦誠地把自己想做的事說出口。 溫斂含笑點點頭,而后眼瞼垂下,輕聲道:“那就小心一點,不要要被燙到了。” 她忘了手上的仙女棒,只顧著,能不能看清他的眼睛了。 遲穗故作鎮定地點頭,說,我注意著呢。 溫斂又笑了一聲,他的煙已經被取下熄滅,遲穗猜測,大概會影響他取笑她,所以被摘下了。 手上的仙女棒終于燃盡了,遲穗把剩下的攥在手里,開始懊悔,怎么一開始全都點燃了。一根一根,一簇一簇地點燃,盛夏的煙火會持續地更久一點。 溫斂慢慢地將她的手一根一根撥開,遲穗手中剩下的仙女棒就掉落在了他手上。 “手臟了。”他拍拍遲穗的手,“去洗一下。” 手中確實殘留了灰色的痕跡,淺淺的,有許多道。她忽然起來壞心思,想用這些痕跡,去弄臟溫斂的臉。可當遲穗抬起頭,看他剛剛洗凈的臉,湊近了,那股柑橘的味道還若隱若現,夾在在燃燒后的煙火氣息了,忽然她就不忍心下手了。 溫斂又在問她,想干什么? 遲穗停頓了半秒,也笑了,這次依舊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想蹭臟你。” 可她沒有想到,溫斂低下頭來,就在她的面前,側過臉,說:“是這邊嗎?” 那時候在遲穗腦海里,第一個蹦出來的詞是,他好可愛。怎么能這么可愛,這么乖乖地讓她蹭呢? 遲穗放下的手又抬起來,就在他的臉上輕輕地,像小貓撓爪子一般,蹭了兩下。 那股柑橘味隔開了煙火的味道,無孔不入地鉆進她的嗅覺感覺系統。她需要來一顆薄荷糖,來清醒一下自己。 遲穗放下了手,小聲道好了。 溫斂轉過臉,他的皮膚是即使在夜晚也依舊能讓人看到的白,雪一般的,現在雪上有兩道灰灰的痕跡。也是……好看的。 “開心了?”他問遲穗。 遲穗搖搖頭,然后說:“還可以更開心一點。” 她的手放在溫斂另一邊臉上,另一邊白凈的雪地也沾上了灰色的痕跡。現在不能說是像雪了,像是漂亮高傲的貓。 放下手,她仔細觀察了一遍,確認兩邊對稱后,然后說:“現在更開心了,因為現在你像只貓。” 溫斂由她在臉上亂蹭,弄得像只臟兮兮的花貓,也不生氣,反而像貓一樣,稍稍地,輕微地在她手下蹭了蹭。 遲穗不由地捂住嘴,誰能來拯救一下她,她會被溫斂可愛到暈過去。 但事實是,誰也不能拯救,連天父也不行。 溫斂在她手下,連聲音都是柔軟的:“既然開心的話,以后都不要那么怕我了。” 遲穗還掛在臉上的笑容一僵,本來笑得臉疼,可現在維持笑容也變得艱難了。原來之前想的被輕輕揭過去的事情,在溫斂這里并沒有結束。 “怎么這么說。”她將視線定格在自己手上,有這么一瞬間,不敢看溫斂的眼睛。 可溫斂逼迫她看向自己。 “穗穗。”他輕聲嘆息著,指尖在她眼皮上溫柔地摩挲,直到遲穗控制不住,將視線落進他眼中幽深的湖里才停下,“不要怕我,也不要躲我,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難過到想將造成這一切后果的女人弄死。 “我,沒有怕。”遲穗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內心,干脆將全部想法說出來,反正自始至終她在溫斂面前,都隱瞞不了什么東西,“我只是,一時間覺得有些不適應。” “阿姨為什么會這么怕你。” 溫斂笑了一下:“大概是工作沒有做好,害怕被扣錢。” 是這樣嗎,害怕被扣錢是這樣的狀態嗎,遲穗有些想不通。 溫斂又在說:“不然是為什么,現在是法治社會,作為雇主對她最嚴厲的懲罰不就是罰錢或者辭退。” 他說的句句在理,遲穗沒有可以反駁的點,真的是她太敏感了。阿姨也許同她一樣,生活并不算如意,所以需要一份高薪的工作來維持最基本的生活。 遲穗沒有說話,讓溫斂在輕輕嘆氣。 “我們之間的話題,可以不圍繞阿姨嗎?”他的語氣罕見地帶上賭氣,“管她死活。” “穗穗你看著我,只能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