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2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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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 因為涇原路位于黃河“幾”字的左下方, 而東勝州卻是黃河那個“幾”字的右上方,距離過于遠,所以,劉仲武部會做為后方策應,主要作用是防備一下西夏,免得被占便宜。 至于攻打婁室部的主力,還得是種師中、折可求等老牌將領的帶領。 連駐守在大同府的徐徽言、吳玠等新軍部眾都被要求先防守本部,避免婁室西逃。 想法是好的,但…… 效果卻是相反。 西北雖然比原本的河北路禁軍要好上些許,但做為舊軍,其中問題已經積累了上百年,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 折可求的兩萬府州軍在出關迎擊婁室時,大軍剛出寧邊州二十里,便遭遇婁室部的前鋒,而帶兵的正是先前在太原被俘過的大將銀術可。 然后,這兩萬折家軍,幾乎是在第一個照面,就被銀術可大軍一番沖殺后,潰得七零八落,按在地上摩擦——折可求的火炮根本沒有時間推出來,就已經被銀術可看到破綻,金國遇到火炮時第一反應就是沖入敵軍,撕開側翼,殺入敵陣中,讓對手一時半會無法開炮。 憑何這個時間,只要沖到火炮附近,那對騎兵威脅甚大火器就是只是個笨靶子,只要及時殺掉就好,至于火槍手,這里的火槍手上藥也太慢了,一看就是沒經常訓練的,只要頂過第一波,就能撕開防備。 折家軍第一次遇到這般悍勇的大軍,人數雖然占優,心態卻是完全落在下風,尤其是看到金軍帶著刀傷箭支,也悍不畏死地反復攻殺后,很快,軍心潰散,出現了潰敗。 這一次出征,立刻便損兵折將,狼狽不堪地退回了關內。 而種家軍則從麟州出發,不順著黃河,準備沿著邊境繞到后方,與折可求合圍婁室部。 ……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趙士程便收到連綿不絕的戰報,內容大同小異,基本都是打輸的消息。這并不讓趙士程意外,大宋的軍備就是這個樣子,送去的軍餉,從上到下,每個軍官都要過一手。 不僅如此,很多士卒都像是將領的私兵,加上西北是邊州,許多士卒都是犯人,有賊配軍一說,就知道這些士兵的素質了。 但是,直接處理西軍是不可能的,比如折家軍,折家本身就是府州大族,不是漢人,而是投奔大宋的外族,他家世襲府州知府,如果說裁撤,那么他們很可能立刻就投奔金國或者西夏了。 就算在邊軍中,西軍的勛貴也是最多的——因為這里是百年來大宋唯一有軍功可掙的地方。 所以,輸了贏了,在趙士程看來,都是各有利弊的。 只有西軍的勛貴們確定以他們實力,真不是金國的對手,他們才會心甘情愿地,把這次戰役的主動權讓給張克戩和他指揮下的新軍,而不是在后邊拖后腿。 “但是呢,也不是完全沒有立功的機會,”趙士程拿著軍情對宗澤解釋道,“這才一個月,西夏還有存糧,但過此日了,天寒地凍,糧食緊缺,西夏必然會坐不住?!?/br> “您的意思是,讓他等阻攔西夏犯邊?”宗澤問道。 “當然,不要求他們出兵,只要堅壁清野,守住關口便可,”趙士程隨意道,“這個要求,不算高吧?” 宗澤道:“自然,西夏與西軍交手多年,不敢言戰必勝,但防守邊關,還是可堪一用?!?/br> 趙士程輕嘆一聲:“一鼓作氣,若我所料不差,今年也是冷冬,如此大規模用兵,牲口消耗必然不少,明年,西夏怕是要鬧饑荒了。” 從前幾年起,大宋的冬季就越來越冷,煤炭消耗也越發巨大,西夏本就地小民寡,為將婁室這禍水東引,西夏不可能不給存糧。 而就他所知,西夏這些年賣鹽的錢大多都用于消費大宋的各種商品,糧食保有量一直在一個很危險的范圍——這太好知道了,糧食不會憑空產生,只要看到西夏與大宋的商品稅單就能推算出來。 冬季牲口過冬,只要溫度適合,不四處亂跑,煤炭也可以減少糧草消耗。 而冬季出兵,在大雪紛飛的草原上,馬匹士卒的消耗會非??植?,這個時候,大軍長期征戰,糧草肯定不夠,婁室部必然會在西夏這只瘦羊上找補。 只要堅壁清野,不讓西夏在大宋身上找回損失,那這個年節,西夏就算過去了,也會元氣大傷。 “可是……”宗澤還是有些擔心,“若西軍損失嚴重,我等要如何應付婁室大軍呢?” “拖,”趙士程篤定道,“婁室大軍與金國斷去聯系,他在西北沒有根基,需要草原各部支持,只要時間夠久,西北貧瘠,支撐不起他的三萬重甲騎兵,必然生亂!” 西北草原可不像東邊的草原那么肥美,自唐朝后,河西一帶的降水量一年不如一年,耕作區少得可憐,支持西夏這么一個小國已經很勉強了,騎兵燒起錢糧來,可是一個無底洞。 除非西夏傾盡舉國之力,不經營他們自己的兵馬,全力支持婁室,否則,婁室的大軍無法長久存在。 宗澤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他神色有些復雜:“所以,您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直接攻打婁室么?” 趙士程可不認這話:“怎么沒有?我一開始對西軍也是十分期待的,只是老宗啊……” 他拖長語調,起身拍了拍宗澤肩膀:“這天下局勢不是一成不變,有時候,意料之外的變化,不一定是害處,也有可能是另一個契機,我們要善用這種機會,并將他們,變成我等的優勢!” 宗澤十分佩服,連稱官家英明。 當然,他心中卻不以為然,官家素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物,他會有這個計劃,肯定是早就看穿了西軍與西夏的虛實,否則安能坐得這么穩?早就調動朔州的大軍了! “而且,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啊,”趙士程在厚厚的軍報里好一番尋找,拿出其中一份,“你看這韓世忠,雖然被削了職,編回了種師中治下,卻還是打得有聲有色,西軍里唯一的捷報就是他傳來!你看,他們大軍被圍困在金肅城,是韓世中趁著夜里天降大雪,領治下精兵五百人,出城突襲金軍營帳,燒毀糧草,這才讓金軍潰散,解了困境?!?/br> 宗澤嘆息道:“是啊,兩萬種家軍,被七千金軍圍困住……” 趙士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能回來,已經是幸事了,好在軍心還未完全潰散,否則這樣輸上幾次,怕是要望風而逃了?!?/br> 宗澤無奈道:“官家,你如何還笑得出來?!?/br> 趙士程挑眉頭道:“我還要為他們痛哭流涕不成?金軍本就強悍,新軍能打得有來有回,還是依仗了兵器之利,西軍不熟練,總得給他們機會,否則豈不是讓人說我偏心?” 宗澤只能贊同:“官家你素來都是公正無私,從不曾將人分個三六九等?!?/br> 趙士程覺得老宗似乎在陰陽怪氣他,但看老宗那一臉嚴肅堅定,也懶得爭論:“正是如此,我信西軍能挽回顏面,為人君者,豈能不能臣子機會,老宗你說是吧?” 宗澤自然稱是,然后便依著皇帝的安排,去做他的工作了,他的事情不比皇帝少。 看著老宗離開,趙士程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話也就忽悠一下老宗罷了,歷史上,這些大將遇到金軍,有一個算一個,都成了人家功績薄上的名單,幾乎是來一個死一個。無論是逃亡、投降,還是死戰不退,都全送光了,反而是這些將領死光了之后,原本其中基層軍官,開始大發光芒。 李彥仙、韓世忠、劉琦、吳家兄弟這些人物在亂世中開始嶄露頭角,并在接下來的時間成為抗金中堅力量。 連岳飛認真算的話,也算是西軍出身,他第一次投軍攻遼是在西軍主力中當小兵,第二次是去河東路當偏將,都是西軍。只是前兩次從軍,一次輸給遼,潰敗回家,第二次平州被金軍攻陷,岳飛又一次回家,第三次才兜兜轉轉幾次,去了宗澤手下,正式開始傳奇人生。 所以,他當然要等機會,找好理由,正大光明地把那些不能做事的將領,一起收拾掉。 可不是我這皇帝針對你們,是你們不爭氣??! 第349章 螻蟻們 離開皇宮時, 宗澤回頭望了一眼已經被黃昏籠罩的龐大宮廷。 艮岳是荒宗時耗費巨資修建的宮廷,但因為東京內城面積有限,因此艮岳雖然華麗, 占地卻依然比不上宮城。 只是因為宮城修筑時耗費水銀鉛石頗多,如今大多已經改作官衙所用,皇帝一家只是偶爾在宮城中住住, 以示這是皇宮。 官家早就想將艮岳直接當成皇宮,把原來宮廷拆除,被百官阻止了。 因為宮城與內城、外城,在一條中軸線上,若是拆除, 將影響風水, 動搖國運。 官家便將事情擱置了,說是以后再說。 官家總是能分清輕重緩急,找到事情最關鍵的要害之處, 而不會去無關緊要的事上糾纏。 只是…… 宗澤輕嘆了一聲。 若說當今陛下有什么令文武百官最佩服的事情, 莫過于官家眼光,無論是對人對事,幾乎都是毫不出錯, 整個大宋在他的治理下, 一派繁華興盛之景。 最讓人感動的事情,就是這位爺很少瞎折騰, 哪怕最讓人詬病的清查田畝, 也是明確了責任, 定好了考核成績, 讓人心里有數。 與以前害怕被人揣測心思的前代帝王相比, 當今官家做事向來擺明車馬, 有功賞,有過罰,不會隨便讓人去做辦不到的事情,在他手下做事,讓人頗有一種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感覺,那叫一個順暢! 唯一要讓人擔心的,就是不被他需要。 無論是血脈親朋,還是祖宗之法,又或敵國對手,只要對他有了阻礙,便會自然而然地被他計劃掉,甚至于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沒的。 宗澤甚至有些慶幸,自己已經快七十,陪不了官家幾年,還能在剩下的時日里與陛下君臣相得,否則像種彥崇那樣還有大好時光,卻只是看到他人被重用,豈不是要抑郁過去。 可陛下如今需要的,是有能力的手下,小種雖然忠心無可置疑,但在領軍也好,治理地方也好,都欠缺不少,不被陛下看中,無法入主中樞。 他又忍不住嘆息。 若是前朝,哪怕多數一個皇帝,以種彥崇的資質,繼續種師道的官位人脈,都是足夠了,天知道陛下怎么可以隨便就提拔出那么多妖孽,以至于把武勛家的繼承人們都比進了泥地里。 但也就因為這些人物,陛下才能在不到十年里,就建立出一支不輸金軍的強軍,把軍中話語權漸漸奪去。 不被陛下看重,真是太慘了。 他又想著自己的前任張叔夜,微微摸了胡須,沒辦法,在領會圣意這一道,他還是要勝過張嵇仲幾分,只要自己能助官家滅了西夏、打敗金國,自然也該他配享太廟…… - 十月的天氣漸漸冷了,整個大宋北方的貨運到了一年最繁忙時節。 沒辦法,必須在河水封凍之前準備足夠的物資,否則年節時需要什么,那費用不知要漲幾倍了。 因為拖船的大規模應用,如今各大運河上總計已經有了九百多艘拖船。 他們幾乎每個都嚴重超載,按規定掛七條船就差不多船只,幾乎每個都兩倍三倍地多掛。它們拖著長長的廂船,吞吐著濃煙,行進在運河之中,將運河擠得擁堵不堪。 東京城在京杭大運河的中樞節點上,許多南北貿易的貨物都要在此中轉,因為河上堵船現象太過嚴重,京城準備在汴河的盡頭商丘城修一條運河,將商丘與黃河連接起來,讓需要北上物資可以繞城而去,緩解東京城河道的堵船現象。 雖然有弊,但不得不說,這些長船大大地降低了南方煤炭和北方糧食的價格,把整個大宋的物價都控制在一個還算不錯的水平,畢竟買低賣高是商人的天性,只要有錢賺,那便有的商人愿意冒著風險,帶去更多的緊缺貨物。就算不能降低物價,也能讓價格穩定下來。 南北的商人們如今都喜歡悄悄帶一張皇鈔,沒事拜一拜,雖然皇帝提高了收他們的稅,但卻也免了傷害了他們上百年的攤派。 稅雖然高,但卻是明碼標價,能想想辦法,攤派卻是沒有規定、沒有標準,要多少,要什么品質,任憑上官的一句話,耗費錢財都是次要,要是上官想憑借攤派整死幾個不順眼的商戶,那可是太容易了。 做生意的,不怕限制多,條條框框多了,按著來便是,惹不起,也能躲了,最怕的是沒有限制,說你對就對,說你錯就錯,甚至于你今天費了大半家財打點好的上官,明天要是換了一位親任,那是不會認的,得再來一次。 拖船轟鳴著越過水閘,進入北方的御河,在河北路的船塢修繕檢查一番后,進入了燕京府。 在歸附大宋三年后,這里已經重新恢復了曾經遼國第一大城的風采,酒樓林立,商鋪繁多,關外的牛羊商人,有實力的,都會來燕京城采購一些必需品。 比如不許流入關外的鐵鍋,只能來燕京買,然后通過各種小道,幾口幾十口地讓人背過數百里的山間小道。 鐵鍋啊,草原上的大寶貝,冬季在帳篷里,用炭火爐子咕嘟咕嘟地煮著羊rou,不怕碰壞,也不會久燒碎裂,能打水,省燃料,也不會浪費油脂,帶回家里一口鐵鍋,妻子能高興上一整年…… “這里,好多鐵鍋……”一名衣著單薄,頭發散亂,十二三歲的矮小少年從船上下來的,跟著眾人前行的路上,便看到一個鋪子里,許多能裝下一個他的大鐵鍋堆疊在墻角,毫無珍惜地讓人在地上翻來轉去地翻看。 他家曾經省吃儉用地買過一口,阿媽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羊皮把鍋擦得呈亮,為他們煮上一鍋香美的奶皮子,遇到好日子,還會用那鍋煮阿妹愛吃的甜米糊,一家人圍著鐵鍋唱歌,牛羊在身邊嚼草,北風吹著經幡,飄的好的高。 在他眼里,那不是鐵鍋,是一個牧民家最幸??鞓返臅r光。 “快走!”身后的士卒呵斥道。 少年眼睛里泛著好奇,看著這從來未見過的繁華世界,他在狹小的船上待了快一個月,下船的一瞬間,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間。 他被帶到一處大院,被分發了一套衣服,在澡堂里像一只羊一樣被剃光了頭發,搓洗干凈后,換上一套舊衣服,給了一塊餅,讓站在院子里排隊。 有人來問他:“名字?” “多、多訛?!鄙倌旰芫o張,幾乎把餅捏成了團。 “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