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2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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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已經比最初時大了六倍,建立了印書館、書院、還提供了一些諸如“磨鏡子”、“串珠子”、“修理瓷器”之類的活計,為孤寡老幼提供生活所需。 趙士程對體察民情興趣不大——這種已經被檢查過無數次的地方,就不是給他體察民情用的,他喜歡來這里小書院,和孩子們玩玩。 小韭菜岳云已經五歲了,長得虎頭虎腦,這年紀的小孩子特別好玩,一點新奇的玩具就可以讓他們開心好幾天。 而且童言無忌,沒那么多尊卑枷鎖,能讓人覺得放松。 趙士程覺得自己還是很需要休息時間的。 “……母親這些天很難受,”小岳云給面前這位長得十分好看的叔叔講著自己最近的事情,“有壞人騙了她,把好些錢都騙走了,我長大了,一定要抓住那個騙子,好好教訓他!” 趙士程微笑道:“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受騙的么?”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認真道:“娘親要開印書館,有人說娘親偷印他的畫稿,讓娘親給他很多錢……” 趙士程輕笑兩聲:“是這樣的啊,偷印是不對的,這不是騙哦。” 東京城的生活消費很高,識字率也極高,他頒布印書法暫管不到其它鄉下地方,但那些鄉下地方本來也賺不到幾個錢,要說印刷市場,還是要看東京城,所以在京城這里,他管得要嚴許多。 文化圈看著不大,但很多人能靠著這個賺些錢財,就能激發人的思想,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新的思想風氣,要讓人們除了生存之外,還要生起追求世俗人生的樂趣,才能在藝術、哲學、文學、音樂、技術、科學與政治上投入興趣與資源。 真像理學那樣弄“存天理、滅人欲”,世界只會是一灘死水——吃飯吃飽就是天理,想吃得更好就是人欲,穿衣穿暖就是天理,想穿得好就是人欲。 大家都守著規矩,守著天理生活,那活著的意義在哪里? 大宋如今的人口有過億,但土地資源還沒到內卷的地步,處于一種適宜的狀態,本土產出的糧食,是足夠人食用的。但想要更多的rou、蛋、奶,卻需要有大量的外來資源,比如甘蔗、油類作物,這些東西供給足夠了,才能騰出土地,來做副食品的消費。 這也是他保護知識的原因,將來育種、科研、技術改進,都需要獲得利益。 如果不給保護,那么各種技術無法擴散,他們會當成秘技,傳長不傳幼,傳男不傳女,然后在時光與動蕩中或者消失,或者極小范圍地擴散出去。 他需要這些人自覺懂事的話,當然要用嚴格的法律來維持。 岳云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可是,娘親很難過啊,她說印館被壞人害得要開不下去了。” 趙士程輕笑一聲,把小孩抱到懷里,捏捏他的臉蛋:“那你快點長大,給你娘開一個大印館好不好?” 小孩皺起眉頭,小聲道:“那還要多久啊?” “嗯,看你表現了。”趙士程又捏捏他的臉,揉著他軟軟的頭發。 啊,終于知道小時候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逗他了,他終于長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呢。 旁邊一個長得極為瘦小的小孩有些羨慕地看著那個穿著漂亮衣服的叔叔,很想去摸摸衣角,便又不敢。 趙士程見狀,勾了勾手指,把那小孩也抓住rua了一把,還給他們每人都送了一顆奶糖,這是鮮奶加糖熬煮成的,小孩們都喜歡極了。 玩了一下午,趙士程又披上斗篷,坐著馬車,準備回家。 天上又下起了大雪,他紅衣白傘,低頭輕撩袍角,只是一個簡單上車動作,便引得路過的一位女子幾乎屏住了呼吸。 “唉,每見一次,都覺得他更好看了。”等他走了,一位青衣姑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嗯,好看是好看的,但自從他砍了我幾次經費后,再好看我也覺得沒有那么喜歡了。” “誰說不是呢?”另外一位紅衣姑娘嘆息道,“太狠辣了,那么多的要求,那么高的指標,錢少事多離家遠,能撐下來,我都為自己驕傲。” “唉,人越美心越狠,”青衣姑娘捧起了臉,“我現在都不敢往他面前湊了,每次都談公事,感覺像被父母考較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以前咱們為了表現都暗自較勁,現在居然都成了好姐妹……” “對啊,物是人非,莫過于此了。”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嬉笑著給對方一個擁抱。 第286章 天下熙熙 新年將至, 東京城的蕓蕓眾生有的開始期待著新的一年,有則在憂愁年節的用度該從何而來。 從淮南而來的李家人便是前者。 他們一家幸運地找到了給廂軍做伙食的活計,從此在京城安居下來。 更加幸運的是, 他們那支廂軍在可以自己接活后,軍漢們的收入便寬裕起來。 每日吃食除了平日的麥餅、咸菜,又多加rou湯、油渣兒, 連帶著李老漢兒一家也能沾到一點葷腥, 家中的小兒子臉上胸上都有些rou了。 冬月的寒風之中,李老漢帶著長女在城東的菜市上采集軍中的年貨。 他們牽著一頭大青驢, 驢身后拉著一架板車, 車上已經堆積了不少米面、干rou、還有被稻草仔細包裹著的一百個雞蛋。 “再買些鹽,營里的年貨便齊了。”李老漢面帶笑意,“娃兒, 前邊拐角有賣麻花的,你去買二兩,咱們家的年節也得有點味道。” 他女兒應了一聲, 數了十幾個錢,去街角的攤販處, 那鍋不大, 一鍋老油里,正炸著面卷, 酥香的氣味傳得老遠, 旁邊的小孩都饞哭了。 買了麻花,和小販隨意說了兩句,他女兒走回來:“阿爹, 等會買了鹽, 你便先回去吧, 我剛剛問了,碼頭最近有家米鋪子要轉手,我去看看,若是合適,就去尋你。” 李老漢眼睛一亮,點頭道:“好好好!聽你的。” 他的女兒十分聰明穩重,為了找合適的菜源,每日天剛亮就出門,去很遠的地方買貨,偶爾幫人帶貨,這兩年,他們私下積了不少錢,最近,女兒提議在碼頭開一個小鋪面,做吃食給碼頭的力工們。 他們先用攤子試了試,力工們食量大,也需要一點油腥才有更多的力氣做活,他們家油拌飯賣得尚可,能賺到錢。 女兒說如今碼頭上船越來越多,鐵路也快要完工了,將來這碼頭上的鋪子必是要紅火的,趁這時節先租下來,賺了錢再買下,咱家便能踏實了。 這廂軍里當伙頭雖然也能生活,但著實有些辛苦,且平日要跟著隊伍東奔西跑,李老漢感覺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要是能在這京城外有個小鋪子,咱家才算是真正立住了。”李老漢幻想了數息,和女兒買了鹽,這才哼著歌兒,抽著驢,向軍營走去。 這兩年,日子明明沒怎么變,但好像,手頭就是越來越寬松了。 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他回想著,好像是從他們在東京城找到活計開始的,廂軍的外活越做越紅火,他們也跟著沾了光,有了積蓄,娃兒還練了一手炒菜的好手藝,軍里的漢子都夸這菜好吃。 京城的糧價也還好,夠吃,每年賺的錢能有些余…… 對了,就是這個! 李老漢突然有些驕傲,因為他想明白了,因為這物價不那么貴!年中時城里有人說北方打仗,要把京城的糧食拿走,糧價一定會漲,當時可多人去買糧了,可過了好幾個月,京城的糧價硬是沒有上漲。 反而是有幾個糧商破產,聽說還有人上吊了,事情上了報紙,娃兒說的這個鋪子估計那些糧商手下的。 李老漢甚至悄悄想著,等過年時,能不能喝上一兩小酒。 思考間,驢車搖晃著進了軍營。 “能不能少點!”營門外,一名面色愁苦的漢子正對著隊長懇求。 “還要怎么少,”隊長皺起眉頭,“年節本來是不接活的,這時節天冷,泥灰干的慢,再說你的活雖不多,卻也要三五個人做上十來天,你若給的少了,我怎么去和兄弟們交代?” “我懂我懂,只是你也知曉,這些日子,北邊來了許多人,建屋購地,把好些貨都買貴了,我那些錢買完石材,所余不多,您看,能不能賒欠些日子,等年過完了,我的收了賬,再給您補上?”那漢子卑微地懇求。 “不能,如今咱們隊里活可不少,給錢的都做不完,哪會去接賒錢的活計!要便宜且愿意賒欠的,你去找普通泥瓦匠便是,”隊長斷然拒絕,“這事到此為止,你不用再說了。” 那漢子只能失落地離開。 李老漢牽著驢車路過,笑著問了一聲:“老周啊,怎么,賺了那么些錢,過年都不歇息,還想接些生意?” “唉,”那軍漢笑了笑,“今歲賺得雖然不少,可家里開銷也大了許多,你不知哦,我家里新起宅子,靠近城澤園那個,街坊里最近在湊錢,想在那打口井,我家哪能推托啊,還有建那排水溝,也要花錢……” 他漫不經心地說“可以用窩煤供暖的墻”花錢,“出門沒有多遠的菜市”花錢,“前些天老婆新買了做新衣的羊毛線”花錢,“家里的小崽兒該開蒙了”花錢,“一時沒忍住修了兩層的閣樓以后家里人住得更寬裕”花錢…… 李家老漢聽了一會,便感覺到了無處不在的炫耀感,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借口要快點把軍中年貨分好,就準備走了。 這時,那老周突然道:“對了,你家女兒,好像還沒出嫁吧?是有什么隱疾么?” 李家老漢頓時停下腳步,認真解釋道:“這、唉,我閨女好著呢,只是耽誤了年歲,她本來已有了婚約,可惜遇人不淑,那人前些年被慫恿著去跑海,人不在,沒法結親,后來賺了不少錢,便看不上我們這普通人家……那時我家偏又遇到了天災,來京城討生活,家中事事離不開人,只能耽誤她出嫁了。” “若如此,我倒認識一個兄弟,年紀比你閨女小些,武藝不錯,要被調去新軍,我看你家那閨女也是能干,是個好內助,你可以去打聽打聽,若愿意,我便讓他去找媒人。”老周隨意道。 “啊,多謝,但這事,我得和家里商量一下。” 老周隨意揮揮手。 李老漢把貨送到家門外,他婆娘立刻出來,幫著把驢車上的東西放進營中倉庫,又給驢子松了嚼頭,喂了草料,這才和李老漢一起休息。 后者便說了有人想娶他家姑娘的事情。 “現在不行!”他的妻子立刻阻止了,“你腦殼壞了?娃兒現在是咱家的頂梁柱,她那手藝是多少菜飯才喂出來的,她嫁出去了,誰給你開鋪子,再說了,幺兒若想繼續求學,那就幫不上咱的忙,娃兒不能出嫁!” “可她已經二十三了,”理是這么個理,只是李老漢良心有些不安,“再拖幾年,她更找不著好人家,幺兒才多大,娃兒若拖過三十歲,還能嫁什么人?” 妻子也沉默了,她長嘆道:“我豈會不知,可咱們兩都老了,要是娃兒走了,家里怎么辦?你以為我不心急么,我、我就想著,只要幺兒能出頭,必然能給jiejie找個好人家,到時候家里好起來了,給她分一份家財傍身便是。” 李老漢抿了下嘴,低聲道:“你說得容易!” 娃兒是在室女,只有在戶絕情況下才能繼承父母全部財產,否則不能繼承家財,只獲得部分奩財。就算是他們兩活著時給了女兒錢財,但等他們一死,兄弟媳婦,都是可以將她的錢財追索走的,若她當時還沒出嫁,就算是四五十歲,兄弟也能做主,將她嫁給別人。 “行,就你疼她,你愿意,便讓她嫁。”妻子抹著淚恨恨道,“娃兒是有良心的人,嫁人也會給咱們家周濟,到時你便隔三差五上門討錢,讓她在婆家不好過,你在自家也不好過,就滿意了。” 李老漢也沉默了。 門外,粗布荊釵的姑娘靜靜聽完爹娘的爭吵,推門的手停在空中,過了許久,方才苦笑著搖頭,緩緩走到營外,看著街上的喧囂,又想起那個在慈恩所里認識的jiejie。 許多東西,都是那位白jiejie教她的,可以白jiejie能教她怎么過好日子,她卻并沒有把日子過得太好。 沒出嫁,沒有出嫁的她,就不像一個人,只是一個貨物罷了。 - 年節將至,各地州府都要上繳一年的收支報表,還要安排新一年的任務,是最繁忙的時候。 趙士程最近忙的連彈琴溜彎的時間都沒有。 還不如當太子呢,至少有老趙幫著蓋章啊! 老趙對此表現了極其愉悅,有事沒事都捏著一串上品珊瑚手串,在兒子面前晃悠,顯示自己的悠然自得。 不過這種自得沒有維持太久,趙士程只是用思考的眼神尋思了一下老趙還有什么可以派得上用處的地方,便瞬間觸動了老趙的警報,再也沒有到兒子面前出現出一秒。 并且他最近還在教唆老妻去江南禮佛,說錢塘江的金山寺有當年吳越國王錢俶請來的佛螺髻發舍利,北方那么冷,不如去杭州玩玩。 但這是不可能的,趙士程無情地鎮壓了這個想法——太上皇下江南會花的費用,絕對不可能比一次花石綱少,如今國庫空虛,他才不會把錢花到這種地方。 想到這,趙士程發現好像老趙本身也是的個燒錢機器……他思考了一會,最后還是算了,老趙當年畢竟是出錢(被動)支持過他的功臣,這飛鳥沒盡呢,良弓不必藏。 因為北方穩定了,他最近騰出了一點空閑,在尋思的改稅的事情。 大宋的稅法是直接稅加間接稅,為了讓商業活起來,他在民生之物上,沒有收那么高的間接稅,比如鹽和鐵,這可以讓民眾們有些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