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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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過后,垂柳生出新綠,天氣回暖,運河解凍。 一船船從天來海北運來的煤鐵,開始抵達東京城外的朱仙鎮,而三月初的一天,與這些貨船的同來的,還有十幾艘兵船,船上軍將皆戴著喪帶,似乎還在為國守喪。 他們的軍旗上,掛著童貫的旗幟,這正是班師回朝的童公公。 在不久前,他終于在各路大軍的幫助下,剿滅了方百花最后一支大軍,將他們在徐州攆入大海,只有那么百十來人逃掉。 可惜只得了那方七佛的首級,方百花卻不知所蹤,讓他不能盡全功。 贏了匪賊,童貫卻沒有一點欣喜,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沒有了寬容的先帝,他們這些舊臣,不可能討得了好,沒了那些上位百官,他們連抱團自保的資格都沒有。 他已經想好,等這次回朝,找個機會,便要告老還鄉,不能在京城久待。 只是,朝臣真的會放過他么? …… 童貫的想法一點都沒錯誤,就在他回到京城后,不但無人迎接,周圍的城民們皆對他們投以不屑之色,這倒不只是針對童貫,還是針對所有的大宋軍卒,畢竟兩年破城兩次,都是因為軍隊不堪的緣故。 而在童貫回京不久,陳東和歐陽澈便接到了太子的新任務。 這個任務可太對他們的胃口了,接到任務的兩人當晚根本睡不著覺,文采勃發,連夜寫出一封奏書,然后挨個去敲太學生們的宿舍。 天冷大半夜的,驟然被驚醒,大家本來都很氣,但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后,他們的睡意便立刻煙消云散,如同被解了繩套的二哈,幾乎都要上竄下跳起來。 隨后,便是浩浩蕩蕩的太學生大軍涌向皇城——沒有宵禁的東京城里,他們如游魚一般恣意,就是黑燈瞎火之下,不少人摔得鼻青臉腫,也沒有一個人掉隊。 到了皇城后,他們一邊等著宮門打開,一邊相互討論這次的大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皇城大開,太學生們聯名上書“先帝之變,乃蔡京壞亂于前,梁師成陰謀于后。李彥結怨于西北,朱勔結怨于東南,王黼、童貫又結怨于遼,創開邊隙。宜誅六賊與其黨羽,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誅六賊中,蔡童二人不必細說,李彥就是稻城務全國圈地的那位,梁師成是畫宗近臣,朱勔主持花石綱,王黼是專心粉飾太平,可惜這六位jian臣里除了童貫之外的其他人皆已被方百花斬殺,但是他們的族人、姻親、學生還在朝中,許多人更是憑何關系身居要職。 童貫此次回師便可以正式清算此六賊了。 這六大家族仗著先帝的寵幸倒施逆行將整個國家弄得烏煙瘴氣,在知道太學生們的聯名上書后,整個東京城都震動起來,形成了巨大的民意,朝野之中,百官無一人反對,連以前走過這六人門路的官員也紛紛撇清關系,恨不得踩上一腳。 尤其是朝會之后,大多與這六大家族有姻親關系的,也是休妻的休妻,合離的合離。 如此巨大的聲勢,根本沒有人可以阻止,很快朝廷便將這六人的家族一一清算,族產收末,凡是由家族恩蔭獲官的,直接解職,若行過不法之事,直接下監收押,若是科舉上位的,則外放嶺南。 家中女眷雖然沒有問罪,但也都只能自尋出路。 同時,先前的一些冤案也開始撤銷,比如蔡京一手炮制的“元佑黨人碑”,不但恢復名譽,同時解除后代不得入仕的限制。 童貫本人被歷數了十大罪狀,受斬伏誅,而他手下的五千勝捷軍,是西軍中千挑萬選的精銳,被趙士程順手交給了宗澤訓練。 同時童貫手下幾個廢物也被一一清算,長腿將軍劉延慶被直接降為團練使,去剿滅兩淮的盜匪去了。 …… 幾乎是同時,江南的西軍也開始慢慢回師,其中,右軍都統制楊惟忠回朝后,向朝廷奏一個叫韓世忠的勇將立下大功,卻被上官所奪,希望朝廷給他一個公道。 朝廷也很快給出回復,賜韓世忠為武節郎,以偏將之身,跟隨果州團練使王淵剿滅如今群起的河北如今快控制不住的大群盜匪。 韓世忠是那種給點機會就能崛起的強者,某人已經為他安排好了提拔順序。 另外,有一封本想發去湯陰的文書已經被趙虎頭寫好,但他遲疑許久,終是想到那位如今才十七歲,猶豫許久,還是把這封信收了起來。 至少得等人家成年吧…… 等他再大一點,就讓他去宗澤那里,那位可是傳說級卡牌,他可得把窩子打好了。 待種師中那里的李彥仙也被他找到了。 那么現在大的人事安排,就都差不多了,等他們成長就好。 這個感覺真的太棒了,簡直像種莊稼,不用收拾,等著他們自己收割。 就只剩下一個問題。 “公廉啊,讓你們弄的蒸汽機,怎么到現在還沒有好啊!”趙士程忍不住磨牙。 他需要蒸汽動力的船啊! 只有這個東西,他才能把科技樹完全點出來啊。 但是四年了,砸了那么多材和人進去,為什么還是效率那么慘淡? 韓公廉于是詳細地解釋,你要弄的機器,漏氣很快,每次上下都要用冷水將氣缸冷卻一次,又要重新加熱,大家努力改進,但是換了不同大小的材料,做了不少結構,但效果都不大,提升有限。 “為什么要重新加水,”趙士程忍不住問道,“直接冷凝了灌回去不行么?循環懂不懂?” 韓公廉呆住了,整個人叨念著“循環、循環”,然后,這個老人一個后仰,整個人暈了個去。 第206章 最高境界 韓公廉這一出可把趙士程嚇了一跳, 手忙腳亂地把韓師傅給送到房里,再請來太醫,確定是受激過大而導致, 只需要多多休息之后,趙士程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他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是受過一整套現代高等教育的人, 在自己看來理所應當的原理, 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如驚雷動地, 能顛覆他們數十年的思想。 無論這個時代工匠們有多少的經驗和密技,但這些都是零碎的,不成系統的, 當年瓦特是花了十幾年改進蒸汽機, 還是在牛頓力學定律指導下改進的, 他先前實在是太小看這能改變整個世界的神器了。 只靠這些工匠算學師們直接靠經驗想要跨過力學定律,也實在是為難他們了。 但在這一點上, 趙士程也沒什么辦法,他早就知道他們的缺陷,讓那些小年輕們的匠人學習,他們還能耐著性子聽下去。 可但凡有一門手藝、在這行里混了十幾二十年的老師傅們,卻一個個都是心中有傲氣, 讓他們去學別的知識,那就代表著你在質疑他們的手藝,對于這些中年老年人來說, 這是侮辱, 根本學不進去。 所以回到原來, 還是要重頭培養有知識的技工——嗯, 以后要把神宵學校畢業的學生們單獨列出來,給一個“技術工人”的頭銜,先給安排工作,等回頭時機成熟了,就讓他們也有進入官場的資格——沒辦法,如果不這樣,最優秀的學子們只是鉚足了勁去考太學。 他現在還不能直接動科舉,要等軍隊成熟。 唉,如今就先繼續點科技樹吧,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想到這,趙士程把玩著韓公廉送來的機器小樣,隨手放到一邊,準備回頭再教一教他怎么改進漏氣、怎么把冷凝管加上。 如今沒有橡膠,但問題不大,畢竟棉麻這些東西,湊合一下也能用來密封,只是維持時間不夠長期而已,但社會發展的初級階段,需要解決的是有無的問題,好不好用這個問題,可以之后再談。 ^ 東京城的東邊,緊靠汴河的一大片宅地,離得薛雍十分近,本是六賊之一梁師成的私業,如今已經被征用,正在緊鑼密鼓地修繕改造。 薛雍的太學的學前班,平日里來來回回的也都是一心考入太學的學子們,如今他們都有些惶恐,因為聽說在蔡京被論罪后,朝廷已經準備取消由學校推薦入學的“八行取士”,這代表著他們可能又要折騰一次。 可是都好些天了,朝廷也沒一個明文,這讓他們實在是心中焦慮。 “唉,這世道是怎么了?新帝繼位后,本以為那林道士便要失寵,誰知這榮寵不增反減,看看這神宵學校,都修到薛雍旁邊來了!”有書生在河邊,對著旁邊大片宅地里來來回回的車馬指指點點。 “誰說不是呢,我等儒家士子,竟淪落到與煉丹之士同進同出,真是斯文掃地……”另外一位書生也隨之嘆息。 “聽說還不止呢,那邊的還有一片地,正要修什么工坊,這士農工商,本應各歸其位,如今卻尊卑不分!不過,”一位士子突然話風一轉,“你們聽說了么,這神宵校以后的學子,可以直接歸入軍械司,如果做好了,能按九品官員的位份,往上升遷。” 此話一出,周圍的士子們先后不同時間地浮上怒色,一人義憤填膺道:“怎能如此,有宮觀使還不夠折騰么?蔭補官員也不過是九品起蔭,怎能如此賜官,置城中上萬等著補官的進士士子們于何地?” “就是,這匠戶商戶之人,怎么可以有進身之階,這是天大的謬誤啊……” 只是,在一起聲討了好一會兒后,便開始有了不和諧的聲音。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先前真宗年間,有了宮觀使,可那宮觀使,不大多是無法考入正科的士子們才能當的么,有幾個真道士?” “對啊,先帝喜畫,不還開了畫科,可那也是另外開的,沒擠占正經官位,反而給士子們多了一條進身之階啊。” “就是,本來除了明科,還有算科、律科,武科,如今這多一個丹科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對啊,那畫科的王希孟前幾年畫了一張千里江山圖,本被先帝所喜,眼看十八歲就一步登天,結果先帝居然……科科,唉~只能說是時運不濟啊,不過太子本就在丹道上有天資,肯定會喜歡丹科上有建樹的人物!” “有道理啊,太子如今不過十六,卻掌握大權,文武內外都緊緊有條,最近還提拔了好多清正有名聲的官員,朝堂為之一清,一看就是明君之相啊。” “對對對,知道那個宇文虛中嗎,本來只是一個編國史的小官,如今被太子看中,調中中樞,真是一步登天,說不得將來便能入宰執之位。” “而且太子仁德,廣納人才,不拘一格,先前那陳東和歐陽澈只是在皇城里跪了幾個時辰,就入了太子幕府,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誰說不是呢,早知如此,咱們薛雍就不該落于人后,當時就應該讓帶頭前去請命,不就是跪幾個時辰么,誰還跪不得了?” “你說得輕巧,先前誰知道太子如此好說話,那時大家都擔心會觸怒太子,人家可是冒著風險去上書的,當得起今天的收獲。” “對對對,你們說的都對……那么,神宵學校的丹科他們有沒有什么要求啊?” “這倒沒有聽說,但聽說那里的學說很是深奧,很多人去學得頭發掉禿了,也沒學出個所以然來。” “呵,有些人天生愚鈍,沒那天賦,換個人去說不定就能學有所成呢?” “對了,聽說算科以后也要搬到這個學校附近啊。” “這么慘的么,你們聊,我去那神宵學校里打聽打聽。” …… 神宵學校的大工地里,宗澤老先生正在挨個勘察,這學校里除了要建立校舍,還規劃了太子說的“實驗區”,要大量培養工匠。 林道長在一邊看著他忙前忙后,不由一笑:“老宗啊,你這么大把年紀了,要學著把手上的事情交托出去,也別給那位省錢,那位的錢多得數不清,你花得越多,他越高興。” 宗澤聽著這林道士的風涼話,輕蔑道:“如今朝廷用度緊張,太子殿下百般籌措,才從牙縫里省出這些錢來,老夫深受皇恩,豈能敷衍了事?” “這就是你不懂了,陳行舟就經常告訴我,多給太子花錢,多做成績,才能脫穎而出,”林靈素甩著拂塵,“你看,這些年我偶爾讓各地神霄宮給平民賣藥水,賺了多少香火,把佛家的功德錢都要賺光了。太子給的錢不但全數賺回來了,還有盈余,也是我不求聞達,否則豈會讓陳行舟揚名?”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不遠處,那里人頭攢動,不時有信民磕頭感謝,學校奠基,他當然要搞一個大善舉,那里的東西當然不蒜素蒿藥那些貴物,而用柳樹皮取的做出的乙酰水楊酸,這玩意花了他快十年的時間才弄成功,但效果拔群,那是真的能鎮痛! 腰疼腿疼牙疼,只要喝上一碗,就能止痛,雖說是治標不治本,但這東西能止痛,就大過了一切藥品。 他都不用慫恿皇帝去滅佛,自從有了這玩意,信眾海量一樣的自己涌來,這些信徒就是這樣,哪家的水有效,他們就信哪家的神,就像墻頭草一樣,很輕易地就能轉投其它神庭,還依然那么虔誠。 聽說如今佛門都只能靠放印子錢和田產來生活了,一想到自己神霄派如今已然成為了天下道教牛耳,把茅山龍虎兩道壓得喘不過氣來,林靈素便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能跟隨在小公子、咳,是太子殿下身邊,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福份啊! 說著,他炫耀一般地道:“唉,太子最近要的‘丙烯’有些麻煩,我可得加緊了,得想辦法早點弄出來。可惜如今天黑得太早了,殿下又說不能在有明火的地方研究,真是太關心老道了,還讓我早點休息,別累壞了身子,真是讓我感動又慚愧啊!” 宗澤很是看不慣林靈素搞這套,懶得理會他,徑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不一樣,林靈素能亂花錢,是因為他提取出了蒿藥,做出了蟲蠱藥,這兩樣藥物在西南東南之地價值千金,凡是去嶺南為官的沒有一個敢不買就去上任,靠著這兩樣藥物換的糧食,生生救活了幾十萬遼東災民,別說陳行舟了,如今便是百官也不敢得罪這位道長。 他的錢都是有數的,賺錢非他所長,只能沒事多去太子那化緣,林靈素不懂,省錢有省錢的花法,只有省錢的功夫做足了,太子殿下下次給起錢來才最大方,他林靈素能賺錢能制藥還能帶徒弟把先帝帶坑里,如今更是能自己搞錢,太子都贏瘋了,他還以為自己花的是太子的錢。 想到這,宗澤不由露出了羨慕之色,他若是也能如太子這般,把手下人都□□得如此忠心能干,想來能做事,必定百倍于如今吧? 又想到來這里時,太子勸他多多休息……呵,什么休息! 好不容易有了一展所學的機會,他如今精神煥發,根本不需要休息! 他今年才六十,不算太老,若能在太子手下干到八十歲,這人生,就不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