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47節(jié)
這可不好,回頭可得想想辦法,讓郡王殿下再消消氣,小公子那么單薄精細(xì)的人,哪能挨這種打? - 同一時間,江南。 方臘軍在方百花的北上攻打汴京時,便開始準(zhǔn)備杭州的防御,但可惜的是,先前杭州修筑新城,外城只是修了一個大致輪廓,并沒有防御功能。 而方臘他的人頭,卻是朝廷這次南征最重要的功勞所在。 這種情況下,前來圍攻杭州的將士越來越多,更要命的是,杭州雖然背靠大港,但朝廷水師已經(jīng)游弋在杭州灣里,截斷了補(bǔ)給之路。 如果認(rèn)真訓(xùn)練武備,發(fā)動杭州城人來守土,也不是不能守上幾個月,等方百花那邊成功解圍,但這幾個月的順風(fēng)局后,方臘突然發(fā)現(xiàn),這隊伍不好帶了。 他起兵時的那么個兄弟,并沒有太堅定的意志,而杭州抽出大量精兵后,許多被裹脅而來士卒便開始生事,在杭州城中各種搶掠,讓人心越失。 這種情況下,有些人便忍不住了,覺得北伐的豪賭太過冒險,想要突圍出去。 方臘開始還能壓制下這些聲音,可是后來,連他都漸漸有些懷疑了。 畢竟那個辦法太過冒險,當(dāng)正真的生死之危降臨時,很少有人可以保持一開始的堅定意志。 更慘的是,大宋又開始又開始拿起他們最喜歡用的法子“招安”。 只要方臘的手下愿意投降,愿意加入宋軍,那么,大宋不但不會追究罪責(zé),還會封上州府一級的大官,比得上無數(shù)人的十年苦讀。 更比跟著方臘混有前途。 于是,不少人都蠢蠢欲動,這里邊唯一沒有被招安的,就是方臘本人,連王洋都被招安到了。 這下,方臘軍中的人心便更加不穩(wěn)了。 人心不穩(wěn),城中的秩序當(dāng)然就更混亂,連王洋努力平定的人心也平不下了。 于是在臘月十七時,有一個叫洪載的將領(lǐng)要殺死方臘,投降宋軍,但被王洋及時察覺了端倪,提醒了方臘,將后者正法。 此役之后,城中人心更加浮動,方臘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或許大宋的天命未盡。 可他也明白,杭州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必須回到自己的老家青溪,或許回到那里,會失了爭奪天下的機(jī)會,但至少他還能活著,還能護(hù)持下教中最后的傳承,總好過將性命丟在此地。 王洋是不愿意他這樣的做的,果斷勸慰道:“百花將軍離開不過一月,估計再過幾日,便能有了消息,不如再等上幾日,等局勢明朗,再做打算也不遲。” 但方臘卻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他是帶過兵的人,已經(jīng)知道周圍那些將領(lǐng)里,必然還有心動之人,若繼續(xù)待下去,他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準(zhǔn)備在明日晚上,讓大軍放火燒掉官舍、府庫、民宅,到時杭州城中諸人必會拼命外逃,他的大軍便可以趁著混亂渾水摸魚,趁夜逃離杭州。 他將這消息交給了幾個心腹——王洋也是其中之一,因為在方臘看來,一直不想做官,愿意為民請命的王賢人,是不可能為了官位就與大宋同流合污的。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琢磨著突圍路線時,王洋居然帶了數(shù)百人,趁他外出時,帶人圍攻,將他擒拿。 他一時不察,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百十支弩指住,只能投降。 但他到被人捆綁時依然無法相信:“為何,王符渤!我待你如手足,你居然是這種人?我方臘真的是瞎了眼!” 王洋對于恩主的質(zhì)問,一臉冷漠:“若你只是突圍,我不但不會阻止,反而會想辦法,但你為了性命,竟要火燒杭州一城,可知會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方臘不由怒道:“我這大軍征伐江南,不知殺了多少貪官污吏,造福于民,如今只是為大義而為之,這城中不過幾萬戶,為何不可兵行險著?” “你說得好聽,但如今你所做所為,比你殺的貪官污吏有過之而不及!”王洋冷淡地?fù)]揮手,立刻便有一枚信號彈沖上天空。 杭州的北城門很快被王洋的手下打開,而與他里應(yīng)外合的,也是一位熟人。 “許久不見啊,王兄,”種彥崇眉眼都是笑意,東張西望,“聽說虎兒也在附近,他沒事吧?” 王洋不悅地皺眉,提醒道:“如今大有不同,你可不要還如從前,便是在外,也應(yīng)喚他一聲小公子。” “唉,你一個,那陳公雞一個,如今可都是顯擺起來了……罷了罷了,”種彥崇有些感慨地道,“當(dāng)年我初見你,便打了一頓,如今卻要依仗你的本事升官爭功,真是世事難料啊。” 王洋多看了他一眼,終是露出一點笑意:“不打不相識,若有機(jī)會,讓我打回來便是。” 看這兩人那熟悉的態(tài)度,方臘大怒中又有些恍然:“王洋,原來你從一開始便不安好心!” 種彥崇示意左右,立刻有人上去堵了他的嘴。 沒有煩人的聲音,他這才和王洋勾肩搭背道:“走吧,先去把這方臘交給我爹,然后再去見虎……額,去見小公子。” …… 失了方臘,方臘軍的其它手下便立刻沒有主心骨,幾名大將幾乎是爭先恐后地開始投降,這杭州城也未如歷史那般燒上六天六夜,就在眾人以為此次將有大功時,朝廷突然又來消息——方臘有一支孤軍深入北方,已經(jīng)打到了京畿之地,十萬火急,要他們回師。 這可把眾將驚呆了,也來不及在杭州燒殺搶掠幾日,便立刻大軍回師,心急無比地涌向江北。 而一位幕后黑手至此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為了拖延時間,讓方臘軍兵敗后再收到這些消息,他幾乎用光了這些年在朝廷里積蓄的所有力量。 但結(jié)果還是很好的。 老爹已經(jīng)去了東京城,那邊的哥哥每天發(fā)鴿子,讓他快些北上。 “也是差不多了,這次回去,便要開始收拾山河,真正地大干一場了。”趙士程伸了一個懶腰,很放松地彈起了歡快的曲調(diào),仿佛回到了孝順老爹給他彈琴的日子。 倒是一邊的種彥崇和王洋同時一震。 前者更是有些驚恐地看著這個已經(jīng)長大的外甥,有些顫抖地道:“虎……公、公子啊,難道,這先前,還不算不上是你的大干一場么?” 他完全無法想象,滅方臘、擒皇帝,卷走宗室、把自己老爹扶上皇位——這些事要還算不上大事,那虎頭心里的大事,那是要有多大啊? 趙士程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劃出一長串音符。 聲音連綿靈動,仿佛自由飛翔的大鳥。 第200章 血債血償 說是大軍撤退, 但撤退也不是一下就能走的,如今天寒地凍,準(zhǔn)備糧草、收羅大船都需要花時間, 還有江南的冬衣單薄,穿這個急行軍到北方, 怕是走一半就得減員大半。而且如今江南剛剛平定,還需要大軍鎮(zhèn)壓, 所以怎么都得留下三萬大軍,鎮(zhèn)守此地數(shù)月,讓朝廷派遣東南官員, 重立鄉(xiāng)軍, 才能真正平定這場大亂。 童貫也非常明白這點, 立刻率先帶精兵北上, 但他們的大軍才剛剛到鎮(zhèn)江的渡口, 朝廷又傳來了新的消息。 但這消息, 就有點驚悚了, 以至于童貫剛剛看到,就瞬間暈了過去。 皇帝,皇帝居然又被俘虜了! 俘虜他的還是方百花等人! 這, 這都是什么事啊!他清楚自己效忠的皇帝志大才疏,但也真萬萬沒想到,這位居然廢物到如此程度,這才幾年時間啊,他居然有本事讓自己被生擒兩次? 但焦急之余, 他也很快穩(wěn)下心神, 開始思考解決辦法, 還好, 這次他們生擒了方臘,只要有方臘在手,不愁換不回官家。 無論如何,自己的身家性命可都是寄托在皇帝手中,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做的事情在軍中有多招人恨,但只要皇帝在位,這些便都是小事,若是換了個皇帝,他怕不是立刻便會讓人拿下,丟官發(fā)配都是輕的。 想到這,童貫立刻讓人加快行軍速度,并且吩咐人好好照顧被俘虜?shù)姆脚D。 另外一邊,皇帝被圍,要求的大軍北撤的消息自己是瞞不住的,方臘與一眾降將說不后悔都是假的。 尤其是方臘,幾乎悔斷肝腸,明明王洋都幾次三番地提醒他了,只要再堅持幾日,但他就是太過惜身,那么短的時間,都堅持不下,反而讓百花與兄弟們的一番血戰(zhàn)白費。 天命分明垂青過他,卻被他生生錯過了! 還有那王洋,說得好聽,什么為了杭州百姓,其實也不過是沽名釣譽(yù),他分明與朝廷權(quán)貴早有勾連,來他那里,說不定就是為了混個功勞。 他肝腸寸斷,若不是被好幾個人嚴(yán)加看管,早就尋死了。 他不想讓自己被做為籌碼,去害了百花…… 就在他糾結(jié)著要不要英雄地死去時,突然間,他的待遇完全變了。 不但沒有了鐐銬與重枷,而且每日的伙食也都精心準(zhǔn)備,還派來婢女服侍。 方臘很快心中有數(shù),不由思考起百花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讓朝廷如此對他一個俘虜都如此忌憚。 然后又過了幾日,童貫親自來訪,面帶微笑地喚他“方圣公”,說佩服他的為人,覺得他是英雄…… 方臘沉穩(wěn)地敷衍著他,然后便聽童貫微笑著提起方百花等人在前兩天,打敗了皇帝西出的軍隊,將皇帝抓住了,希望方圣公寫一封信給您的meimei,讓她善待君上,畢竟大家都是體面人不是? 方臘明白自己的生死成敗全都系于那囚徒皇帝身上,也直截了當(dāng),表示愿意寫這封信,但他只有一個要求——王洋背叛了他,他要童貫將王洋帶來,做他奴仆,來出心中這口惡氣。 這是小事,對童貫而言,一個降將的生死,哪比的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 當(dāng)然滿口答應(yīng),并且在告別方臘后,立刻著人傳令將王洋囚禁,隨后讓部將親自帶兵,去后方把王洋抓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種彥崇軍中,王洋正在這里幫著小公子處理消息,誰知事情就突然落到頭上,一時不由皺眉,將信給小公子看。 “公子,這方臘真是不知好歹,我念及主仆一場,沒親自殺他,他卻小肚雞腸,十分可恨!”王洋其實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如今也有了些入官場的自覺,需要在小公子面前找些存在感了。 趙士程微微一笑:“符渤你放心,這方臘,我必殺他給你出氣,哦,對了,他童貫既然拿你做筏子,必然也是不能放過的。” 王洋輕咳一聲:“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要拉近和你的關(guān)系,但是我不能直接說這是我的意思,你懂的我意思么…… 趙士程心中可清楚了:“來,你自己寫信吧,給方百花提前預(yù)支一筆血債,該寫什么,你必是清楚的。” 王洋眉眼微動,瞬間懂了公子的意思,不由感慨道:“公子,您借刀殺人的功力,越發(fā)爐火純青了。” 趙士程輕輕點頭,隨后又微微搖頭:“陰謀詭計,終是小道,咱們以后,還是要富國強(qiáng)兵,以王道勝之,方是大道,你可別養(yǎng)成習(xí)慣。” 王洋自己連聲稱是,隨后低下頭,照著方臘的字跡,給方百花寫了一封訣別書。 他在摩尼教里當(dāng)了那么久的高層,當(dāng)然早就知道摩尼教特殊的聯(lián)絡(luò)方式、暗號,連方臘的信物印章都一應(yīng)俱全,方百花拿到手中,必然是不會當(dāng)成假的。 至于來抓他的人……笑話,如今眼看公子就要上位了,他的人生正前途無量,怎么可能去吃那些苦頭。 這個時候,就顯出了公子當(dāng)年經(jīng)營飛鴿情報的明智了,朝廷的消息,永遠(yuǎn)都晚他們一步! …… 趙士程的情報系統(tǒng)一直監(jiān)視著方百花的動向,他們正沿著運河道路,走最近的路,一路南下,因為有皇帝在手,周圍的廂軍都不敢輕易出動,只能悄悄跟隨,向朝廷隨時匯報情況。 突然有一日,一匹快馬沖入方百花的軍營中,隨后不久,一聲悲呼撕心裂肺,連遠(yuǎn)處監(jiān)視的士卒,都能聽到。 方百花拿著兄長那染血的訣別書,痛哭流涕。 信里,方臘說了這些天的遭遇,又說了洪載的反叛,他已身陷重圍,怕是等不到meimei相救了,最后,他用決絕的語調(diào)表示要與杭州共存亡,又希望小妹帶著僅剩的義軍出海,不要將大好性命拋下,這是他這個兄長,唯一的要求。 那傳來消息的教眾還痛哭道,聽說杭州城破,方圣公被人擒下,于城中凌遲,首級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這個消息仿佛一道驚雷,完全轟暈了方百花的意識。 她不顧方七佛的阻攔,沖出營帳,將俘虜營中一個瑟瑟發(fā)抖,有如乞丐的中年男人一把提起,目光之中,全是陰冷與怨恨。 “小妹你冷靜些,咱們不能殺他,殺了他,咱們這支大軍就回不去了。”方七佛追上來勸道。 方百花轉(zhuǎn)頭,冷冷地盯著方七佛,那聲音里滿滿都是殺氣與嘲諷:“是啊,為了活命,咱們就得把這狗皇帝放回去,繼續(xù)當(dāng)他的皇帝,咱們大哥,還有那些弟兄的仇,在你性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對不對?” 方七佛頓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