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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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感覺像是過了幾輩子那么長? …… 回到堡內,陳行舟和耶律雅里、郭藥師一起窩在屋里,圍著火堆,烤著鹿rou。 耶律雅里這一年多來在這里無人管教,成了打獵達人,快樂地蕩漾在這遼東的冰天雪地里,最近還迷上了冰嬉,簡直是個快樂無限的少年。 陳行舟就沒有那么快樂了,今年他們一共收攏了上萬遼東饑民,開墾分發田地,建立了新的村落,只是在這寒冬臘月,平時難以度過的遼澤成了一馬平川,遼東的饑民和裝成亂匪的部族官兵時常sao擾他們的村落,郭藥師的碰碰船被冰封在港口里,如今只能帶著兵馬四處巡邏防御,好在兵甲足夠,已經在遼東打出了威名。 “父皇又去了大魚濼,完顏部最近越來越不聽命令,不但減少進貢,還聯絡渤海族、室韋族、鐵驪族、兀惹族,”耶律雅里無奈道,“我給父皇遞了消息,但一直沒有回音,估計又被蕭相攔住了。” 陳行舟正在給烤rou刷鹽和胡椒,并未來回答。 耶律雅里不滿了,伸手戳他:“說話,你說話啊!” 陳行舟無奈地放下刷子,嘆息道:“梁王殿下啊,陛下他就算知道,又能如何,這事不是每一次上書了,去歲蕭兀納就上書女直力農積粟、練兵牧馬的證據,后來又上書說女直其志非小,宜先發制之,陛下都置之不理,現在的國庫,是什么情況你也懂,只要女直不直接反叛,他便能忍著,否則,這討伐的兵馬,誰去出呢?” “說過多少次了,叫我撒鸞,”他不滿地抱怨了一句,隨后道,“難道就這么看著?一個不好,便又是北疆之亂。” 陳行舟隨意劃了一塊rou,遞給他:“咱們做咱們的事情,就算對得起天下了。” 耶律雅里眼睛一亮:“對了,年底了,咱們今年賺了多少?” 他激動是有理由的,這遼城的興建,他可是把自己的身家全投進去了,要不是他從遼東購來上千頭青牛,今年開拓的土地,絕對達不到現在的數量。 陳行舟不用去翻賬本,就如數家珍地道:“今年咱們一共開墾了七百一十二頃三十六畝地,剛剛開荒的田就不要指望產量了,新建宅樓一千兩百二十七座,耗費木材……” 耶律雅里聽了一會,就神色萎靡:“怎么還沒有賺啊。” 陳行舟輕嗤一聲:“能有這樣的機會,您就偷著樂吧,那些饑民也是運氣好極了,才能正正經經地開荒土地。” “開荒有那么難么?”耶律雅里不解,在他看來,遼澤的開墾再容易不過了,鋸掉樹木,用牛馬拉出樹根,再平整一下土地,來年只管種就是了。 陳行舟給他解釋了農人開荒有多苦,大多貧民沒有隔夜糧,想要開荒,先咬牙擠出三五個月的口糧,且勞動強度極大,累死家里一兩人都是常事,如今有人主動給糧開荒,還愿意分地,這種好事,哪是能輕易遇到的。 “而且,這些饑民,一旦分了地,便算有了穩定的糧食,能安穩活下去,”陳行舟繼續道,“接著就會有女子愿意嫁給他們,生兒育女,那還有什么可求的呢。” “對,”郭藥師在一邊補充道,“這些日子,他們不但自己倚靠的塢堡打退了好些饑民,甚至還把渤海族的私兵攆得跟狗一樣,那殺人的氣勢,一點都不比咱們的軍卒差。” 陳行舟在一邊點頭,回憶著師父在信里早就分析過土地對士卒戰斗力的影響。 耶律雅里甚是感動:“這些人確實實誠,去歲開河,平時用鞭子抽他們,他們都不愿意做河工,那次卻是自帶干糧,全家上陣,堵河口那么危險的事情,他們系著繩子就下水了,沒一個后退的。” “那怎么一樣呢,”郭藥師撕了一塊rou,慢條斯理地嚼著,“把那條河截彎取直了,下邊上千頃的地都不怕被水淹,為了土地,一家出一條命又算什么。” 耶律雅里托著頭捧著臉,感慨道:“你們總是那么有道理,真是我的張良和韓信,咱們一定能做一番大事業。” 郭藥師想到千里之外的某個人物,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不說話。 什么大事業,你就是陳行舟找的幌子,他的心全都在他師父身上呢,你這真心,還真是放錯了地方。 而對面,陳行舟則是迎著耶律雅里信任的目光,微微一笑:“您說的是。” 一頓飯吃完,郭藥師悄悄溜到陳行舟的房間里,見他又在寫信,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這大雪天,鴿子都飛不出去,你寫這么多信做什么?” 陳行舟淡然地放下筆,平靜道:“每天給師尊寫的信,是我梳理心緒的最好手段,師尊料事如神,他說過女直起事就在最近一年,咱們得早做準備。” 郭藥師眼睛一亮,忍不住搓了搓手:“那這是,要和渤海人打一場么?” 陳行舟點頭:“渤海遺民不聽撒鸞調遣,將來女直動亂,不會成為助力,反而會成為麻煩,再者,將來遼國大亂,撒鸞的身份,是咱們一張底牌,也會是最大的風險。” 郭藥師越聽越不對:“你這是,想做什么啊?” 陳行舟笑而不語。 他只是覺得,如果能拿下遼東連帶幽云,再歸附大宋,必然能在朝廷身居高位,給師尊帶來無窮助力,實現他匡扶天下的大愿。 讓小師父不必再去指望一些不懂他理想宏愿的半路和尚。 他才是師門中的第一人。 第135章 舍得 政和三年的新年, 極其寒冷,滴水成冰,趙士程一個冬天都不想出門。 上元節的燈會因為大雪而耽擱了, 密州城整個冬天都在和雪作斗爭——許多老舊的房子不及時除雪, 就會被大雪壓得坍塌,道路不除去積雪,城市就無法運轉。 所以, 只能在家里寫寫實驗過程, 指點因為寒假而賴在趙府不走的王洋一些知識。 王洋最近的寫的教程已經粗具雛形,在趙士程的影響下, 他的書都是以盡量讓普通人都能看懂的語法寫成的。 第一條當然是寫一個綜述, 王洋在扉頁寫的是自己和老師一起探討了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關系, 有所感悟, 所以將自己知道的東西記錄下來, 作為將來反省己身之物。 趙士程看得很頭大, 這差不多就是拿著寫“子曰”了, 這種名聲他可吃不住, 于是勒令將來王洋出書時不能有這一段。 王洋有些失望,答應了,但表示自己私下寫一本,這總沒有問題吧。 趙士程當然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同意了。 書本第一卷 是王洋獨自發揮, 他先用一個小民的視角, 闡述了普通農人的一生,然后再從這個角度解釋農人的生活為何困苦, 解釋了“價值”的含義。 然后便是寫出了工業與農業的意義, 土地集中的危害, 甚至在其中提出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王朝周期律。 接著才是闡述如何擴大生產,如何避免天下大亂…… 以趙士程的眼光來看,這本書很多更深刻的東西都沒寫下來,很多例子說服力不足,但他沒有更多的指點去修改。 畢竟王洋才是接觸基層最多的人,他的自己感悟或許不是最正確的,卻是最容易被接受的,很多事情,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 這種帶徒弟改論文的生活一直維持到二月,這時,氣溫有所回升,道路通暢,堆積了一個月的朝廷消息,如潮水一般送了過來。 在這正月里,皇帝以上天賜下元圭為由,舉辦了一場大大的祭祀,又聽蔡京的要求,把王安石追封為王,送入文廟借天下讀書人祭拜,他耗費巨資的延福宮終于落成,邀請了文臣武將一起慶賀。 如果說這些都是小事,那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消息,就讓趙士程不禁瞇起了眼睛。 “以遼、女直相持,詔飭河北邊防。”這消息是說,皇帝招河邊邊防軍,問大遼和女直相持對戰的事情。 這事肯定沒有結果,因為河北邊防離東北女直的距離,不比京城離嶺南的距離近多少,隔著一個幽云,河北邊防能知道女直部的事情就有鬼了。 但這卻會引起河北邊防的注意,等女直和遼國打起來,必然有流民會順著遼澤逃往宋地,到時就很難克制住畫宗聯金滅遼的計劃。 不過,趙士程對這事已經淡定了,以他如今的工業布局,金人南下時,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師尊,你看這一章我寫得如何!”王洋的聲音突然打斷他的思考。 趙士程拿著看了一會,又遞還給他,表揚道:“寫得非常不錯。” 王洋一臉矜持,拿過那張紙,猛然抬頭看著小師父,問道:“那,和上次的比起來如何?” 趙士程微微一笑:“比起上次,算是大有長進。” “您上次也這么說……”王洋看起來不但沒有開心,還很失落。 趙士程站在椅子上拍拍他的肩膀:“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啊,就因為你認真思考,反復修改,才會一次比一次優秀,我當然要實事求是。” 王洋終于忍不住道:“可是師父,我剛剛拿錯了文章,您看到就是上次的!” 趙士程一滯,不由輕咳一聲,嚴肅道:“你這徒弟,怎么如此粗心,我說你有長進,只是客氣話,你還當真了不成?” 王洋神色復雜:“師父,您為什么就不能認真地看我的書呢?徒兒真的很需要你的指點。” 趙士程急忙安慰道:“我不是不想指點你,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的路和我的不同,只能你自己走,我最多能解答一些疑問,但若強行指點,說不得便把你帶偏了,若如此,便是對天下人的罪過了。” 王洋被這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釋順好毛了,但還是有一點猶疑:“真如此嗎,真的不是師父您嫌麻煩,不想再給我解釋么?” 趙士程義正詞嚴道:“當然不是,我若怕麻煩,豈會有如今的基業,豈會把你帶出來,先前每日一信,不就是證明么?” 王洋被說服了:“師尊您說得對,是徒兒想岔了,那能再幫我看看么?” 趙士程伸了伸脖子,勉強道:“行吧。” 唉,徒弟太積極了,當老師的也是很累啊。 王洋滿意地點頭,又道:“陳師弟的信送來了,您這次回信還是讓我幫著寫嗎?” 趙士程點頭:“當然。” 陳行舟的問題又多、信又長,他這小爪子自己寫回信,怎么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寫完,這天寒地凍的,爪子哪受得了。 王洋十分欣喜:“多謝師尊。” 每次幫著師父寫信,他都能完全掌握師弟的動向,從而鞭策自己。 趙士程揉了揉額頭:“行舟也是真太沖動了,他那一點兵,就想動遼東渤海族,只會引起動蕩……” “可是師尊,師弟在信中說了,渤海人幾次三番去他新城搶掠,殺死百姓,若不還以顏色,怕是永無寧日,”王洋為師弟解釋道,“而且有梁王耶律雅里在,他們派人前去征討,也是常理。” 趙士程微微搖頭:“渤海人素來悍勇,大遼對渤海人多以招撫為主,這些年遼東連年大饑,他們會掠劫也是常理,只是征伐不但沒有用處,反而容易引起遼帝猜忌。” 王洋沉思數息,問道:“那么,師弟應該如何應對呢?” 趙士程輕聲道:“遼國土地都在權貴之手,饑民無數,當然是以海寇之名,殺掉sao擾最多的一只渤海族軍,再將他的土地收下,分發給饑民,如此,從而讓貧民擁護,權貴忌憚。” 王洋忍不住拍手道:“妙啊,如此,權貴必然敵視師弟一干人馬,也免得遼帝有猜忌之心,同時還可以從中征召勇士,收服人心,只是……如此一來,師弟怕是在遼東招來許多敵視。” 趙士程隨意道:“遼東亂起,敵不敵視不重要,重要是手下驍勇敢戰,不懼生死,才能守住那里,甚至能試試與金人爭遼東人心。” 王洋點頭稱是。 趙士程看著手上書信,卻沒有再解釋。 遼東將會是他的試驗田,很多在大宋暫時不能暴露的想法,都可以先在那里試試。 他甚至有點好奇,要是那里發展下去,會不會有一統北方的機會。 “你把最近新造的幾門炮送過去,就當是我們的支持了。”趙士程繼續道。 王洋一愣,過了數息,才低聲道:“師尊,并非我不信任陳師弟,可是天高路遠,他又在遼人之地,若是火器落入遼人手中,豈非麻煩,若讓朝廷知道,還會溯源,可能會牽連到……” 趙士程笑了笑,道:“國與國的差距并不是幾門火器就足以抹平的,至于火器流失,你信不信,等西夏之役一過,西夏、遼國,都會自己造出火器,只是威力不如咱們的而已。” 王洋想到大宋那連公文機密都能拿去當廢紙賣的朝廷,不由得露出苦笑。 趙士程盤起小腿,思考著如何寫回信,開導自己的好徒兒:“所以,我就想看看,行舟是不是真能做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王洋怔住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師尊,您放心,師弟一定會明白的。” 趙士程疑惑地看了徒弟一眼,本想說你明白什么了,但看徒弟那堅定的目光,不想潑冷水,便改口道:“你想想,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土地雖貴重,卻極是復雜,若是我……”王洋深思數息,認真道,“當每村清查土地,按產量做價,人丁作戶,分予村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