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94節
書迷正在閱讀:豪門逆子他親媽回來了、一盞薄荷、小饕餮靠吃求生綜藝躺贏了、掌中物、穿成偏執男配他后媽、她有一片果園、欲言難止、舊日之箓、八零重組家庭、不夜墜玉
國內的各大部族,都開始不遵朝廷的號令,克扣中樞財賦,甚至在太爺爺興宗時,需要逼迫宋國重定歲幣,多拿些錢來供應朝廷。 但這些錢卻也沒有用在朝廷里,而是用來大興寺廟,供奉佛塔,或者拿去給石窟當供養人。 這些年來,朝廷已經越來越失去威望,重元之亂、室韋之亂,還有連年發生,連續了兩代皇帝災荒,上京道和渤海遺民都蠢蠢欲動…… 他的家國,就像是一座即將傾塌的廣廈,每個支柱都在搖搖欲墜,只在等待一場大風。 他不能再繼續等了。 耶律雅里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知道該怎么做。 想討他父皇歡欣不容易,但該怎么讓他生氣,卻是遼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在父皇查問功課時,特地親手抄寫了一首詩。 “丞相來朝兮劍佩鳴,千官側目兮寂無聲。養成外患兮嗟何及,禍盡忠臣兮罰不明。親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門潛畜兮爪牙兵。可憐往代兮秦天子,猶向宮中兮望太平!” 這是文妃蕭瑟瑟勸諫父皇親賢臣遠小人的詩,去年寫的,當時看了這詩后,父皇就勃然大怒,已經冷落這位寵妃到今年了,不知還要冷落幾年…… 這首詩里最后那一句“可憐秦天子,猶向望太平”,寓意實在不好聽,秦天子當時是指秦二世,不就是指著父皇說他再亂來就要亡國么。 有些刺耳,但耶律雅里看來,文妃明明說的沒有錯…… “你簡直目無尊上!”重重地拍在楠木大桌上,遼帝怒不可遏。 耶律雅里低頭垂目,聽著父親那憤怒的喘息,平靜道:“父皇,其實您也知道朝廷的情形大不如前了吧?因為部族不穩,您才重用了蕭丞相,就像皇曾祖重用耶律乙辛那樣,用jian臣去鎮壓各地的部族。” “啪!”這次,將耶律雅里打回神的,是他父皇重重的一巴掌,還有那句幾乎掀起大帳的:“逆畜!” 這話是真是觸動了天祚帝的逆鱗,他深深地看著這個一點都不像的兒子,吩咐左右,拉下去打上二十棍。 左右的隨從,其他皇子早已驚呆,沒有一個人敢去勸。 他們是實在是不懂,梁王怎么敢提耶律乙辛,還敢把皇上比做道宗皇帝! 這真的是不要父子之情了么? 道宗和耶律乙辛是誰啊? 道宗當年寵幸耶律乙辛,耶律乙辛隨后讒言害死陛下的祖母蕭觀音皇后,又誣死昭懷太子,暗殺太子妃,并且險些殺死陛下的人啊。 那是陛下最恨的人啊,你怎么敢說陛下如今像道宗一樣呢? 陛下沒直接把你拖出去腰斬,已經是念在父子之情了。 …… 隨后,耶律雅里傷勢稍好,便向父親請辭,表示自己想要帶著禁衛去東京府,鎮守渤海國。 看著原本健康勇武的兒子如今連走路都跛著的模樣,天祚帝憤怒之中又有些心疼,如果是以前,他會當這兒子是胡鬧,但這次,他準備讓這個兒子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于是,他下令,讓兒子出任東京留守,他要讓他知道,在沒有自己這個父皇保護,只那數百名禁衛,在遼東,會是何等寸步難行! …… 沒有多久,陳行舟收到了耶律雅里來信,信里簡單地說了他的遭遇,以及他們即將重逢的興奮。 陳行舟看完對方的信,不由得嘶了一聲,這小孩子也太虎了。 那評價遼帝的話是小公子給他說的,而自己原封不動地說給耶律雅里聽,耶律雅里居然敢直接說給他父親聽! 年輕人,太沖動了,做事一點都不考慮后果的么? 陳行舟無奈地回信,不但責備了他亂來,還隨信送了一顆回春丹,免得這小孩子因傷掛在路上了。 不過,等耶律雅里來了,很多事情就好解決了。 比如私軍能夠擴展,整個遼東的饑民都可以收攏,他已經找了河工,決定好在哪里筑堤,只要耶律雅里來了,至少能開墾出一萬畝良田。 稻農們說了,這里的水源富足,很適合種稻,只是天冷,怕是只能種一季。 他繼續前去秧田巡視。 遼澤之地冷得太早,想要種植水稻,就得打個時間差——在一塊密集避風的小塊田地里育苗,燃火蓋稻桿以增溫催苗,然后等天氣回暖一點,再將秧苗插到大田中去。 這里的稻農都是他從河北重金招來的,河北滄州一帶與遼國接壤,有著大量的河川、湖泊以及沼澤,當年大宋便將其挖通連接后,筑堤貯水為稻田,用來阻止遼軍前行,這是他能找到最北邊的稻農了。 “陳堡主,周老四找你了。”一名伶俐少年從旁邊冒出,精神炯炯地道,“他是想讓你去用溫度計,你忙的話,可以讓我去做。” 陳行舟輕蔑地呵了一聲:“不必!” 然后小心地打開腰間一方錦盒,從中拿出一根有手臂長的琉璃柱,把玩了一下后,將其放回盒中,捧起盒子,淡定道:“走吧。” 這可是小公子念他種田辛苦,專門給他找來的奇珍,聽說為了制作這個東西,公子親自指揮,花了好幾天,砸了無數柱子,才有那么一件成品。 其中的銀柱,會隨著冷熱起伏,非常準確地顯示出一日兩日的區別。 小公子還說要專門給種稻的老農用——小公子真是太單純了,這種重寶,放在老農手里,那就是招災之物,不用兩三天,必然不是被偷,就是被搶,還是由他隨身攜帶更安全。 進了他手里的東西,除了小公子,沒人可以拿走! 第123章 刻苦學習 四月, 已是春末,渤海的浮冰早已化盡, 南北之間的貿易又繁盛起來。 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衣著破舊,怯生生地走向了那碼頭的招工處。 波濤浪涌響在耳際,大船在不遠處揚帆,來來回回的船鈴聲響,加上不同的旗語,讓整個碼頭喧嘩無比。 “姓名!”招工的文書看人來了, 提起了筆。 “葉、葉安。”年輕人低聲道。 “文書看了沒有,去遼東開荒,去兩年,去就給十貫安家費, 會書文、木工之類的活可以加錢,包吃包住,每年可以買便宜船票回來一次,多的就得自己正價買,不給報銷, 明白了么?”那文書大聲問他。 年輕人神色沉重:“明白了。” 于是對方記了他的名字,給他一張憑證:“這是契書, 給你一天的時間,回去安排一下, 不想來可以反悔,明天上船, 到時銀貨兩清。” 年輕人仔細地看了契書的文字, 小心地收起來, 道了聲謝, 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而招工文書則大聲道:“下一位!” 叫葉安的年輕人心事重重地走在街上, 經過了正因為超載而在鐵路上翻了貨箱、正在哀求路管少罰點錢的商戶,經過了正在賣蒸餅和蔬菜的早市,又經過了寬闊而熱鬧的廣場,再經過送水的大車,被拉水車的驢撞了個滿懷。 在趕車人一番道歉后,他來到了一處小巷,看到屋主正在和嫂嫂吵鬧,不由一驚,快步走了上去。 “你們這些外鄉人,我把房租給你們,你們居然把夜香倒在巷子里,我們東區被扣分了,扣分了你知不知道!”一名健婦拿著搟面杖,怒聲吼道。 “這、這倒在街角,牛馬踩踏上一兩日,便沒影了,有什么好計較的!”他嫂子聲音比對方還高,“你這房子,連個旱溝都沒有,我能往哪倒?” “喲,你還有理了不是,”那婦人大怒,“你們家租屋我就說了,每日清晨有人來收,不守我這的規矩,就別住老娘的屋子,這幾日我受夠了,給老娘滾出去。” 葉安急忙上去,拉開嫂子,作了個揖,道:“張娘子莫急,是小生今天出去了,忘記給嫂嫂交代,下次必不會再犯,還請原諒則個!” 對方看他賠禮道歉,怒氣稍歇,便交代幾句,離開了。 他嫂子帶著一點委屈,氣悶地回了房,收拾起一框未清洗過的羊毛,那手勁很大,簡直恨不得把羊毛扭斷。 “若是還在家里,早就倒進豬圈,讓豬和稻草踩了做肥料,哪能受這閑氣,”他嫂子憤憤道,“這里人就是欺負咱們,要是你哥哥還在,咱家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旁邊,一個四十多歲中年男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要不愿意,那就留下孩子,滾回你家去。” 女人頓時不敢多言。 葉安這才低聲道:“爹、娘、嫂子,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他們家都是從汝州逃來的難民,家里畜生和田地早就稻田務的人占了去,兄長為了保住辛苦開墾的幾畝薄田和帶著村里的十幾戶人家鬧事,被收監半月,家里用盡錢財將他打點出來后,大哥沒熬多久,就去了。 一家人沒了生計和積蓄,只能來新鎮找些活計,可母親和一個孩子卻因為沿途奔波,染了病,找大夫看了,開了藥不說,還說讓吃些好的才能把病養好,可如今家里情形,哪能吃得了好的。 所以,他看了招工告示,準備去北邊,那里缺懂文書和寫字的人,他過去,能換十幾貫錢。 將這些話說了,他的父親勃然大怒:“不行,當年家里讓你去讀書,花了多少錢,你大哥沒了,你是家里的頂梁柱,哪能去遼國送死?” “這些錢,可以治病,剩下的,嫂嫂和母親可以去自己買些羊毛漿洗,也可以支個攤子,或者買間小屋,剩下租屋的錢,換些好吃的……”葉安一一盤算著好處,“這里取水買貨都方便,治理的也是一位好官,沒什么搶劫勒索,你們在這,我也安心……” “不行,”他爹斷然道,“我去,我也識幾個字,或許便宜一些,但當年我可是老河工,能吆喝幾十個人挖渠,或許他們愿意要呢。” 葉安沉默了一下,突然試探道:“那,爹你去,我,我留下來繼續求學?” 此話一出,整個小屋的空氣仿佛凝滯了。 他爹抖動著嘴唇,好半天,才氣急敗壞地道:“逆子,你這是什么心,我養你這么大,你不盡孝就算了,還敢打你老子的主意,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說罷,拿起鞋就沖了過去。 葉安躲避之余,還是長舒了一口氣,一想到去遼國就沒再求學,他現在心情就很不好,不想和父親玩什么三請三讓,抱頭痛哭的把戲。 …… 葉安是四月底到的遼澤,天氣很好,大船順著寬闊河口左拐右拐,停在一處有些簡陋的碼頭上。 重新踩上柔軟卻堅實的大地,在船上那忐忑與壓抑仿佛都被輕風吹走,他在艷陽下望著遠方,看到一片廣闊的青色稻田。 遠方的城墻有些怪異,像是灰色的巨石堆成。 而不遠處,還能看到濃煙滾滾。 好奇怪的地方。 他正想詢問,就看到遠方一個鮮衣怒馬的王孫公子,從碼頭上飛馳而過,在馬上搭弓,射下一只飛鳥,然后一陣風似地過來,提著那不知名的鳥兒到停船處,高聲道:“先生,這鳥兒禍害麥苗,我為你除害了!” 船邊的正在與文書對話的書生抬頭看了一眼,仿佛嫌煩一樣揮了揮手:“這是紅隼,不吃草,您先自己玩,我這還有正事。” 少年遺憾地帶著鳥兒走了,還嘀咕著:“先生怎么連這個鳥也認識,真無趣……” …… 數個時辰后。 “梁王殿下,您真的要賣馬匹嗎?”陳行舟勸慰道,“這是大事,您千萬不要一時沖動啊!” “說了多少次了,你叫我撒鸞就好,”少年淡定地揮手,“這些馬在上京道一匹才五貫錢,送到的南邊卻是四十貫一匹,一千匹就能有四萬貫,足夠你再開墾一萬畝田澤,若能收獲,能供養多少百姓,這全然不同。” 陳行舟頗為無奈:“可這事若讓陛下知曉,必然遷怒于你……” “你不是說了么,如今女直有不臣之心,遼東又馬匹泛濫,與其將來資敵,不如給宋。”耶律雅里果斷道,“我到時這樣說,父皇也不會有意見。” 陳行舟頭大道:“你這話說得,宋就不是敵了么?” 耶律雅里隨意一笑:“先生,你有所不知,當年宋欲滅西夏,我朝前去調停,為了給宋一個交代,李乾順默許我朝道宗陛下派使者毒殺了他母親小梁太后,西夏如此衰弱,宋朝都能和夏國戰上這近百年,就別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