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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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蠶也是如此,只吃新枝嫩葉,所以要讓桑樹密集生長,每年修剪枝條,不讓其長大。 管事立刻道:“正是如此,那些今年才種的新樹,如今都結著滿滿的蠟,只要修剪枝條,明年必然又能豐收。” 種氏這才點頭:“行吧,這事先不談,今年又能收幾畝蠟園,如今白蠟之物,在汴京供不應求,既然賺錢,便該多置些地。” 做為一名典型的宗室夫人,種氏對經商毫無興趣,在她看來,有地,有產出,那才是最穩定,百賺不賠的事情。 管事立刻道:“如今密州開墾過的山林都許多都已經種上蠟樹,我已去臨近的萊州置地,如今已經有三百多畝正商議價格,年前便能定下。” 種氏點點頭,白蠟新收,雖然產量下降,她手上卻又有了兩萬貫的家財,這些置出來的土地,那都是給孩子們的積業啊! 她又聽了一會,有些疲乏,便讓管事退下,讓侍女給自己按按額頭。 就在這時,她聽到兒子清脆的一聲“娘親!” 種氏垂落的眼簾一抬,看到小兒子奔跑著向自己撲來。 “什么事情,讓虎頭這么開心?”種氏看著活潑可愛的兒子,她捏著兒子rourou的小胳膊,心里流淌著一股滿足,看到沒有,這么漂亮聰明的兒子,我的! 趙士程露出天真的笑:“娘親,我想種葡萄。” “那行啊,娘陪你一起種。”種氏也來了興趣,難得虎頭像個孩子,她當然要陪著小孩挖土種草,來個田園之趣。 “可是娘,我不想只種一棵葡萄。”小孩子認真地道。 種氏笑道:“那你想種多少?” 小孩子歪了歪頭,腆著臉,討好道:“我覺得,一千畝就夠了。” 種氏頓時精神一震,目光自然地帶上一絲戒備,不善道:“喲,臭小子,你這是又來打家里人的主意了?一個五哥還不夠你騙?” 趙士程不滿道:“那怎么能是騙,你看現在五哥如今又有錢又有媳婦,多感激我?就這么多好處,成家又立業,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娘你抱哪門子的不平啊!” 種氏輕哼一聲:“我還不知道你么,就想騙著人幫你做事,不錯,你老娘手上是有兩個閑錢,但這種葡萄,總得有些用處吧,你且說說。” 她也不是頑固之徒,主要是上次小兒子給他五嫂的東西有些香了,讓她生了幾分羨慕,若是兒子能說個所以然出來,自然沒有問題,要是失敗了,也不過是打他幾下屁股的事情,這點錢,她還是虧得起的。 趙士程道:“我們可以種葡萄,釀酒……” 種氏立刻冷笑打斷:“妄想,這沽酒之稅,是國家重稅,比之鹽茶亦不差些許,就處是宗室,私下釀酒,也是大罪。” 趙士程無奈道:“娘親你別急啊,本朝又不是不許私釀酒,只是發酒的酒曲都要在官府的都曲院買,買了官曲才能釀酒。官曲雖貴,但那也是有的賺的啊。” “說得輕巧,別的不說,汴京中的官酒是殿前司包賣,那可是天子的錢包,你這酒再便宜,還能和天子爭利不成?”種氏不屑道,“再者,用了官曲,那便只是掙些辛苦錢,豈能和蠟園相提并論?” 趙士程道:“娘親你聽我說完啊,這酒不賣去京城,也可以賣海外……” “我聽你瞎扯,本朝稅制,遼國高麗都是有樣學樣,椎沽之稅都查得極嚴,行了,你熄了這心思吧。” 趙士程無奈道:“娘啊,我還沒說完呢,這葡萄釀出的酒,可以煉丹,其藥能治瘴瘧和水蠱,酒只是順便釀些而已。” 種氏神情一震,隨即古怪地看著他,嫌棄道:“你這孩子,有話也不一次說完,下次這種事情,早點說。” 趙士程立刻眉開眼笑,坐到她身邊:“那娘你同意了?” “為何不允?”種氏輕哼一聲,“瘴瘧和水蠱都是南方大疾,凡是去了嶺南的,極易得此病,你要真能煉出這種丹藥,南邊的諸路,都得有求于你,豈是這幾萬貫錢財可以相提并論的?” “那多謝娘親了。”趙士程貼了貼娘的臉,“娘親最好了。” 種氏無奈地搖頭,突又心生一計:“對了,你爹今歲也賺了不少錢財,我可以給你尋些地皮,但你若無錢招攬人手,可去尋他啊。” 趙士程一時驚了:“娘親,你這是……不愛爹爹了嗎?” 種氏正色道:“愛之深、責之切,與其讓他把錢都放在珊瑚上,不如給你來做些正事,這難道不是大愛?” 趙士程覺得好有道理,立刻鼓掌:“娘親說得對,虎頭明天就去。” “嗯,去得快些,聽說過幾日他又要去市舶司了。”種氏揮手道。 于是趙士程走了,還走得很快,只是那小小的臉上卻爬上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愁。 怎么辦,好像又學壞了一個,我的娘親啊…… - 十月,大宋東南的旱情終于緩解,但夏收也差不多算是盡毀,朝廷許多地方開倉平抑了部分糧價,又免了多地稅賦,還從流民中抽調青壯,這才勉強收拾了局面。 雖如此,各地的盜匪還是增加了一大波,許多的流民都涌入了密州,密州知州宗澤準備很充分,錢財也很充分,很容易地吸納了這波流民,成為他政績上的又一個亮點。 但他的成績實在是太好了,在密州百姓看來,宗知州為官這一年多來,種了蠟樹,修了路,還有了織洗羊毛的產業,大家都賺了不少閑錢,生活過得更好了,在這種情況下,宗知州不但沒有擾民,沒有各種借口收刮錢財,還把朝廷里攤派維持在一個很低的程度,大的徭役也是只是修路疏河。 密州的盜匪也被清理了一遍,雖算不上路不拾遺,也讓貨郎們敢搭著一兩人的牛車下鄉入村,賺些錢花。 七里坡的堤壩已經修起,水錘作坊又添了兩家,軸承的產量每天已經有了七十多套,這意味著密州每天的能新增七十輛車軸,大車能讓買羊毛的商隊來得更多。 這些都是造福一方的好事,能遇到這樣的好官,那就是他們幾世積來的福氣。 而今日,宗澤收到一封書信,展開一看,便面露喜色,給傳信的小仆回了消息,他便飛快地進入工作狀態,解決剩下的政務。 等處理完,他便牽了衙前的一頭青驢,悠哉地坐上去,一路行上神霄觀,才至觀門,便有人將他引去側門,進入后院。 小孩和姑娘都已經等在那里,那道士倒是沒見,想是又在煉丹。 “小公子,許久不見了,倒是又長高了幾分啊。”宗澤摸著短須,微笑著招呼。 趙士程也應道:“宗爺爺那么開心,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么?” “你回密州,這不就是最大的喜事么?”宗澤坐下,接過山水姑娘遞來的茶水,感慨道,“那蔡黨變法,是收割天下,而你所做之事,卻是有益天下,能遇到小公子,老夫也算不枉了。只是不免有幾份擔心,怕你喜愛繁華,留在京城,不復返了。” 趙士程笑道:“這夸得我都飄了,我在京城住得不習慣,還是離天子遠些好,不過那邊的東西不錯,這茶是從汴京帶來的,皇家御貢,你試試。” 于是又是一番對茶葉的夸贊,外邊一長段對各地茶葉的品評,算是熟悉氣氛。 寒暄過后,趙士程提起了造海船的事情:“……這便是我的想法,若能做出大船,來回于兩廣之間,密州糧食不缺了,以后也安全,只是需要征招土地和工匠,必然擾民,還得您來幫忙主持。” 宗澤輕抿了一口茶水,嘆息道:“小公子啊,你有所不知,便是真有大船,到了兩廣,也買不到多少糧食。” 趙士程一愣,困惑道:“不應該啊,那么多糧食,去哪了?” 宗澤淡然道:“釀灑。” 趙士程困惑地眨了眨眼:“這,花不到那么多的糧食吧?” 宗澤嘆息道:“真宗之時,朝廷困于伐遼軍費,便勸飲民間,以斂民財,及至如今,已近百年,是以,各地釀酒之風極盛,城鄉處處,酒肆林立,男男女女,都暢飲不醉,像先前詞名譽京城的閨秀李易安,也極喜飲酒。” 趙士程不禁皺起眉頭,原來李清照喜歡喝酒這事原來不是女詞人的特行獨立,而是天下都是這個風氣? 宗澤又道:“可三斤糧食一斤酒,如今天下暢飲,你說,這些酒,又能是從何而來?” 趙士程摸了摸下巴,問道:“朝廷難道不知這些么?都這場面還不控制一下,這酒稅是有多賺錢?” 宗澤搖頭:“你還小,定是沒聽過民間俗語,有話說:欲得官,殺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趕著行在賣酒醋。本朝酒稅,占了朝廷課稅快兩成,各地你說,這些糧食,還能存下來么?” 趙士程有些無語,道:“行吧,我大約懂了,但是,宗老,若我能讓南方產糧之地,不全用來釀酒呢?” 宗澤瞬間來了興趣,略略探身,問道:“請賜教。” “我能煉丹,可治瘴瘧和水蠱。這些,可以換來糧食么?”趙士程問。 宗澤一時間睜大了眼睛,看了趙小公子數息。 對方平靜地回視著他。 數息后,他緩緩吐了一口氣,平靜地問:“小公子,不知這船塢,你想建在何處?” 第89章 一個都不能少 既然最大的分歧解決了,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趙士程和宗澤一番商討,說起了辦船塢的事情。 “若說港口,那自然是板橋鎮最好, 可惜那里是市舶司,也有州軍的官制船塢, ”宗澤沉吟道:“本朝的客舟工匠,大多歸官塢所有,私戶船塢多在兩廣路、福建路, 密州本地,只有一處小船塢, 做的成是小漁船, 至于官塢,我翻看過縣中的記載, 你想做那種兩千料的大客舟, 必得打點上下, 加上工匠、土地,那至少要耗費三十萬貫以上。” “這投入也不是一次便能集齊,”趙士程眨了眨眼睛, “宗知州, 要不然, 咱們來一個五年計劃?” 宗澤搖頭笑道:“小公子, 老夫再有一年半載,便要調任了。又哪來五年之計?” 趙士程微微一笑,這事他已經想了一晚上, 終于想到解決辦法, 這才有了五年之說, 就是把這一年半也算了進去! “你在密州三年, 按朝廷法制,必然是會調任,如今密州算是上州,您就算是個上優評,也很難再調到上州了,”趙士程對此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先前種家活動,沒有其它機緣,宗澤一輩子就只能是縣令通判,“那么就只有兩條路,要么去其它中州或者下州,要么去當京官。” 宗澤沉默,他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這對他從不是問題:“只要能造福一方,又何必管他是窮州富州。” 至于京官,他從未想過,如今朝廷已經不是當年的朝廷,諸公為了私利,官場早就沒有了仁宗年間的平和,今天攆走一個尚書,明天換掉一個宰相,后天再冤枉一個將軍,有志之士,差不多都已經放棄入朝的想法。 趙士程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微笑道:“密州城東去一百余里,就是萊州,緊臨市舶司,那里的情況比之密州大有不如,若您不嫌棄,下一任,可以去那上造福一方。” “萊州?”宗澤一怔,看小孩的目光就帶上一點高傲,“小公子,你這,是拿捏上老夫了啊。” 萊州緊靠密州,但一年的財賦收入只有五千貫,還不到密州的六分之一,是下州中的下州,再遠一點,就是用來流放犯人的登州了。 他倒也不是嫌棄,只是單純不喜歡這小孩把朝廷官職說得好像他隨手可得一樣。 趙士程立刻安撫道:“宗爺爺你別誤會,這不是萊州很多官都不愿意去么,所以去那知州,就沒多少好的,為官三年,天高三尺,那是地皮都能刮掉三尺的人物,就這,朝廷還常年攤派牛黃,弄得盜匪遍地,你過去,是救他們于水火啊!” 宗澤神色微動,他去過密州萊州的交界,自然知道趙士程所言不虛。 趙士程趁熱打鐵道:“再說了,萊州靠著密州,只要您在那里,我就給那里多弄些產業,還可以把船塢也放在那里,你看怎么樣?” 宗澤摸著胡須的手指一頓,輕咳一聲:“你這孩子,說得好像老夫要挾你一樣,你若想做,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趙士程心說你當然不會攔著,他微笑道:“造船之事,沒個一年半載弄不出來,咱們先在交界之地搭個架子,等您去了萊州,就正好護著剛剛出船的船塢不被流官污吏所擾,到時既可以支持市舶司,又可以讓本地的鄉民吃飽喝足,何樂而不為呢?” 宗澤嘆息道:“小公子,哪有你這般談事的,這動不動便是金山銀海砸下來,還是堂堂正正,這叫人如何拒得了。” 趙士程笑而不語,卻在心中比了個v。 他早就垂涎青島那優質的天然港灣了,但那如今的膠州灣卻是分開劃給密州和萊州的,尤其是里最好的一片碼頭,全在萊州,他可是知道這年頭在大宋經商當官的有多重要的,這海船關系到他將來的大計劃,肯定要選個靠的住的人,而如今這個時間,還有比宗老更靠的住的么? 更重要的是,宗澤這樣的人物,怎么能只用三年?? 這離靖康還有十八年呢,他就把這樣的人物剩下十六年都放一邊? 開什么玩笑,他未來下半輩子,要是能跑出他趙虎頭的手心,他就把面前的石桌子嚼著吃了! - 十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 新鎮的碼頭從清晨的第一縷光明劃破天空時,就已經開始忙碌。 兩帆的大海船身后拖著成捆的遼東巨木,每一料都有半丈粗,十丈長,這些巨木加起來,甚至比拖曳巨大木的大船還要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