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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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天冷,土窯里耐火泥干的慢,所以趙虎頭交待一番后,見剩下的時間還多,就和種彥崇逛逛市場,買些煉丹的“藥材”。 不過,這一次,他們遇到了一點麻煩。 “禿那豎子!給我站住!”那坐堂的大夫終于再也忍不住,大步從案幾后走出,擋在他們面前,滿面怒容:“這兩月來,你們可知自己買空多少藥材!可知如今這些藥物上漲的何其厲害,可知其中多少是別人的救命藥,那么多藥材,便是秦始皇吃完了也該成仙了,你等還要買到何時?” 種彥崇有些尷尬,正要說話,趙虎頭就已經搶聲道:“這藥吃有害無益,我買掉是救人于水火,沒準他們還能多活些時日呢?” 那老大夫更怒,卻沒有和小孩一般見識,而是直直盯著種彥崇,仿佛在要他給個答案。 種彥崇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牽著的趙虎頭,見對方搖頭,便只能遺憾道:“大夫你醫者仁心,但購此物,也是救人之用,實在不能退讓,還望見諒。” 那老大夫氣得面色青紫,卻還是無可奈何,只能退回案后,不再多看他們一眼。 種彥崇于是牽著趙虎頭回家——雖然趙虎頭不是很愿意被牽著,但也無可奈何,如今這世道,孩子也是一種商品。 種彥崇隨口問道:“那些藥,真的會吃死人么?” “當然,血rou之軀,服食金石,實為逆天而行,積累過多,必然不治。” “……那,有什么真仙丹么?”種彥崇非常好奇。 “煉丹之道,以千年為紀,你我這輩子應該是等不到的。”趙虎頭和他瞎扯。 “那就好。”種彥崇點頭。 “嗯?”趙虎頭滿臉疑惑。 那樣,當今陛下就吃不到了——當然,種彥崇這話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說出來。 …… 二月,春寒料峭時,海冰融化,趙虎頭還在死磕煉焦窯時,七艘自南方而來的大船,停靠在了密州的市舶司外。 蘇謙從南方焦急地逆著北風,乘船而上。 這幾月來,他們集合了全部織戶的力量,發現這種羊毛線積出的布有很多細短的絨毛,無法像絲麻一樣光滑整齊,但這種細絨織出的毛布卻反而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手感,在保暖上效果極為顯著,極受老人和小孩的歡迎。 江南的天氣雖不如北方那樣滴水成冰,但也極是陰冷,尤其在冬季,雙手稍微離開的火爐,便會僵木,這毛料,卻是正可解此急,尤其是縫制成手套和襪子后,不少文人已經開始寫詩贊美這物。 唯一可惜的,就是這次收到的貨物太少了。 三千斤梳毛啊!織成的布也就一百多匹,這在絲織圣地的蘇杭之地,都不用上市,找些相熟的老客戶,就已經全賣光了,二手的布匹都已經被炒成了天價。 身為父親的家主比蘇謙還急迫,成天叨念他為什么不多買些回來。 這一次,父親把家里的宅子、鋪面、都抵押販賣出去,帶了幾乎所有家資,北上前來收購羊毛,不僅如此,父親知道自己吃不下這單,還邀請了其它兩家勢力強大的織戶合作,約定一起經營,守望相助。 當然,貨源必然由自家掌握。 為此,三家拿出大半家底,湊了一千兩黃金,按一兩金可以折十八貫銅錢,就是一萬多貫,已經超過了許多小州一年財賦,聽說那山水姑娘還想購買過煉丹之材,這次船上,也裝滿了產南方本地的廉價丹材,一共六千多斤,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能換多少,就換多少。 第24章 排除一個正確答案 蘇謙來得正是時候,積累的一個冬天的羊毛已經快要將七里坡的倉庫堆滿,足有六萬多斤的梳好的羊毛,在這個冬天時,足夠的炭火和薪資,充份調動了這里居民們的積極性,如今的他們,個個都是梳毛紡線的好手。 當然,因為的梳毛遠比紡線容易的多,所以倉庫的毛線存量要遠大于線卷的數量。 但問題不大,對蘇家來說,這里人那粗糙的紡線簡直就是浪費東西,遠不如他們將羊毛捻成紗線后,紡出的布匹美麗精細。 雙方檢查了質量和財物,隨后,他們委托密州的車行行首,以每百斤一百里一百文錢的價格送往市舶司,因為數量不小,密州的車行調動了數十輛牛車,這些運費在一番謙讓后,由蘇謙船主付了。 山水姑娘說話算數,按著原本的價格,將他們的大船幾乎裝滿,而得到的,是三千兩黃金,都是成色上好的紫金,而他們船上送來的數千石煉丹材料,也全被趙虎頭笑納。 按蘇船主的說法,這幾船的礦石是梅山蠻老礦山,其中辰砂(朱砂)、雄黃、雌黃最為上品,是他們蘇家專門托人沿長江而上,去邵州高價購買而來。 當然,他們沒說去梅山蠻那里買礦,那價錢再高也高不到哪去,用家里舊絲綢換了好幾船,當地蠻人還覺得賺大了。 除此之外,南方盛產的鉛、滑石、長石、石棉、云母、鉛母、□□、鹽、石灰通通的有,大大豐富了趙虎頭的資源樣本庫。 趙虎頭對此非常欣喜,大手一揮,讓山水姑娘告訴對方,下次他們再來買羊毛時,可以打個七折,如今再有這些材料,可以按市場價來換購羊毛。 雙方都很滿意,蘇謙甚至沒有多耽擱一天,交易達成,就帶著船隊順北方而下,那叫一個歸心似箭。 不過,走之前,他們還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姑娘,請收下這點禮物。”在離開之前,蘇謙微笑著讓人帶來了四名中年男子、四名中年婦人,他們都外表老實,神態忠厚,一看就很淳樸。 “這是四位作匠,四位織娘,”蘇謙禮貌而溫和地道,“這四位是制造織機的工匠,那四位是擅長織紡的布娘,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收下他們,有他們在,必能事半而功倍。” 這是在用很委婉的方式,提醒山水姑娘你家的線不太好,不如按這些專業人士的指點來。 山水當然自家人知自家事,那些村人以前都是種田的,能懂什么織布紡線? 于是便收下了,倒也不在擔心被偷學的技藝,一是南方沒有那么多羊毛供應,二是梳洗羊毛,少不了公子賜下的洗劑,否則,便是只能做氈用的廢毛罷了。 如是,這番交易,便是皆大歡喜了。 她將這八位專業人士安排到了城內,另選了一處宅子,只讓他們每日去村中上工,教授織線技巧,打造需要調整的紡機,村人對這些事情樂見其成,畢竟,這樣能提高效率的東西,也能提高他們的收入。 到了二月中旬時,山水的紡織大單基本忙完,給趙虎頭匯報總結。 扣除各項材料和人力成本,折算下來的收入,那數字之高,一直到山水匯報完畢,旁邊的種彥崇都沒能把張開的嘴給閉上。 那幾乎已經接近密州一年財稅了。 “這不奇怪,”趙虎頭平靜道,“大宋的稅賦中,財賦只是其中一種,由城郭戶(城市戶口)繳納,多是商稅,農戶則是繳糧、布為稅,還有各種攤派、力役、還有各種‘綱’,那才是真的民之所困。” “什么是‘綱’?”有一個書童好奇地問。 “就是一個計算運送財貨的單位,比如馬為五十匹一綱,米以一萬石為一綱,運馬就是‘馬綱’,運米就是‘米綱’,這些運費,都是要攤派到沿途的民戶身上。”趙虎頭提起這個就搖頭,馬綱和米綱也許還很少知道,但一說“生辰綱”“花石綱”那在后世就是鼎鼎大名了。 小書童們紛紛點頭,表示公子太厲害了,什么都知道。 而種彥崇終于回過神來,他被這種恐怖的利潤勾搭上了,開始旁敲側擊:“那個,小神仙啊……” “說。”趙虎頭對吹捧并不感冒。 “我們老種家,也算你的外祖家呢,”種彥崇殷勤地坐到小孩身邊,輕柔而諂媚地給他捏著肩膀,“秦州苦寒,那邊的羊啊可比密州還多呢,羌羊生于苦寒之地,毛更長更密,平日里,都是讓小孩梳出細絨,羊毛則做氈毯,何其浪費啊,你說,對不對?再者,這也能開源不是?” 趙虎頭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不想么?” “那要怎么才能心想事成呢?”種彥崇立刻打蛇隨棍上。 “第一是需要堿,”小孩冷淡道,“這玩意很難得到,也是讓羊毛可以織布的關鍵,我建立煤窯,就是想要開始制堿的第一步。” “是個問題,”種彥崇心說不是不能解決,他家能權勢,想少弄些堿還是成,多了也很難,于是又問,“那第二呢?” “第二,”趙虎頭面色上不由自主帶上一絲嘲諷,“小舅舅,大宋上下,為食羊rou,就能圈占馬場牧羊,若是還能紡線織布,你說,他們會不會占田牧羊呢?” 種彥崇面色一面,看趙虎頭的目光不由自主帶了些駭然,小孩卻不為所動,平靜地看回去。 數息之后,種彥崇按住胸口:“這事,你就當我從來沒提過。” 大宋的馬政糜爛,深受其害就是他們西軍,騎著青驢打仗都算是常事,要真要落圈占良田的地步,他種家豈不是成了罪人? 錢財種家不缺,這罵名卻是萬萬不能背的。 “不說這個了,”種彥崇于是退而求其次,“對了,虎頭,上次那個,就是那個,還有沒有啊?” “怎么?”趙虎頭睨他。 種彥崇打起感情牌:“舅舅呢,想再丟兩個聽聽響……” “我后邊不是又給你做了兩個么?”趙虎頭問。 “不夠勁啊!甩出去威力小了很多,”種彥崇小聲抱怨了一下,隨后又正色道,“當然,舅舅不是說你后邊給的不好,而是,先前那個太好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不是云,懂么?” 趙虎頭心說那是當然的,一個是顆粒黑火藥,一個是□□,前者是饅頭,量大管飽;后者是松露,又貴又少。有天天吃饅頭,哪有天天吃松露的。 “也不是不行,一個響兩百貫。”這還窮著就想玩火力覆蓋了,趙虎頭決定不能慣著他。 “不是一百貫的么?”種彥崇大驚失色。 “我,你外甥,神仙中人,煉丹開爐的費用不值一百貫嗎?”趙虎頭理所當然在問。 種彥崇無言以對。 趙虎頭于是低頭,繼續磕圖紙,他的煉焦爐已經基本完成,要準備開爐了。 “對了,還有一事。”種彥崇有些萎靡地道,“上次jiejie讓阿爺推薦一些名士,來密州上任,你還記得么?” 趙虎頭點頭:“知道啊,去年便說了,都半年多了,還沒有消息么?” “阿爺收到消息時,已經是十月,又回聯絡了舊識,甄別了人選,這才讓我帶名單過來。”種彥崇從懷里拿出一張有些皺褶的信件,隨手打開,“這些天都在聯絡他們,如今也都收到了回信,被劃掉的就是不愿意攀附我們家的人,沒被劃的剩下四個,這算是最后的名單,如果定了,就會由我們武勛的舊識推薦上去,這關系到咱們在密州的后續計劃,我覺得你應該看看。” 趙虎頭本想說這種行賄受賂事與我無瓜,但看在舅舅的面子上,還是打開了信紙,一目十行地看過去。 然后,瞳孔地震。 這名單里的備選的四個人,他都不認識,但那其中一個被劃掉名字,卻是震地他的腦瓜子都嗡嗡作響。 那個名字是“宗澤”! 第25章 母慈子孝 宗澤,了解一點宋朝歷史的人都不會忘記的存在。 他一手提拔了岳飛,在趙構逃跑后收攏了靖康之后殘余的北方勢力,說服了一個個人趁亂起兵的游兵悍匪,重新守住了汴京,支持河北義軍屢敗金兵,金人畏懼宗澤,都稱他為“宗爺爺”。 他希望趙構派兵讀過黃河,能趁金人未能占穩腳跟之前收復中原,卻從未有回音,這位七十老將直到去世,都在三呼過河、過河、過河。 而在他去世之后,朝廷派一個叫杜充的官員接替他的位置,他直接放棄了抗金起義不斷的中原各地,又決開黃河,致中原化成澤國,宗澤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自此毀于一旦。 后又有岳飛十年之功,毀于一旦,自此后,淮北諸地不再南望王師。 ……光是想到這些,趙虎頭就開始血壓升高,對了,現在宗澤在做什么來著? 這個還真記不得了,得問! 于是趙虎頭指著宗澤的名字,對著小舅舅試探道:“舅舅,這個人的名字我好像聽過,他是誰啊?” 種彥崇還真知道這個人,不由笑道:“他是元佑年間的進士,入朝前,曾經在秦州游學過,還拜見過阿爺,阿爺對他很是贊賞,這幾年,他在天南海北當了三任縣令,每為官一任,便造福一方,政績卓著,很是有名。” 趙虎頭于是問道:“那為什么不讓他當知州呢?” “小虎頭啊,”種彥崇忍不住坐到身邊摸他的頭,“你以為官是那么好升的么?如今朝中有官身,等著實差的選人已經有兩萬多人了。” 趙虎頭忍不住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