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根是個高中生，因為想出國留學，但是家里又沒錢，所以他就來上海工讀法語，因為上海消費高，他出來找工作，屬于半工半讀。

    另一位叫王長貴，也是跟他一樣的情況。

    秦無雙是想讓兩人輪著來，各上半天班。但是前三天開業，生意忙，他們要上全天。

    王長貴愛惜地摸摸衣服，“這衣服很貴吧？我怕弄臟這衣服。”

    “再貴的衣服也是給人穿的。”秦無雙笑道，“我之所以請你們，就是因為你們身上那股自尊自強的勁兒。不諂媚，不獻媚。讓人覺得衣服穿在你身上，可以給人一種優越感。”

    長根一聽，立刻挺直脊背。

    王長貴撲哧一聲笑了。

    兩人都是十七八歲，自尊心最強的時候。雖然國弱，百姓的自尊心受到嚴厲打擊，許多人如豬如狗般活著。但他們到底是溫室里的花朵，還沒經過摧殘，所以身上有股傲勁在里面。這是秦無雙最喜歡的，這遠比銷售技巧更能打動人。

    后面響起一道聲音，“又來給他們打氣？”

    秦無雙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人是蘇望亭，她轉過身沖對方笑，“是啊。總得讓他們自信些。不卑不亢才能讓人眼前一亮。”

    蘇望亭點點頭，沒說什么，而是岔開話題，“已經都弄好了，就等明天開業了。咱們要準備剪彩嗎？”

    秦無雙笑道，“既然一切交給你，自由由你做主。”

    蘇望亭點頭，說了自己的購想，“咱們這兒是最繁華的街道，我覺得邀請別人參加比較好。”

    秦無雙可不認識這樣的人，“你來邀請吧？”

    “沒問題。我以前在洋行工作過，可以請以前的同事過來。還可以邀請同學。”蘇望亭笑道。

    秦無雙將這個店鋪全權交給蘇望亭處理，對他的建議自然也沒有異議，一口答應。

    “我還打算邀請報社編輯請對方專門寫一篇報導記錄這次開業盛況。”蘇望亭笑道，“你那廣告只打三天，要想有余溫，宣傳就不能停。”

    “可以。你安排就好。”秦無雙朝他舉起拳頭，“加油！我相信你的能力！”

    蘇望亭哭笑不得，“我就沒見過你這樣懶的老板，什么都交給我，你直接當甩手掌柜。”

    秦無雙笑道，“一切交給你，我放心。我是相信你的能力。”

    蘇望亭想勸她以后不要這么輕易相信別人，可是看著她充滿信任的眼神，他心里多了一絲暖意，于是鄭重保證，“那我一定要好好做，才不辜負你的信任。”

    “好。”

    秦無雙問他有沒有打點好警察和巡捕房督察長。

    蘇望亭微微一怔，臉色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厭惡地說，“那些人就是敗類。”

    秦無雙嘆氣，“我知曉這些人是什么德行，但是咱們這買賣要想做得安生，這些人必須喂飽了。”

    秦無雙猜想他可能是新派人士，對腐敗的官僚體系不喜，于是也沒為難他。

    她主動包攬此事，“我來打點吧。你好好看店就行。”

    說著，她直接推著一輛腳踏車，在上面扎了一兩朵大紅花，讓兩位伙計直接送到巡捕房督察長的辦公室。并且寫了一封名帖邀請他以及屬下到醉千樓一聚。

    兩名伙計點頭應是，抬著腳踏車就出去了。

    秦無雙怕他們把腳踏車弄臟了，于是叫住他們，給他們兩角錢，讓他們坐黃包車過去。

    兩名伙計歡歡喜喜走了。

    蘇望亭在邊上躊躇半天，終于下定決心，“還是我跟你一塊去吧。”

    他一個大男人，難道讓東家一個女人陪客嗎？要是那些人把她灌醉圖謀不軌怎么辦？那個督察長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他實在不放心。

    秦無雙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好意，“行。你要去，不能板著臉。也別端著清高的臭毛病。為了生意，陪個笑臉不丟人。”

    開店之前不打點好，后續那些人會獅子大開口，他們損失只會更大。

    蘇望亭定定看著她，最終理智占勝了喜好，點了點頭。

    下午，秦無雙和蘇望亭到了地方，巡捕房的人已經到了。督察長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一臉的橫rou，看到秦無雙，那雙瞇瞇眼睜大了一倍。

    秦無雙身上的氣質過于獨特，不是時下低眉順眼的女子，她身上自有一股傲氣，品格高潔的男人會尊敬她。品格低劣的男人會忍不住想要打斷她的脊梁骨。這督察長就是后者。

    秦無雙故作不知他的異樣，示意店家撿好的上，“各位賞臉，就是抬舉我。大家別跟我客氣，好酒好菜只管點。”

    酒樓老板歡歡喜喜應了。

    隨后幾瓶洋酒送上桌，督察長手不規矩放在秦無雙手背上。

    蘇望亭蹙眉，剛要走過來阻攔，卻見秦無雙已經先一步挪開，給督察長倒了杯酒，“今兒真是抱歉。沒有叫姑娘。我這人小心眼，看到你們都有人陪，我沒有，我心里就不舒坦。待會兒吃完飯，我請你們去醉云社聽戲，一切開支我全包了。你們有喜歡的戲只管點。”

    蘇望亭狀似不經意道，“警長，聽說談小姐今天會登臺。東家可是大手筆啊。”

    督察長大喜，“真的？鳳茵也在？”

    秦無雙不認識談鳳茵是誰，但是看督察長這副色瞇瞇的樣子，這談鳳茵應該不是一般的漂亮。

    她不留痕跡對督察長一陣吹捧，請他照拂他們的店面。

    督察長一顆心早就飛到談鳳茵身上了，聽到她的話，連連點頭答應，“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吃完飯，秦無雙將一行人送到醉云社，她這邊有十來個人，預付了300元的酒水。她看了眼臺上正在表演的談鳳茵，唱的是京劇，她從來不看這些，所以分不清哪位是談鳳茵。

    她觀察其他人的表情，他們望著臺上的人一臉癡迷。她聽不懂京劇，也不想浪費時間，就和蘇望亭先行離開了。

    一晚上花了六百大洋外加一輛腳踏車，奢侈至極。

    蘇望亭送她回去，到門口的時候，他讓她不用擔心，生意一定會好的。

    秦無雙看得出來蘇望亭不喜那些官員，但是他還是盡職盡責給她擋酒，她領他的情，“那你好好做。”

    蘇望亭是個生意人，對腳踏車店鋪自信滿滿，再三保證一定會生意興隆。

    不過他頓了頓還是道，“那些官員不是善茬，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來負責吧。你一個姑娘家會吃虧的。”

    秦無雙打量他好半天，“可你之前不是不愿意打點嗎？”

    蘇望亭淡淡道，“總要習慣的。”

    秦無雙不明白他為什么前后態度不一，但是她樂得清靜，點頭答應了。

    翌日一早，秦無雙吃完早飯，叫了黃包車直奔租界。

    她到的時候，吉時還沒到，蘇望亭早早站在門口，伙計穿著西裝，梳著精致的發型，整整齊齊站在門口迎客。

    許多百姓站在下面看熱鬧。

    吉時到了之后，秦無雙負責點炮仗，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過后，震耳欲聾的鑼鼓聲響起。

    蘇望亭請的客人陸續登場，他上前將客人迎上去，而伙計則進去招待客人。

    秦無雙站在柜臺前，專門負責收銀，給客人發一張號碼牌。

    伙計收到牌子，會幫解開自行車上的鎖，讓他們騎走。

    這鎖的價格是20元一把。像一根鏈條一樣，鎖在哪里都不怕被偷，非常方便。這是買自行車送的配套鎖鏈。但是其他家的腳踏車都不送東西。所以她也沒有加進去，而是單賣。

    秦無雙站在柜臺，看著這些人摸索車子。有的想上去試試。

    左側區域是成堆的腳踏車鎖在一起，右側區域的自行車單獨停放，客人可以上去試試。不過下面有鎖，所以試試。

    男人一般看的是28大杠，女生一般看的是女款。

    沒一會兒就有個年輕男孩要買車。他年紀不大，只有十六七歲，還是個學生。

    付完錢，拿了號碼牌，到指定區域，取走一輛腳踏車。

    跟他一塊來的同學立刻追在他后頭，讓他騎上試試。

    于是十幾個人擠出去，又有新的一批擠進來。

    門口許多人正在張望，這是蘇望亭為了控制店內客人數量，只允許30人進去。出去多少人，再進去多少人。

    秦無雙站在里面看不到門外情況，但是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秦無雙還有時間注意西裝區域。那邊位置設得好，外面就是玻璃窗，外面的客人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在賣什么東西。

    有的人想買衣服，進來就拐到右側。

    鞋子可以直接脫了試。西裝也可以脫去外套。襯衫就需要進試衣間了。

    王長貴和長根忙著招待客人，忙得不得了。

    外頭的人看著那鞋子，沖里面喊價。得知是八塊錢一雙。也想擠進去。

    這時候的人為了體面，出入高檔場合穿的都是皮鞋。但是現在天氣轉冷，每次回到家，腳凍得又紅又腫。

    現在有雙皮鞋里面加了絨，而且還不加錢，太劃算了。

    于是不少人想擠進去想要試鞋。

    至于西裝，買的人反倒不多，一是這西裝是薄款，不適合這個季度。二是價格并沒有優惠，跟其他店價格差不多。

    襯衫買的人很多，因為這襯衫付完錢拿了就走，不需要像其他店那樣等好幾天。而且襯衫也是最容易臟的，需要天天更換。

    秦無雙在外面瞧著，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她還以為這些鞋要砸她手里呢。萬一這個冬天賣不下去，她又得再等一個冬天。這耽誤的是時間。

    幸好有人識貨！

    很快她就沒有時間看鞋子和衣服的售賣情況了，有人過來付款。

    一開始進來的人都是看熱鬧，后來蘇望亭限制時間，每人只有半個小時。于是那批賴著不走的人被清走，又進來新一批顧客，這些人剛剛在外面瞧著那個學生在外面騎一段，這車不僅結實，騎起來也很快。

    于是這些人進來后直接付錢，推著自己心儀的車子出去炫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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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