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是補償，之前天子為她做的事已經(jīng)夠多了。

    “你近來常在太后跟前，便隨朕去選兩枝梅花帶給太后罷?！崩盥Q怕嚇跑了她，準備慢慢讓她接受兩人關(guān)系的改變。

    顧昭才要答應(yīng)，又想起了周臨歧的話。

    “皇上，是剪這里的么？”她小聲道：“周小侯爺說，這些都是夫人的心愛之物，我們總不好不打招呼就剪。”

    李翾挑了挑眉。

    周臨歧好像沒跟顧昭說上幾句話，存在感卻不低。

    “若昭昭覺得這里不合適，朕倒不介意陪你去外面的園子挑?！彼Z氣淡淡的建議道。

    顧昭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簡直不敢想象別人看到她和天子在一處時，該是怎樣的震驚。

    “把我剪的那兩枝送給太后娘娘吧？”顧昭提了個折中的法子。

    方才在梅園，周臨歧替顧昭壓著梅枝，顧昭仰頭看向他的那一幕，讓李翾看在眼中，一股名為嫉妒的感覺油然而生。

    “放心，若知道是送給太后，定國公夫人自然是極為樂意的?！崩盥Q說完，就再次牽著顧昭的衣袖，不容她拒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顧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竟真的過于放松，竟然否了天子的提議。

    “朕沒有不高興?！崩盥Q知道小姑娘心思細膩，微微嘆了口氣，自己那點心思倒不好說出來?！胺讲拍悴胚x了兩枝就都要送出去，朕希望你能多想想自己?！?/br>
    顧昭面色微紅，輕聲應(yīng)了。

    在路上時，李翾問起了顧昭在家里的事，聽說她如今時常跟大嫂在一起，也有好好吃藥和練字，唇畔的笑意始終沒有散去。

    “梁二公子春闈在即，還是別打擾他用功了?！崩盥Q叮囑道：“若想要出門或是要什么東西，告訴懷霜便是?！?/br>
    顧昭乖乖應(yīng)了，她只在去正院請安時偶爾會碰上梁成越。

    “我知道的，臨近年關(guān)外頭人多，就不出去了?！鳖櫿褳榱俗屗判?，特意道：“大嫂說了，等上元燈節(jié)時讓大表哥陪我們一道出門去看燈。”

    李翾頷首，將顧昭的話記了下來。

    上元節(jié)，正是少男少女結(jié)伴同游、表白心意的好時候。

    他的珍寶已經(jīng)有太多人惦念了，早日親自握在手中才放心。

    當兩人走到梅園時，里面已是空無一人，懷霜和國公府的人都不在，工具卻整整齊齊的擺著。

    “要這枝？”李翾看準了顧昭喜歡的那一枝紅梅，讓她遞給自己剪刀，他利用自己的身高優(yōu)勢，干脆利落的剪了下來。

    “喜歡什么就告訴朕?！彼剖请S口一說，又像是別有深意?！爸灰阏f，朕總會給你的?！?/br>
    有天子幫忙，方才她夠不到又不好意思麻煩人的兩枝梅花都剪了下來。

    “已經(jīng)夠了，多謝您幫忙?！鳖櫿褜⒚坊ūУ揭惶?，精心挑選了了些扎成一束，展示給天子看。“您將這些帶回去罷？”

    她還是將最好的送給了周太后。

    李翾沒有拒絕，周太后喜歡顧昭，等以后她進宮是有益處的。

    想到小姑娘來他身邊的那一日，李翾心中已然微微發(fā)燙。

    眼看到了定好的時候，張卓英已經(jīng)往這邊來了，李翾望向她淡淡一笑，溫聲道：“昭昭，照顧好自己?！?/br>
    眉眼冷峻的天子笑起來竟格外好看，顧昭有了片刻恍神，很快點點頭。

    等張卓英來請他離開時，李翾才想起袖中的玉佩還沒給顧昭。不過這玉佩險些被他弄壞了，下次再挑個好的給她罷。

    ***

    當周臨歧好不容易脫身后，不知不覺又走回了梅園，這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他自嘲的笑笑，自己竟是昏了頭么。

    正當他要去找表兄定國公世子時，忽然看到遠處一道身影很是熟悉。

    那人身著玄色的大氅，雖是一閃而過，可從體態(tài)步伐上看，竟像極了天子。

    周臨歧想要追上去看個究竟時，周氏身邊的人來尋他了。當他再看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影子。

    許是他看花眼了罷，雖說天子偶爾會微服來國公府，可今日定國公夫人宴請的都是女眷，天子怎么會來湊這個熱鬧？

    周臨歧暫且放下?????了這事，隨下人到了姑母面前。

    “怎么樣？”周氏屏退了下人，叫了侄子到身邊。

    周臨歧有些不解，疑惑的看著自己姑母。

    “傻小子，姑母是問你顧昭怎么樣?！敝苁峡粗约褐蹲用Ｈ坏难凵?，忍不住笑道：“我可是聽說你還要幫人家小姑娘剪梅枝呢。”

    周臨歧恍然大悟，立刻道：“原來是您的故意安排的！”

    “那是自然。”周氏揚起一邊眉毛，道：“否則你一個外男，怎么會輕易見到人家小姑娘。”

    周臨歧無奈的看了自己姑母一眼。

    “姑母，我早就向祖母說明了還不想娶妻?！彼乱庾R的道：“今年夏天皇上本就答應(yīng)我讓我隨軍歷練，是祖母到御前給攔了下來——”

    周氏看著倔強執(zhí)拗的侄子，不由嘆了口氣。

    “歧哥兒，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彼徚司彽溃骸澳阋w諒祖母的苦心。先成家又有什么不好的？”

    “好好，咱們且不論別的，只說昭昭?！敝苁狭私庾约褐蹲?，也不再多糾纏舊事?！案嬖V姑母，你有沒有看上她？”

    往日家里安排的相看，周臨歧能躲則躲，若躲不過的，統(tǒng)統(tǒng)說不合眼緣。

    這一次話到了嘴邊，他卻有些遲疑了。

    “顧姑娘很好，但我仍有自己想做的事?！敝芘R歧糾結(jié)了片刻，還是狠下心道。

    周氏了然的頷首，若他一口答應(yīng)下來才怪了。不過看他的反應(yīng)，分明是對顧昭有好感的。

    周臨歧打小就性子倔，不能強按頭。

    “行罷，你別后悔?！敝苁峡此撇辉谝獾牡溃骸罢颜堰@樣模樣性子，等著求娶她的人不在少數(shù)，若你不急著，到時候看她定了親可別哭！”

    她話音未落，周臨歧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事果然讓姑母頭疼，如今竟連激將法都用上了。

    “明年西北換防，我準備向皇上請命隨軍。”周臨歧正色道：“這一次，還請姑母幫我向祖母說情?！?/br>
    他們這一支為國盡忠，大半男丁皆是在戰(zhàn)場上殉國，故此他祖母在天子面上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雖在人前他是受人敬重的周小侯爺，又得天子看重，可背了人，不少流言蜚語皆道他是受祖上庇蔭，實則他個人不過是個紈绔子弟。

    周臨歧年少時還要與人理論，后來他得天子教導(dǎo)，告訴他不必將時間浪費在與人爭長短上。

    他自幼就敬佩天子，也想向他一樣在戰(zhàn)場上建功，保家衛(wèi)國，才不辱沒了自己先輩。

    “罷了罷了，我是管不了你?！敝苁蠈λ臓帤庾罱K還是欣慰更多些，佯怒著擺了擺手。

    這邊周氏短暫的缺席，顧昭由懷霜陪著悄悄的回到白氏身邊。

    白氏知道她是去挑梅枝了，還在張氏等人面前給她打圓場，見她回來也并沒細問。

    “顧表妹去哪里了？方才一晃眼你就不見了人影?！毙l(wèi)妡走了過來，笑盈盈的道：“我們在作詩，長樂郡主也在，一起去罷?！?/br>
    白氏往那邊看了眼，俱是跟寧北侯交好的人，她特意邀請顧昭，像是來者不善。

    “衛(wèi)姑娘，真是不巧?！卑资弦婎櫿巡缓没亟^，站出來道：“我才回京，有些事情還需要昭昭在身邊陪著我?！?/br>
    見她態(tài)度堅決，衛(wèi)妡不好再勸，忽然她聞到了顧昭身上的香氣，下意識皺了皺眉。

    那一縷似有若無的幽香，像極了周臨歧身上的香味。

    莫非兩人曾在梅園中私會？

    想到這種可能，衛(wèi)妡攥緊了拳。

    她想起了母親的話，勸她歇了在周臨歧身上的心思，說是德妃娘娘有意選她做兒媳。

    天子未立后，宮中沒有嫡出皇子，二皇子資質(zhì)平平、五皇子體弱，在立太子一事上大皇子是最有優(yōu)勢的。

    若她嫁了大皇子，很可能就是未來的太子妃、將來的皇后——

    那時什么情情愛愛都不重要了，她是朝中最尊貴的女子，想拿捏顧昭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到時候她要讓顧昭好好嘗一嘗今日搶走她喜歡人的苦果。

    更何況以顧昭的身份，想要給周臨歧做正妻也難。

    思及此，衛(wèi)妡唇畔緩緩露出笑容?！凹仁侨绱?，顧姑娘且自便。”

    看到她神色古怪的變幻了幾次，顧昭和白氏雖都覺得奇怪，也沒再理會。

    ***

    李翾回宮后，命人將從定國公府帶來的梅枝送去了永壽宮。

    這次微服出行宮中人不知情，他派出去的人才走，德妃和淑妃一同求見。

    臨近年關(guān)，宮中事務(wù)多，兩人來向天子請示也是情理之中，李翾沒有拒絕，讓她們先進來候著，自己去了內(nèi)殿更衣。

    等他出來時，德妃和淑妃連忙起身行禮。

    “皇上，這是年節(jié)時的章程，妾身和淑妃meimei擬定了，也請示過太后，拿來給您過目?！钡洛种信踔圩?，神色恭謹?shù)牡馈?/br>
    前些日子大皇子惹得天子不快，德妃愈發(fā)謹慎行事，力求不出錯。

    如今有這個借口，她才拉上淑妃到了天子面前。

    李翾淡淡的應(yīng)了聲，從德妃手中接過來，翻了兩頁便放到一旁，“朕等等再看，你們今日來可是為了皇子們選妃的事？”

    他開門見山的說了，德妃和淑妃心中一顫。

    “寧北侯府的三姑娘、護國公府的六姑娘，這兩位姑娘是你們看中的人選？”李翾抬眸，淡淡的望著兩人。

    她們雖是沒想著能瞞住天子，卻沒想到天子能一語中的。

    明明內(nèi)務(wù)司送上的人選中不下十數(shù)位姑娘，她們也接觸了解過幾位，自以為有了障眼法。

    “皇上，妾身們不敢擅自做主。”兩人暗叫不妙，忙起身道?！斑€請您圣裁?！?/br>
    李翾不置可否。

    她們雖是有皇子在膝下，且位居四妃一同掌管宮務(wù)，可在天子面前總有些底氣不足。

    “朕知道你們的意思了?！崩盥Q沒有認同也沒否定，“若沒有別的事，都退下吧?！?/br>
    兩人只得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