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 第71節(jié)
聞言,梅森意料之中,他不知內(nèi)情,卻也替她惋惜。 “抱歉。” “……”時衾微微搖頭,沒有吭聲,不太想聊這個話題。 梅森誤以為她是不甘心,安慰道:“雖然事實改變不了,但多少科技和規(guī)則的更新,是一次次血淚事故堆疊出來的。” 他坦陳:“其實我和那位自動駕駛系統(tǒng)的架構師是朋友,前幾年,他基于這場車禍事故,花費了許多時間對系統(tǒng)做了升級,現(xiàn)在把技術應用到了淮宇汽車的自動駕駛系統(tǒng)里,大大降低了事故發(fā)生率。” 時衾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淮宇?” 梅森又要了一杯威士忌:“是啊,他現(xiàn)在是淮宇的ceo,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傅晏辭。” “哐當”一聲,時衾不小心弄翻了酒杯,整個人仿佛被當頭打了一棒。 酒吧的洗手間,水流聲不斷,沖刷著時衾混亂的思緒。 她埋進水池,將水潑到臉上,抬起頭來時,盯住鏡子里的自己,眼角紅紅,嘴唇止不住微微顫抖。 時衾回想起剛才梅森教授說的話—— “你的那場事故案件,我其實也找了他幫你看,與自動駕駛系統(tǒng)無關是他的結論。” “不過請你一定要相信,傅是一個非常正直且誠實的人,不會為ngt隱瞞什么。” “他聽說了你的事以后,還想請我替他向你道歉,但我沒有那么做。” “希望你能理解,科技的發(fā)展就是在不斷迭代的,以當時的系統(tǒng)技術,確實沒能挽救這一切。” 時衾覺得渾身發(fā)冷,兩條胳膊都是麻的,一直麻到了全身。 以前不太能理解的事情,仿佛一下就懂了。 為什么傅晏辭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就變得有些奇怪,看向她的眼神里,帶上了復雜情緒。 那時候她看不明,現(xiàn)在仿佛云層散開,露出真相。 那是一種愧疚,一種自責的情緒。 時衾在洗手間里待了很久,被蘇打水打濕的裙擺已經(jīng)干透。 她才稍稍平復了情緒,從沖擊里回過神來。 等她走出洗手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蘇圓圓和幾個朋友已經(jīng)到了。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人來,江晗和林喬一前一后隔了十分鐘入座。 江晗坐在了時衾旁邊,林喬挑了個卡座里離他最遠的位置。 圓形卡座,兩個人面對面,隔了最長的直徑。 林喬的臉色很差,涂了很重的口紅,但也掩蓋不了她氣色里的疲憊。 反觀江晗,像是平時一樣,看不出有任何的差別。 他絕口不提昨天在公司里發(fā)生的事情,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和時衾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依然體貼周到,為她端茶倒水,酒吧溫度稍低,他將外套披在時衾肩上。 時衾在上面聞到了一股極淡極淡的香水味。 “林喬,你臉色怎么那么差,是人不舒服嗎?”蘇圓圓問。 林喬搖頭,把視線垂下,讓自己不去看對面男人對旁邊人做出來的溫柔。 她解釋:“沒事,就是姨媽來了。” “那你還是別點酒了。”蘇圓圓關心道,“以前就看你每次都疼得死去活來,現(xiàn)在這毛病還沒好啊。” 林喬艱難扯了扯唇角,輕輕“嗯”了一聲。 是真的疼啊,連著心臟都是疼的。 人都到齊,喝了一圈的酒,都是以前很好的朋友,重新熱絡得很快。 有人提議玩真心話。 大家年紀到了,不像以前小時候沒臉沒皮,搞不動大冒險,倒是心里多裝了事,真心話比大冒險刺激。 真心話的規(guī)則是啤酒瓶頭尾指到的兩個人,一起回答問題。 兩輪不咸不淡的提問后,蘇圓圓不滿:“你們這些問題,問得真沒意思,誰要知道他小學老師叫什么名字,不能問點勁爆的?” “行行行,下一輪下一輪。”友人笑道。 好巧不巧,下一輪轉到的就是蘇圓圓,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時衾坐她對面,不幸被牽連下場。 “那我問問題了啊。” 友人輕咳一聲,拖腔帶調(diào)問:“初吻是在幾歲?” 蘇圓圓自己倒是無所謂,她看一眼時衾和江晗,反駁友人。 “你有沒有眼力見,人男朋友還在呢。” 友人擺手:“江晗自己初吻早沒了,現(xiàn)在是浪子回頭,哪還好意思介意時衾,大膽說。” 江晗剛上大學那會兒,女朋友換得確實勤,這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沒啥好避諱。 被點到名的江晗,放下手里玻璃杯,胳膊肘搭上時衾肩膀,笑笑:“沒事,說吧。” 好一副大方的男朋友模樣。 “……”時衾抿了抿唇,回想起過去,輕聲開口,“二十歲。” “二十歲?那可真是夠晚的。”友人感慨,“圓圓你呢。” 蘇圓圓聳聳肩:“幼兒園。” 她的話一出,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起哄笑聲不斷,追問她怎么回事。 昏暗的卡座里,江晗的臉色卻變得陰沉,思及女孩說的二十歲,很快聯(lián)想出她是和誰。 啤酒瓶又轉了兩次,在江晗和林喬面前停下。 幾輪游戲過后,朋友之間問題問得越來越私密,玩得很開。 “最近一次做是什么時候?” 這個問題不算是問得最刁鉆的,對有些人來說是個簡單問題,對有些人便很難了。 “今天早上。”林喬語氣很是平淡,臉上沒什么表情。 友人瞬間起哄:“哎呦,可以啊——” 江晗卻是臉色難看,許久不肯回答。 時衾心知肚明,她實在不想逼江晗,趁人不注意,碰倒了自己面前的杯子。 蘇打水第二次打濕了她的裙擺。 時衾站起來,讓江晗陪她去衛(wèi)生間。 江晗臉上神色明顯輕松下來,從卡座走出時,他余光一瞥,看見了林喬臉上掛著的譏諷笑意。 梅森坐在吧臺,望著卡座里的年輕人們,忍不住感慨時光飛逝。 從前的孩子們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而他卻還在被人浪費著他的時間。 梅森手指在吧臺桌面敲了兩下,拿出手機打電話催:“傅,怎么還不來。” 傅晏辭剛剛在酒吧附近停好車,大步往里走:“抱歉,路上堵車耽誤了,馬上就到。” 按理他胃出血還沒好,是不能出院的。 但傅晏辭不在意身體是真不在意,一向不怎么聽醫(yī)囑,尤其醒來不見時衾,心情沉郁,吊完水,就出了院。 前往衛(wèi)生間的路,需要通過一條幽暗走廊,走廊此時無人,顯得格外安靜。 沒有人講話。 江晗是做了虧心事,所以愧疚。 時衾輕嘆一聲,停下腳步。 “江晗。”她叫住走在前面的人,“我們分手吧。” 屬實沒必要再耽擱下去。 江晗一愣,回過頭,不可置信望她。 “為什么?” 難道他做得不夠好嗎?他那么大度,甚至不去計較她昨天拋下自己去找傅晏辭。 他像是一個費勁心機終于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即使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沒那么喜歡這個玩具,也不肯放手,仿佛放手了,就對不起他曾經(jīng)的努力。 “我不愛你。”時衾不遮不掩,一如從前,直白地往人身上捅刀子。 “對不起。” 捅完刀子了再道歉,真是她一貫作風,江晗心底發(fā)涼。 “一點也沒有過嗎?”他不死心,驕傲和自尊讓他不能接受不被愛的事實。 時衾愧疚,垂下眼睫,只道歉:“對不起。” 她終于意識到,傅晏辭是何其聰明,從知道她和江晗在一起的時候,就讓他們分手,仿佛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一開始就看透。 江晗紅了眼,狠狠盯住她,咬牙問:“不愛我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他原本以為,至少會有那么一點點,即使是因為他的堅持感動而產(chǎn)生的愛。 時衾想起在朗伊爾城,那天大雪翩躚,白色情人節(jié)的氛圍很濃。 她望著江晗的臉,俊郎眉目,不知怎的,想起了另外一人。 鬼使神差接受了他的表白。 時衾的愧疚更深,卻也不打算隱瞞。 她抿了抿唇,輕聲說:“你很像我愛過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