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死不了。”

    男人的聲音低啞虛浮，說這兩句話，似乎耗盡了全部氣力。

    握住她的掌心亦是冰涼，好像一塊冰。

    時衾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尤其那個“死”字，她聽得格外刺耳，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涌了出來。

    “你閉嘴。”她咬著牙說。

    三十五樓除了總裁辦的同事外，還聚集了許多其他員工，無不驚訝于眼前一幕。

    什么時候見過有誰敢那么和傅總講話的。

    又什么時候見過從來面冷心冷的傅總，那么溫聲細(xì)語地哄人。

    擔(dān)架從三十五樓下，一直進(jìn)到救護(hù)車。

    傅晏辭閉上眼，臉色是隱忍的痛苦，扣住時衾腕子的手，卻一直沒有松開。

    第44章 、月光

    江晗站在電梯間門口，望著里面的情景。

    傅晏辭都自顧不暇了，還要緊緊攥住時衾的手腕。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傅晏辭與誰如此親密。

    時衾不躲不閃，竟然也由著他拉，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眼睛也是紅紅。

    平時眼睛長到頭頂?shù)目偛棉k那些人，對時衾也是客客氣氣，一副和她認(rèn)識的模樣。

    直到電梯門闔上，江晗一直愣在原地，雙拳攥得緊緊。

    明明是毫不相關(guān)的兩個人，看上去竟然像是極為熟悉的愛人。

    自傅晏辭離開，人似鳥作群散，轉(zhuǎn)眼便空蕩安靜下來。

    林喬站在人群最外，默默地看了全程，目光移到了江晗身上。

    江晗想起多年之前?婲，他生日時的情景——

    他向時衾告白，遭到拒絕。

    “我們不合適，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時衾拒絕起人來一向直接到無情。

    他那時候年輕，沒皮沒臉地追問：“那你喜歡什么類型？”

    時衾沉默許久，不輕不重說了一句：“你哥那樣的，你能幫忙介紹嗎？”

    當(dāng)時江晗沒當(dāng)真，以為她就只是為了讓自己死心故意說的。

    現(xiàn)在想來，反倒是他自己可笑了。

    明明一切有跡可循，只不過是他不想去弄明白而已。

    尤記時衾和前男友分手，從公寓出來的情景。

    他一直知道，那棟公寓樓，傅晏辭就住在里面。

    江晗從來沒有去問過時衾關(guān)于她前男友的話題，一方面是怕她難受，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自己不敢。

    一股憤怒從胸口升起，江晗一拳頭砸在了墻上，指骨的位置摩擦出血。

    林喬見他如此反應(yīng)，無奈輕嘆：“你這是何必呢?！?/br>
    林喬瞧他可憐，好心多勸了兩句，讓他面對現(xiàn)實。

    “早就說了她不喜歡你，不然六年前就喜歡了?！?/br>
    江晗覺得林喬很煩，又砸一拳在墻上，將墻上掛海報的玻璃砸出了蜘蛛紋。

    林喬也煩他這副為情所自苦的模樣，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似的。

    她譏諷道：“你以為自己喜歡時衾，你真的有那么喜歡嗎，還是因為耗費(fèi)六年的不甘心？你更愛的其實是那個自我感動的自己罷了。”

    聞言，江晗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她：“你閉嘴！”

    林喬被他兇了那么一下，也來了脾氣：“你想讓我怎么閉嘴？再踹我一腳？”

    江晗腦子里全是憤怒與渾噩，死死盯住林喬，表情猙獰。

    不知道是出于憤怒，還是出于對時衾報復(fù)的心理，又或是被林喬戳中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

    他一把抓住林喬的后頸，用力吻上她嘴唇。

    林喬瞪大眼睛，沒想到他又像上次那樣，講不過她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堵她。

    她又氣又惱，伸手想要推開他。

    “你他媽有病——”她罵人的話還沒說完，又被男人按住，封上了口。

    江晗的力道很重，像是受了刺激后的失控。

    林喬的嘴唇被他咬破，口腔里瞬間彌漫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江晗身形高大，帶著十足壓迫感，將她整個罩住，壓著她一路往后，最后將人扯進(jìn)了旁邊的小隔間。

    隔間是放日用品的儲物間，只有兩三平米大小，堆滿雜物，擁擠得沒辦法供兩人落腳。

    門被鎖上，一并將光也關(guān)在外面，儲物間內(nèi)昏暗逼仄。

    男人將她抵在門上。

    林喬將他的嘴也咬破，呼吸微喘，渾身止不住顫抖。

    “江晗，你可真是條種狗?！?/br>
    江晗停住，壓著她的肩膀的手卻沒松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他語氣惡劣道：“你要不愿意，可以反抗啊。”

    林喬仰頭，眼前漆黑一團(tuán)，什么也看不見。

    只能聞見空氣中撲面而來的薄荷香氣，清爽干凈。

    唯有這一抹氣息，一如曾經(jīng)那個肆意灑脫的少年，那個她偷偷愛過的少年。

    她咬牙，勾住男人脖頸，放縱自己沉溺。

    江晗發(fā)出一聲涼涼呵笑，似意料之中的嘲諷。

    傅晏辭上了救護(hù)車以后，又吐了一次血，很快處于休克的狀態(tài)。

    旁邊醫(yī)護(hù)人員的對話不斷。

    “看這出血量，估計胃部出血已經(jīng)超過五百毫升了。”

    “嗯，患者血壓很低，讓急診那邊提前做好輸血準(zhǔn)備吧?！?/br>
    時衾整個人都懵在那里，整條手臂都是麻的，一直麻到了后背脊骨。

    她想抬起手，搓一搓手臂，才發(fā)現(xiàn)右手還被傅晏辭攥著。

    男人的十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尖泛白，沒有一點(diǎn)血色，肌rou和筋絡(luò)卻是用力緊繃，攥她攥得緊緊，像是怕她離開。

    到了醫(yī)院，在醫(yī)生護(hù)士的注目下，時衾艱難掰開他的手，才得到解脫。

    她慌慌張張從傅晏辭身上翻出了錢包，好在身份證和醫(yī)保卡都在里面，還算順利地繳費(fèi)，辦理住院手續(xù)。

    時衾在醫(yī)院里跑上跑下，一刻都沒停。

    傅晏辭在急診接受了針對胃出血一系列的治療，就被轉(zhuǎn)到了單人病房，進(jìn)行輸液。

    醫(yī)生護(hù)士離開之后，病房里瞬間安靜下來。

    時衾坐在小小的陪護(hù)沙發(fā)里，聞到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

    消毒水的氣味分子像是一根根的小針，扎在她身上，讓她如坐針氈。

    她想拿手機(jī)麗嘉看一眼時間，才發(fā)現(xiàn)出來時急，手機(jī)落在了江晗的辦公桌上。

    今天她的表現(xiàn)，屬實不算是一個稱職的女朋友該做的事情，時衾覺得愧疚，決定之后找個時間和江晗當(dāng)面說清楚。

    時衾望著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經(jīng)過輸血和胃部止血之后，臉色稍稍有了血色，只是眉心依然緊皺，像是山川連綿起伏。

    她很少有機(jī)會，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近距離，大段時間的觀察傅晏辭。

    他一如既往的俊朗，五官深邃，下顎線條明晰深刻。

    時衾看到了他濃密黑發(fā)里的三兩根白發(fā)，還有眼尾細(xì)細(xì)紋路。

    不知道為什么，覺得難過。

    難過之余她又生起自己的氣。

    他們都分手那么久了，為什么傅晏辭變老這件事，還會讓她難過，為什么傅晏辭生病，還會讓她那么緊張和恐懼。

    時衾盯著男人好看的臉，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很討厭。

    到現(xiàn)在了還在左右她的感情。

    傅晏辭一定是將她看得透透的，才會那么篤定說她不愛江晗。

    時衾想起晚上在公司的時候，傅晏辭那雙漆黑平靜的眼眸。

    仿佛在說——

    除了我，你還能愛誰？

    越想越生氣，時衾別過臉，怕她直接將暴力付諸于一個昏睡的病人身上。

    沒有手機(jī)，做什么事都變得很麻煩。

    時衾看一眼吊瓶，輕手輕腳的出去，找了深夜值班的護(hù)士借電話。

    好在她腦子里還記得林喬的手機(jī)的號碼。

    以前在大學(xué)宿舍里無聊，幾個女孩互相背誦彼此的手機(jī)號，沒想到用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竟然還沒有忘記。

    時衾撥通了電話，電話嘟聲了許久，才有人接。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是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