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 第54節(jié)
時衾道謝,接過毯子。 毛毯的觸感柔軟,她整個人裹在里面,身體溫暖起來,總算覺得好受一些。 時衾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為什么,在毛毯上隱約聞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檀木香氣。 等刻意去再辨認時,味道又沒有了,好像是錯覺。 十一個小時的航程,在法國時間的中午落地。 時衾因為那錯覺似的一縷檀香,整趟旅程都沒有睡著,情緒莫名低落。 在機場落地以后,一種異國的陌生感在瞬間將她籠罩。 時衾捏了捏行李箱推拉桿,深呼一口氣,東張西望,按照機場的文字指示,去到行李提取處拿托運行李。 路上,她光顧著認路,沒看見前面。 有個身材瘦削的男人撞了上來,又匆匆離去。 時衾皺皺眉,沒怎么在意,繼續(xù)往前走。 等待托運行李的過程中,她隨手往外套的兜里插,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錢包不見了。 來法國前她就做了功課,知道這邊治安差,所以特意把錢包隨身放。 但時衾著實沒想到,治安能差到這個地步,她剛下飛機沒幾分鐘,就被偷了錢包。 如果只丟了錢包倒也罷了,但她的護照和重要身份證件都放在里面,沒有那些東西,寸步難行。 時衾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匆忙疏離,陌生的文字,陌生的語言,她仿佛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一瞬間的無力感襲來。 她斂下眸子,輕嘆一聲,很快調整好情緒,找到機場工作人員。 機場工作人員的法語語速極快,連珠串兒似得往外蹦,時衾要很費力才能跟上,聽了半天才聽懂。 大致意思是,報警沒什么用,大概率找不回來,建議她翻一翻機場里的垃圾箱,有可能找到被小偷丟掉的護照證件。 時衾苦笑。 巴黎這座城市,真是送了她好大一份歡迎禮。 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只能拖著行李箱,真就一個垃圾桶一個垃圾桶的翻看。 當時衾翻到第三個垃圾桶時,突然有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擋住了光線。 她愣了愣,抬起頭。 男人身材瘦削,穿著黑色皮夾,卷曲頭發(fā),臉上被打的鼻青臉腫,頭發(fā)上還沾了血跡,貼在額角。 時衾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慌張和戒備。 “我在地上撿到你的錢包。”男人用法語說。 時衾看見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手里拿著的正是她丟掉的錢包。 失而復得讓她瞬間欣喜,激動萬分地向他表示感謝。 男人的神色卻是慌張,錢包給她,立刻大步匆匆地離開,連她感謝的話都還沒聽完。 時衾覺得奇怪,狐疑一瞬,沒怎么在意,很快低頭檢查錢包里的東西。 護照和證件都在,只是錢包里的錢,反而多了幾張。 早上出門時,她明明認真數(shù)過,沒有那么多的。 時衾望著男人的背影,拖著行李箱,跟了上去。 男人推開旁邊樓梯通道厚重的門,門晃蕩了兩下,被他不小心踢倒的掃把卡住,留了個口子。 時衾抿抿唇,手剛要將掃把拿開,就聽見昏暗通道里面?zhèn)鱽淼膶υ捖暋?/br> 用的法語。 “錢包還她了?”一道陌生男聲響起,輕輕淡淡,明明語調里散漫慵懶,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還了還了?!绷硪坏滥腥说穆曇纛澏?,充滿恐懼。 時衾聽出來,是剛才還她錢包的人。 “錢也放回去了?” “放了放了?!眲e說是偷的錢了,就連他自己口袋里原本的錢,都一股腦塞了進去。 “走吧?!庇质悄堑滥吧新?,語氣漫不經(jīng)心。 緊接著,樓梯通道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逃命一樣地往下跑,直到聲音消失不見。 通道里恢復了安靜。 時衾盯住那一道門縫,幽深晦暗,腦子里一根弦忽地緊繃。 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她眼睫顫了顫,直接推開了門。 男人靠在樓梯扶手上,眼眸低垂,黑發(fā)散落額前,側臉隱匿在陰影里,看不明表情。 一身深色西裝,稍顯凌亂,像是剛剛有過大動作,銀灰色的領帶被他扯開,隨意搭在脖子上。 聽見有人進來,他不為所動,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的手里夾了一只煙,手指干凈修長,骨節(jié)分明,沾了些不知誰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 男人的食指在煙上輕慢地點了點,抖掉了多余的灰。 煙頭明滅,發(fā)出橙黃色的光。 時衾看見他無名指上,戴著的那一圈銀色戒指。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抬起胳膊,把手里失而復得的錢包就那么砸了過去。 傅晏辭被錢包砸了滿懷,怔了怔,目光落在那個米色錢包上,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遲疑片刻,緩緩抬起頭來。 時隔兩年,他還是第一次那么近距離看時衾。 長發(fā)漆黑,肌膚雪白,眼角那顆淺褐色的小痣,淚珠一般欲墜不墜。 目光依然澄澈,看向他時,像是世間最冰冷的水。 陌生而疏離。 “……” 傅晏辭攥住她砸來的錢包,輕嘆一聲,走進她,將錢包遞過去。 “別再弄丟了。” 時衾覺得他真的很討厭,為什么要在她已經(jīng)快忘記的時候出現(xiàn),還用副若無其事的語氣跟她說話。 “你來干什么?!彼溲岳湔Z。 “來送你上學。” “你這樣好嗎?!?/br> “不太好。”傅晏辭輕扯唇角,似苦澀一笑,“所以沒想讓你看見?!?/br> 時衾咬著唇,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面對他。 她慶幸通道里的光線足夠昏暗,能夠掩飾她的失態(tài)。 許久的僵持。 時衾不發(fā)問,傅晏辭就不開腔。 來送她上學,卻又不露面。 無名指戴著她送的戒指,卻從來不找她。 時衾更加討厭傅晏辭了,非得這樣若即若離地釣著自己。 傅晏辭望著她,女孩眼眶紅紅的,眼神里充滿了怨恨,薄薄的唇瓣被她咬出紅印。 他心底發(fā)涼。 “衿衿?!?/br> “別咬自己的嘴唇?!?/br> 他越這么說,時衾咬自己就越狠,像是故意和他對著干。 傅晏辭無奈,抬手掐住她臉頰,拇指蹭過她唇畔。 時衾終于被迫張開嘴。 牙齒和嘴唇碰到了他的指腹,像是薄荷一般清涼。 涼得她渾身一顫。 時衾猛推開他,手掌抵在男人胸口,僅是一瞬,卻感受到了他心臟跳出的力度。 轉身往通道外走時,那力道還纏綿在掌心,她左手僵在半空,一動不動,好像想讓那感受多停留一會兒。 她恨自己沒出息。 分手分得干干凈凈,腦子里卻沒有一天不在想傅晏辭。 即使她再躲,再逃,當傅晏辭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終于避不開這個事實,逼她承認。 越是這樣,時衾就越是覺得自己廉價。 明明他已經(jīng)有妙同趣自均了,為什么還要來煩青青子衿。 難道他以為能兩頭都要嗎? 時衾在前面走,傅晏辭在后面跟,目光幽沉,盯著她輕輕聳動的肩膀。 心里不是滋味,本來沒想把她惹哭的。 但看都看到了,他索性不再遮掩,真要把她送到學校為止。 時衾轉了兩趟公交,知道傅晏辭就在后面,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