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仲可懷也(限)
初十日,鄭桑像往常一樣,上小禪寺禮佛,抄錄經書。 寂寂一人的房間,突然傳來推窗的聲音,接著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步子沉重寬闊,而又跳脫輕浮,是少年人才會有的腳步聲。 有門不走偏要翻窗,只有他了。 鄭桑手中的筆一頓,轉手沾了沾墨,頭也沒抬,誦道:“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 少年腳步一頓,輕笑,應和著詩文,用風沙打磨得略有沉啞的聲音,但底色仍然是熟悉的、闊別日久的、不可忘懷的,“仲可懷也乎?” 仲子為了見喜歡的姑娘翻墻,把門口的桑樹都要折斷了。姑娘勸說他不要這么做,我雖懷愛你,也怕人言可畏。 他可以自比為仲子,為了見喜歡的姑娘翻墻,她是否能承認她在懷念他。 見鄭桑不答話,秦徵接著靠近,滿帶著戲謔,“我在城墻上看到你了,昨天。” 她不去送他,但是會來接他,他很開心。 所以秦徵一處理完軍務就來找鄭桑了,聽說她在山上。 秦徵撐到書案上,趴下身子,探頭從下面看鄭桑低頭書寫的臉,笑嘻嘻地說:“我看到你哭了。” 所以她也是喜歡他的,終于讓他抓到了。 他以為他會高興,看見她紅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眶,卻心有抽痛。 秦徵別扭地站直身子,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真哭了呀……” “是。”鄭桑擱下筆,十分坦然地抬頭看向秦徵,不為自己的淚水而感到羞澀。 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接受他的死亡,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決心忘了他。秋天的最后一個月、半年的最后期限,他又活生生、完美無缺地站到她面前。 鄭桑一點點站起來,走到秦徵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感受到真實的溫度,比她的手還要熱乎幾分。干痛的橫波目,不受控制地又流出一滴泉水。 秦徵有點局促,覺得自己像被調戲的良家女,下意識把臉躲了躲,還是被她碰到,纖指冰涼。 一滴淚從她側臉滑落,流星一樣。柳眉深蹙,那樣悲慟。 所有不正經的高低爭斗都不再忍心說,秦徵微笑著,輕輕替她揾掉,“別哭,不好看了。”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鄭桑直接抱住了他,呼著:“秦徵……” 秦徵愣了一下,猶豫地抬起手,輕輕放到鄭桑背上,拍了拍,答應道:“嗯。” “秦徵。”她又叫了一聲,喊著哭腔,貼在他的耳朵邊。 “我在。”秦徵覺得好笑,怎么光叫他不說事。 俄而,秦徵感覺到自己側臉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像羽毛一掃而過。 秦徵尚能說上愜意的笑容僵在臉上,轉頭看向鄭桑,雙眼泛紅而朦朧,情多而凄苦。 迎面而上,鄭桑吻住了秦徵的唇,飽含著哀痛的情意。 從別后,她不再喚起過他的名字,她以為她再不會有機會喚起這個令人窒息的名字。如今,他就在她目前,在她懷中,鄭桑迫切地想要觸碰,想要撫摸,證明這一切的真實。 從這一吻開始,她要他的全部。 柔嫩如櫻的唇瓣貼上來的瞬間,秦徵還有點發蒙。他未曾和女孩子這般近過,以為擁抱已經是他們的極限,沒想到鄭桑直接親住了他。 但他們擁抱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在荒涼血腥的夜里,每每想起她,心里都覺得滿滿當當的,然后睡夢也會變得安然。 于是,在一瞬的驚愕過后,不用過多反應,秦徵含住鄭桑的櫻唇。 軟軟的,彈彈的,秦徵想起以前吃的魚凍。晶瑩彈嫩,但又是那樣脆弱易碎,稍微用力,就會夾碎。咬一口,唇舌的溫度會火速將其融化,變成水,流向口腔四壁。登時,嘴中全是鮮美。 他也咬了她一口,沒輕沒重,卻沒有融出水來,只有源源不斷的香津,還有她的淺淺嗚咽的嚶嚀。 好聽得不得了。 叫得他熱血澎湃,腦仁昏沉,卻想她再叫多些給他聽,再叫大些,再叫媚些。 吻不自覺加深,帶著狂躁掌控的意味,受嬌娥嫵媚的聲音蠱惑。他們漸漸沉入欲望的深海里,像閉目無視的魚一樣互濡,像柔雜交錯的藻荇一樣相纏。 少年人,是多么血氣方剛。分明都是初次,卻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親吻,如何摟抱。 因為天地造就男女,本就互為陰陽,互為補充,他們可以鑲嵌為一,成為無缺的整體。 如果他們本身就是一體,無怪乎一心只想貼近。衣服裙子,都太礙事,脫掉脫掉,通通脫掉,只要最原始的肌膚相親。 失去的理智的男人,空余一腔力氣,成為真正的莽夫,一下就扯開了她的衣服,領口一顆扣子直接崩掉。粗糙帶繭的手掌,胡搓海捏她纖細的腰、細嫩的乳,毫無章法,粗魯至極,仿佛要把她揉成粉碎,揉進他鋼鐵一般的骨血里。 何其野蠻的男人!如猛虎臥于草野,必要將周遭全部的枯草壓折壓在身下。他裹挾著她,倒向床鋪,雄壯的身軀匍匐在她身上,健碩剛硬。 可她好喜歡。 無與倫比的力量與狂野,昭示著他蓬勃生長的生命,沒有什么比這更讓鄭桑歡喜雀躍。加之他胡攪蠻纏的舌頭,火熱龐然的身軀,搗得她春情蕩漾,炙得她躁渴難安,好不快樂。 她要他!要與他糾纏到死! “鐺——” 一聲云鐘傳來,振聾發聵。 沉迷的秦徵清醒過來,看到身下臉泛嬌紅的鄭桑。女孩家漂亮的衫裙俱脫落在地上、床邊,勾出他們情迷時移動的路線,只剩一件里衣掛在她手臂,露出藕粉色的心衣。 無花無紋的心衣半褪不褪,恰好滑到乳尖之上,托出大半個白嫩的胸脯。他的手就蓋在她胸口,被烈日灼過的麥色手背襯著少女的雪白,盡管隔著一層布料,他仍然清晰地感受到掌下小山似的柔軟與緊致,還有……山頂的硬挺。 秦徵連忙抬手,給她合好領子,語無倫次,“對不起,我……” 她不要他的對不起,他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是她要他。吻她,吻得再深些,摸她,摸得再重些。 然后,鄭桑又伸手勾住了秦徵的脖子,翻身半壓著秦徵。 大敞的領口,從中可以一眼瞄見她一整對倒垂鐘乳似的酥胸,毫無保留。 秦徵下意識側頭,被鄭桑捧住臉頰,以吻封唇。 赤裸的肌膚廝磨,到達情欲的懸崖邊,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溺人的深淵。 秦徵艱難地在沉淪中保持理智,再一次推開了鄭桑,“鄭桑,我們這樣不對,你現在不清醒!” 鄭桑不喜歡她父親母親的事,等她恢復神智,她一定會后悔。無媒茍合,也絕對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對女人做的。 萬一……萬一他們沒有辦法在一起…… 秦徵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衣服手忙腳亂穿好,把鄭桑的也拾起來放她身邊。 除去這些,秦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鄭桑,結結巴巴,“我……我先走了……你穿好衣服……一定要穿好衣服,別著涼了……” 他本欲走門,又覺得不太對,折回去翻了窗逃走。 后面的鄭桑一直看著秦徵的狼狽反應,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又忍不住有點想哭。 他真的還活著…… 鄭桑拍了拍臉,吸了吸鼻子,憋回去這些喝多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