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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娘 第103節(jié)

    說完這句一股憋氣感涌上心頭, 她忍不住又道:“你以為他是誰,他是皇上, 這宮里的一切都是他說的算, 甚至不用他說話,只要你在宮中有什么做不了的事,走不成的路,你以為那都是誰的意思?!”

    “母后, 您,怎么了,您別生氣,是兒臣多嘴了?!睆埌裁邚膩頉]見娘親這個樣子, 怨哀,不滿, 眼含恨意。

    可能是這兩日自己在李肅面前裝得太過壓抑, 一時沒忍住有些失態(tài)。王承柔收了情緒, 朝張安眠伸出了手。

    張安眠乖巧地湊近她娘親,娘親拉著她的一雙手,用她熟悉的溫柔樣子、溫和語氣道:“眠眠別怕,娘親明白你的意思?;噬弦呀?jīng)答應(yīng)我,帶你一起出宮?!?/br>
    張安眠可見的,小臉上重新布滿了笑容,她又歡歡快快地收拾去了。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沒有看到,她心中溫柔的母親臉色一變,暗咬牙齒,手中的巾帕被她絞得緊緊的,布滿了皺痕。

    王承柔心中有恨,恨李肅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地搶走了她的女兒,她的寶貝。

    一行人出發(fā),如李肅所說管青山帶隊。

    侯夫人見到眠眠自是一番熱淚與寵愛,王承柔留時間給她們祖孫相處,而她則是在一旁看著,內(nèi)心有欣慰,有惆悵。欣慰的是這相聚的溫馨時光,惆悵的是這可能是祖孫倆最后一次見面了,若是能順利地送走眠眠,這可不就是祖孫倆的最后一面了嗎。

    雖然王承柔的目的是以后都可以帶著眠眠出宮,并不是讓祖孫倆享天倫之樂,但娘親與愛女,她在這世上最親的兩個人,就這樣看著看著王承柔的眼眶有些濕潤。

    午飯后,侯夫人問女兒:“娘娘,是讓殿下在此休息一下還是回宮去?”

    王承柔馬上道:“要再叨擾娘親一會兒,我想著,怕眠眠在路上睡過去,著涼受風就不好了?!?/br>
    侯夫人也是這個意思,雖然眠眠現(xiàn)在是大孩子了,但養(yǎng)孩子是不能掉以輕心的,時刻精心著,小孩子才有平平安安長大成人的可能。

    就這樣,張安眠在侯夫人的內(nèi)寢里睡下,而王承柔拉著母親來到了前堂,二人坐的地方是個得說話的小室,但有一個缺點,就是察覺不到外面的情況,若是有人想要偷聽是很方便的。

    王承柔從小到大長大的家,她怎么會不知道這個小室的布局。侯夫人被她拉著坐下后,看了她一眼,王承柔點了點頭表示無事。侯夫人得到這個信息后,不再欲言又止。

    兩人開始嘮了些家常,王承柔過問了侯夫人的老毛病,侯夫人也不贊同女兒吃得太少,一直都不見長rou。

    就這樣聊了一會兒后,王承柔譴開所有婢女,壓低聲音對侯夫人道:“母親,我要把眠眠送出去?!?/br>
    侯夫人大驚,她甚至站了起來,警惕地看向外面:“你在說什么,什么叫把眠眠……當心隔墻,”

    王承柔:“母親,”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侯夫人重新安靜了下來。

    但臉上的震驚卻沒有下去一分,她皺眉看著女兒,一臉疑惑,她知道這里面有事兒,可她跟不上女兒的步伐,不知內(nèi)里是怎么個彎彎繞。

    王承柔還在說:“南邊一直有派人過來,我想靠這些人把眠眠送到南邊,她父親的身邊去。”

    侯夫人眉頭皺得更深了,若不是王承柔一直在拍著她的手,她恨不得上去捂住女兒的嘴。

    侯夫人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最后選擇相信女兒,她順著王承柔道:“此事你有把握?”

    王承柔點頭:“誰的孩子還是回到誰的身邊比較好,皇上也沒有道理要一直替別人養(yǎng)孩子,再者,我與圣上還年輕,誰又知道以后不會再有孩子,兩個孩子,我怕自己精力有限,厚了此薄了彼,況我也擔心,時間一長,皇上也難免偏心?!?/br>
    侯夫人對自己女兒還是了解的,待她聽到王承柔主動談起生育孩子的事,她就知道,王承柔在胡說八道,至少說明她們的這段話并不是說給彼此聽的悄悄話。

    侯夫人有時也想女兒安于現(xiàn)狀算了,皇上這幾年來對皇后無論哪方面都挑不出錯來,有時她也不知是女兒太過敏感,還是李肅真的打算拿眠眠來做文章。

    她暗嘆口氣,只道:“你有把握才好行事,不過,送眠眠到南邊去,對她來說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王承柔想告訴侯夫人,她不能冒險,哪怕李肅一貫表現(xiàn)的對眠眠很好,全無芥蒂,她也不敢相信李肅不會在某一天忽然發(fā)難,就像那日涼亭墜落一事,到現(xiàn)在王承柔也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意外。想來想去,最后都會歸到她不能拿自己的女兒來冒險。

    李肅此人心思深太能忍,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被他迷障了眼而讓眠眠落個不好的結(jié)果,王承柔是決不會原諒自己的。為了不給自己這個機會,不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把眠眠送到她父親身邊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場有目的的談話結(jié)束的時候,眠眠也該醒了,午休不能少,但也不且時間過長,王承柔親自去到母親的內(nèi)寢叫醒了女兒。

    眠眠醒后,一直呆呆地坐在榻邊,王承柔哄著她:“怎么了,睡蒙了。”

    本是一句戲言,不想眠眠卻認真地道:“嗯,是睡蒙了?!?/br>
    頂著張孩童的臉,卻一臉老成地說出睡蒙了三個字,惹得王承柔笑了出來。

    侯府這個地方,是個可以讓李肅完全放心地讓王承柔呆的地方,所以管青山并沒有催促,而王承柔圖的是日后還可以帶眠眠出來,她不能頭一次就讓李肅哪怕有一絲不滿。

    在眠眠睡醒后,收拾了一下,她們就踏上了回宮的路。

    回去的路上眠眠很安靜,王承柔問她:“今天玩得開心嗎,以后還想來見外祖母嗎?”

    張安眠:“開心,想見?!?/br>
    “真的開心?看你的樣子可不是。”王承柔逗她。

    張安眠馬上笑了起來:“兒臣可喜歡去外祖母家了,下次什么時候還能來???”

    王承柔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反問:“眠眠喜歡出去玩?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張安眠:“喜歡啊?!?/br>
    王承柔:“喜歡就好,等你再長大一些就會知道,沒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的了?!?/br>
    張安眠看著她的母親,慢慢道:“可是眠眠更喜歡父皇與母后,更喜歡一家人在一起?!?/br>
    王承柔臉上的笑容消失,面對這樣說辭的張安眠,她不知該說什么,她又能說什么。

    告訴過她李肅不是她的父親,可她認準了他是,她說多少遍也沒有用,難道要告訴她大人的那些暗里陰私,別說她沒有證據(jù),就是有,王承柔也不能這樣直白地把那些掀開給張安眠看。

    她只能什么都不說,不反對也不贊同,只移開視線開始看車外的風景。

    張安眠看著母后的側(cè)臉,知道等不來母后的回應(yīng)了。她小臉一垮,剛才可能是因為換地方午睡她不習慣,中間她醒過來一次,發(fā)現(xiàn)外祖母的內(nèi)寢沒有人侍候就出去找人,不想讓她聽到了母后與外祖母的談話。

    她嚇壞了,她根本不想去什么親生父親那,她的父親她只認父皇,她要在宮中與父皇母后一起長大,才不要去什么南邊,那不是叛軍呆的地方嗎,母后為什么要執(zhí)意把她送往那里,她不理解。

    張安眠剛才差一點就問了出來,但她本就是個隱忍不發(fā)的性子,雖然年紀不大,心路比起同齡孩子卻要穩(wěn)得多。哪怕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還是選擇了閉嘴,靜觀其變。

    這一點是王承柔絕想不到的,她其實根本沒有多了解自己的孩子,就像記憶中的尚兒一樣,他的成長也在王承柔意料之外。

    孩子一天天地快速長大,心里的想法越來越多,他們開始擅于在長輩面前隱藏那些長輩們并不認同的想法,表現(xiàn)出一副聽話懂事的樣子。而王承柔并沒有發(fā)現(xiàn)眠眠的早慧,也沒有意識到,張安眠對李肅的崇拜與依賴有多深。

    墜亭一事,對王承柔來說是讓她夜夜不能寐的禍事,而對于張安眠來說,也是從那時開始,她開始在心里認定李肅將是她唯一認下的父親,她一輩子都不要變。

    像沒有發(fā)現(xiàn)眠眠早慧一樣,對于眠眠的這份決心王承柔依然一無所知。

    她不知在張安眠下墜過程中,意識到自己快要摔死的恐懼感有多可怕,在張安眠的心里,是李肅拯救了她,拯救她于恐懼與絕望之中,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第119章

    王承柔看著眠眠給自己行禮后離去的背影, 這孩子自打睡醒后就一直過分的安靜,是玩累了嗎?王承柔這樣想著,吩咐侍候公主的婢女, 要她們小心些,及時關(guān)注公主的情況。

    這幾年好些, 眠眠一天天大了不是總生病,以前小的時候隔段日子就要發(fā)熱一次, 每次都要日才退熱。這一點上, 眠眠就不如尚兒, 尚兒雖然也瘦,但是個體質(zhì)不錯的孩子,總不愛生病的, 但他也有個小頑疾,一到換季身上容易起疹子, 要洗藥浴。

    唉, 雖然王承柔還算喜歡小孩兒,但也得承認,小孩子是很不好養(yǎng)的,永遠有cao不完的心。也不知到了南邊后, 她的父親與祖母能不能照顧好她,王承柔沒有把握,到是記得尚兒是個很會照顧meimei的好哥哥。

    王承柔料的不錯,李肅雖然被她主動的舉動沖昏了一時的頭腦, 但不代表他會永遠如此。她如此反常的作為,加上又提出從來沒有過的要求, 李肅自然要派人監(jiān)控她的。

    而這個監(jiān)控她的命令由管青山親自執(zhí)行。此刻, 管青山在皇上面前回復(fù)著。李肅一直安靜地聽, 他只在管青山說到的兩個地方抬頭看了一眼,但也沒有打斷他。

    稍許,管青山低了頭,他已復(fù)命完畢。

    李肅坐直身子,看向管青山問道:“原話嗎?”

    管青山答:“是,一字不差?!?/br>
    不用李肅再細問,管青山這樣的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圣上這樣問的目的?;屎竽锬锱c侯夫人的那場對話,娘娘提到圣上的時候,一直都是用的尊稱。皇上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有沒有為了避諱而在敘述的時候私自把稱呼換掉。

    管青山?jīng)]有,他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圣上應(yīng)該是知道的,但他還是問了,可見他對這一點的重視。

    李肅喃喃出聲:“不該是咬牙切齒的李肅嗎?!?/br>
    承承,你太急了,你這樣子這輩子都干不了阮雯那樣的活兒。不過也好,你永遠都不用干這樣的臟活兒,你本就該清風明月的活著。

    李肅知道最近王承柔的一系列舉動,都是沖著張安眠這一個目標去的,但他不能確定的是,王承柔在侯府的那番話是無意間讓他的人探到的,還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現(xiàn)在他知道了,她是故意的。他的承承是不會在私下場合,尤其是在她不用顧忌的親人面前尊稱他為皇上的,她會叫他李肅,這兩個字不被她嚼碎了吐出來,都算是他的造化了。

    李肅的第一個問題解決了,他開始著重第二個他在意的點兒。

    他問:“你確定她沒有說?”

    管青山:“是,公主殿下直到在殿前與娘娘分開,都沒有吐口一個字?!?/br>
    李肅:“呵,早就知道本性難移,誰的種就是誰的種?!?/br>
    李肅說完這話,沉默了下來,管青山覷了一下圣上的面色,陰沉嚴肅,看不出個所以然。

    “你下去吧,那邊派人過去。”

    不用李肅指名道姓,管青山知道他指的是公主殿下的華昭宮:“是。”

    李肅在思考,王承柔也在思考,就在王承柔想著什么時候能再帶眠眠出宮之際,李肅的動作很快,他下旨給趙陸與晴娘賜了婚,中間省了全部的步驟,令他們速速成婚。

    王承柔并不想?yún)⒓舆@場充滿算計與陰謀、注定一場悲劇的婚禮。但她又不忍心讓趙陸一個人面對,禍事因她而起,她又能逃避到哪里去,況且這也是個機會,一個讓南邊來人暗中見到眠眠的機會。

    而李肅也大方地表示,她可以去一起熱鬧熱鬧。這樣的機會,王承柔自然提出要帶眠眠同往,李肅莫名笑得燦爛:“好啊?!?/br>
    婚儀當天,王承柔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趙陸已經(jīng)不住在那個偏僻的小院子里了,李肅賜了他新的宅院。

    不繁華,但也沒有小院那樣偏,周圍還算清靜。三進的院子,對于趙陸與晴娘以及不多的幾個奴仆來說絕對是夠用了。

    “你在這里等娘親,不要亂跑?!蓖醭腥岱愿懒藦埌裁吆?,推開眼前的門走了進去。

    屋內(nèi),與正常婚禮不同的是,新郎坐著新娘站著,二人皆著大紅婚服,卻怎么看都不像回事,與整個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晴娘面色肅穆,不像是來拜堂的,反倒像是宮中的管教嬤嬤在等著教床上坐著的新人規(guī)矩的。

    而新郎,一身紅趁得他更加的清俊,趙陸安靜端莊地坐著,王承柔一點點地走近他,他慢慢地把空洞的視線朝她來的方向投來,他雖看不見卻找得很準,給了王承柔一種他們在對視的感覺。

    晴娘看見王承柔進來,她臉色柔和了下來,趕忙給皇后娘娘行了大禮。王承柔沒急著叫她起身,待走近趙陸,在他對面站定后才垂下眼瞼道:“起吧?!?/br>
    晴娘連起身都是極度恭敬的,她站起后馬上伏低身子道:“奴婢在外面候著,娘娘有事可喚奴婢?!?/br>
    說完晴娘就馬上出了屋,還回手關(guān)上了門。

    王承柔望著那扇貼著囍字的大門想了想,看來這是李肅的意思。她露出一抹譏笑,恐怕李肅認為這就是對她最近態(tài)度軟化的回報吧,沒有李肅的旨意,打死晴娘她也不敢這樣擅做主張。

    趙陸站了起來,向她行了一禮:“娘娘,您來了。”

    王承柔:“你,看上去很好?!?/br>
    趙陸微微一笑:“是嗎,少年時,我也幻想過穿上喜服身騎大馬的自己會是什么樣子,可惜現(xiàn)在看不到了。不過娘娘說好,那就是真的很好了。”

    王承柔不知該說什么,趙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樣:“說起來,娘娘與我在這一點上真有些像,都有點可憐呢?!?/br>
    “什么?”

    “我們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都不曾如愿,都不曾十全十美,甚至可以說是狼狽?!?/br>
    王承柔想了起來,她與張憲空大婚之日確實與今日有些相像。賓朋滿座卻如坐針氈,披紅掛彩卻心懷驚恐,而始作俑者皆為李肅,還有相同的是她與趙陸都參加了彼此的婚儀。

    王承柔:“是啊,是挺像的,真真可憐?!?/br>
    趙陸臉色一正:“娘娘,現(xiàn)在不是自憐的時候,您今日……一定要盡興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