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不到疼痛。

    因為心里的痛才是真痛。

    碎裂難修的手機(jī)屏幕上，背景圖片仍是她和兩個孩子的合照，而懸浮在背景圖片上方的文字，是各大主流媒體，都在推送的這樣的新聞消息。

    【跨國集團(tuán)遭襲，多次發(fā)生連續(xù)爆炸】

    【跨國公司慘遭恐怖襲擊，死亡人數(shù)升至31人】

    【斯里蘭卡恐怖襲擊，令跨國企業(yè)膽顫心驚！】

    【恐怖襲擊，跨國企業(yè)的噩夢！】

    ……

    【科技巨擘赴約恐怖分子后失聯(lián)】

    【某知名跨國集團(tuán)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至今下落不明】

    某知名跨國集團(tuán)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至今下落不明。

    奚言是在讀到這一則新聞標(biāo)題時，控制不了情緒，眼淚像雨水一樣，又大又急地砸下來的。

    guntang的眼淚砸在裂痕的手機(jī)屏幕上，奚言撐住講臺的手臂失去了力氣，她慢慢地蹲了下來。

    因為是周五，教室里的學(xué)生走掉了大半。

    只剩下少部分同學(xué)還在教室里，值日或者等結(jié)伴的同學(xué)、等來接的家長，氛圍輕松自在。

    奚言聽不見學(xué)生們的嘻笑聲。

    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咽喉全部被堵住了。

    只剩下那一句。

    某知名跨國集團(tuán)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至今下落不明。

    第105章

    一聲不重不輕的男聲在教室里面響起。

    有些霸道，又有些野蠻。

    “都他媽給我閉嘴?！?/br>
    瘦瘦高高的胡張藝將自己身上穿著的校服脫下來，兜頭朝著奚言腦袋罩下去，替她擋住她的難堪和失態(tài)。

    他擋在她身前，朝著教室里剩余的同學(xué)吼一聲：“識相的，都給我趕緊滾出去。”

    教室里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靜悄悄的。

    有值日的同學(xué)小聲抱怨了一下：“可我地還沒掃完呢?！?/br>
    胡張藝一個冷眼，咬著牙道：“老子替你掃。”

    那小同學(xué)便調(diào)帚一扔，書包肩帶一提往外跑遠(yuǎn)了。

    “奚老師，她……”

    又有同學(xué)斗膽問一句。

    “別問，你幫不了?！焙鷱埶嚀炱鹫{(diào)帚，說：“出去以后管好你們的嘴。誰亂說，我撕爛誰的嘴。”

    教室里的人，一下子作鳥獸狀，全部散空了。

    胡張藝將前后門全關(guān)上，隨便從哪位女同學(xué)的桌肚子里拎了包紙巾擺在奚言面前，聲音低下來了很多：“奚老師，你哭吧，人都被我趕走了?！?/br>
    奚言聽見了這句話，她開始失聲痛哭。

    有時，她也懊惱，為什么她明明這個年紀(jì)了，可還是承受不了悲慟，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樣隱忍堅強(qiáng)？

    她想起，他曾經(jīng)說過，你這樣的人共情能力強(qiáng)，能理解別人的苦痛，也會讓別人共情到你的苦痛，哭，沒有什么不好，哭出來了，情緒發(fā)泄出來了，你就不會覺得那么痛苦了。

    ……

    奚言在那邊發(fā)泄情緒。

    胡張藝束手無策，這要是他meimei，他早就丟了她自己走了。可偏偏她不是，她是唯一一個覺得他還有救，唯一一個相信他能考進(jìn)年級前兩百名的老師。

    胡張藝心煩意亂地拎起把苕帚在教室后排瞎掃，他哪里有耐心掃地？但想想，他如果不掃，下周一班里的衛(wèi)生可能會挨批，他又有了幾分耐心。

    胡張藝掃完地，走到講臺上擦黑板。

    擦完黑板，又濕了塊毛巾擦講臺桌。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奚老師的手機(jī)，她手機(jī)屏幕亮了起來，胡張藝眼睛一掃就掃到了那些新聞推送。

    胡張藝用自己偷偷帶進(jìn)教室的二手手機(jī)搜索了一下，詳細(xì)的新聞報道。

    沒有指明道姓，但最年輕的**富豪榜上排名靠前的亞洲企業(yè)家、科技新貴這樣的字眼已經(jīng)很有指代性了。

    胡張藝掀開罩在她腦袋上被她哭濕掉的校服外套，說：“這上面只是說，你朋友只是下落不明?！?/br>
    “不是朋友?！鞭裳钥薜粢恍┣榫w，此刻也顧不上寬慰她的只是一個12歲的孩子，她抽噎著道：“他是我孩子的爸爸?！?/br>
    胡張藝嗤笑了一聲：“你孩子的爸爸如果不回來了，你等我成年，我給你的孩子當(dāng)后爸還不行嗎？我從小就有帶孩子的經(jīng)驗啊?！?/br>
    奚言不吭聲了，有些被無語住。

    “你是擔(dān)心我像餓我弟那樣餓著他們？”胡張藝明顯沒有哄比自己大一輪半女人的經(jīng)驗：“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的，我肯定好飯好菜的伺候著他們?！?/br>
    奚言抿唇，擤了下鼻子：“我的兩個孩子就比你小五歲，你覺得二十歲的男生給十五歲的男生當(dāng)后爸，合適嗎？”

    胡張藝摸了摸鼻梁：“……我就是這么隨口一說，不都是為了安慰奚老師你嗎？”

    奚言的情緒哭過去一陣，她還能分出些心思來教育胡張藝：“男孩子不要總是隨口說說，說話要算話?！?/br>
    胡張藝給她從飲水機(jī)倒了杯水，折回來問她：“那你孩子的爸爸，那個企業(yè)家，他說話算話了嗎？”

    “算的?！?/br>
    “那他出國之前答應(yīng)你了，他會回來嗎？”

    “答應(yīng)了?！?/br>
    “那你在哭什么？”

    奚言的情緒止住。

    是了，這都是新聞，林周說新聞都是博人眼球的。

    他既然答應(yīng)了她，會回來，他就一定會回來。

    她該相信他的。

    她不該自亂陣腳的。

    ……

    奚言情緒發(fā)泄過一陣，回家時，能盡量平靜。

    孟琳還是平常一般的慈態(tài)，她做了一桌飯菜，奚言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但也還是有強(qiáng)迫自己下肚。

    不管如何，她總不能讓一個老人家去獨自承受將來有可能要面對的一切。

    她想，她也要像他一樣，撐起自己的雙臂，頂住這快要塌下來的天。

    她給那個跨境號碼又發(fā)過去一條短信。

    【你答應(yīng)我你會回來的。】

    【我會等的?！?/br>
    晚飯后，林周來了。

    林周一來就恨不得要扇自己。

    “對不起，言言，是我烏鴉嘴。我不該酒后說那種糊涂話的?！?/br>
    奚言搖搖頭：“他答應(yīng)我他會回來的?！?/br>
    兩個人聽到門外有玻璃杯掉在地上的聲音。

    奚言忙開門跑出去，是孟琳打翻了本來要給她們送進(jìn)來的牛奶和水果。

    孟琳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問：“新聞已經(jīng)有報道了嗎？南南，他怎么樣了？”

    奚言別的不說，只堅持道：“他答應(yīng)了我他會回來的?！?/br>
    孟琳點點頭，有些失神。

    這就要拿了苕帚去掃地上的碎玻璃片。

    奚言說：“我來吧?！?/br>
    林周說：“你們都去休息，我來?！?/br>
    ……

    因為擔(dān)心奚言，林周今晚沒走。

    她照顧孟琳住下，奚言沒同意孟琳一個人去樓上住，就讓她睡在她們隔壁的房間。

    奚言給兩個孩子去讀故事繪本。

    天沒塌，她不想打斷兩個孩子的生活節(jié)奏。

    小繁常說，母女同心呀，mama。

    小繁也常說，父女同心呀，爸爸。

    像是有了什么感應(yīng)一般，小繁臨睡前問奚言：“mama，爸爸究竟去哪里了呀？”

    奚言閉了下眼，盡量輕松：“出國視察工作呀?！?/br>
    “那為什么爸爸出國視察這么多天了，都沒有給我和哥哥打電話呢？”

    奚言鼻子一酸，強(qiáng)撐著說：“因為，爸爸是英雄，而英雄在視察工作的時候，都是在秘密執(zhí)行任務(wù)的，是不可以和外界聯(lián)系的?！?/br>
    “會有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