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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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放軍總醫(yī)院第X中心。 凌晨空蕩蕩的走廊里有著冷意,消毒水的味道滲入鼻尖。 護士為床上閉目的年輕男人換完藥靜靜退出去。能在此處病人身份非比尋常,護士長又親自囑托她對這位神秘的病患仔細些,這些本是她的職責,但她仍因為那張漂亮脆弱的面容格外耐心了一些。 明明他在沉睡著,她卻忍不住紅了臉。 這份靜謐很快被一個不速之客不客氣地打破。 當值的白提江連工作服都沒有換下來,直接從一家醫(yī)院來到另一家,一陣風一樣快步走到走廊盡頭大力推門進去。 他緊抿著唇,臉上是如十一月的b市一樣的寒氣。 萬俟縛澤已半坐起來靠在床背上,他用沒有受傷的手按按額角,先出了聲:“沒什么大事兒,就傷了胳膊,別讓我爺爺知道。” 白提江腳步未停,不理他的話,徑直到他床邊把一張報告單甩到他身上。 扔完背過身,似是氣到極致,等他解釋。 室內(nèi)沒有開燈,窗簾關(guān)了一半,微弱的冷白,不夠驅(qū)散一室的陰沉。 白提江把手伸進褲袋要拿煙,又想到自己穿著工作服,在醫(yī)院哪有煙抽,低低出口一聲京罵。 再背過身看床上的人,自己竟微微紅了眼睛。 萬俟縛澤仍是安靜地闔目,沒有解釋的欲望。 “早聽說你名下的幾家企業(yè)高層有大變動,前兩個月你又拋了一些股份……去y省也是為了跟韓二見面?” 萬俟縛澤終于開口:“不是,陪著人散散心……” 白提江:“散心他媽散到山上去!萬縛澤你睜眼看看你的樣子!” 床上休息的人面色帶著病氣的灰白,比月前見到時又瘦了一圈。打著繃帶的右臂吊在身前,吐出的呼吸都清淺至極。 他只覺氣結(jié),半夜看到報告單時渾身上下血都涼了。 他雖是外科醫(yī)生,看到CT單上那一片陰影也急劇心驚。月初萬俟家婚宴見到他時只當他這是老毛病,哪里知道…… “提江。”萬俟縛澤喚他,終于睜眼看向好友,目光如炬。 他用力吐氣,不理。 “一定要幫我瞞住老爺子。”落字如山。 真不愧是萬家人,自己病到這種程度先想到的仍是長輩。白提江不敢想,是的,如何讓英勇一世的萬老爺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難得他一片心思,卻從未用到自己身上。 白提江忍不住譏他,“瞞住什么?槍傷?還是你的腹部的陰影?” 萬俟縛澤仍是態(tài)度淡漠,看得白提江一陣心涼。 他何時變成這樣,連生死都不再是大事。 “槍傷不是我能瞞得住的。你住進這家醫(yī)院就該知道自己要瞞住的是宗阿姨。至于你的病—— “我已經(jīng)為你安排了檢查,你放心地去。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絕對沒有問題。” 萬俟縛澤靜靜展開手掌,像是沒有聽到白提江的話語。 掌心上,生命線在一半處斷裂,許奕在世時為他求過不少平安錦囊,果然人敵不過蒼天。 壓住生命線的,是一塊晶瑩閃爍的橙色玻璃糖。他用大手剝開小巧的玻璃糖紙,填到嘴中,沒再回話。 唔——好甜。 記憶中擺動著馬尾的她填了一顆到他嘴里,又填了一顆到自己嘴里。 嗚噥中念念有詞。 “見義勇為是好事,可以后不要再打架了陳憶許。” 少女抹了一把額間的汗,連同剛剛為他哭過的紅紅眼睛,也顯得楚楚動人。 他紅著臉靜靜點頭。 內(nèi)心是撒謊后的難耐。 騙她真是一件容易又困難的事情。她那么容易就相信他騙她自己打那個罵他是“私生子”的男生是見義勇為,可是面向她濕漉漉的眼睛他又覺得欺騙她是那么煎熬的一件事。 如果可以,下次他寧愿說出自己陰暗的內(nèi)心,也不舍得再騙她一點。 腦袋上是她用“粗暴”手法為他做的簡陋包扎,他看她又塞了一顆糖果進嘴巴里。 少年覺得自己口中的橘子味漾開。 “我緊張的時候、害怕的時候、擔心的時候,反正就是所有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吃橘子糖。” 他看著她用纖小可愛的素手靈巧地又扭開一顆,橙色的糖果躺進她的手里。 她捏起來又塞到他的嘴里。 “甜不甜?” 好甜。好甜好甜。 甜到可以淹沒心中所有的苦。 好喜歡。 喜歡到她不再喜歡他之后,他也要搜盡所有糖果鋪,把玻璃糖塞滿身邊的每一個角落。 這樣就能和她一樣,在緊張的時候、害怕的時候、擔心的時候,所有不開心的時候,塞到口中一顆橘子糖。 緩解——那無論如何也不能紓解的——對她獨一份的思念。 也不知道為什么在查出自己可能生病時不愿告訴所有人,也許是父親經(jīng)年離京,不愿回家;也許是Sophie也在mama同哥哥出事后躲到美國不愿回來;也許是唯一愿意在母親出事后對她捧出一顆真心的她,朝夕相處十年對他的態(tài)度中仍然只有恨意。 他就知道,自己只有沉默的資格。 他難得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橘子味的甘竟會回苦。所以他沒有看到白提江出門時微微訝異的神情,以及玻璃門外被Aria抱住,看著他突然痛哭的何泠泠。 ps:yeah,這就是縛澤要讓泠泠離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