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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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不奢華的會館,竹影連綿,相比婚宴,更像家宴。 可到場的一眾賓客,卻讓泠泠幾度暗暗心驚。 不說那些商政兩界新貴,僅是過巷的一路,便不知遇見了多少平日里電視上、書籍上才會出現的人物。 來人俱著中式服裝,低調淡雅,無一浮夸,足見主人家的貴氣。 稍微年輕些的,面向身邊人時會恭敬喚上一聲“萬小公子”,若是年長些的,也會親切地與他攀談幾句,讓他向家里的老人聊表問候。 泠泠方知自己先前對萬俟縛澤的認知仍是淺薄了。 這不是因為保守,而是她從最初所處環境帶來的對眼界的遮掩。 因為從未見過,所以才看不清。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見到他身邊的她時,無一人露出異樣的,讓她不舒服的目光。 竟有幾位路過時還問出,“這位就是何小姐吧,果真冰肌玉骨?!?/br> 何泠泠有些不自在地淺笑,萬俟縛澤只把她的手握的緊些,又不著聲色地往后掩掩,替她回話。靠在他身邊,泠泠方覺心安。 珍珠耳環動作間微微擺動,雖無聲,卻像發出了悅耳的脆響。 來人看萬俟縛澤如此護她,都淺笑著暗嘆自己算是巴結錯了人,然后躬躬身子離開。 不過數百米的青石階路,泠泠卻覺得一路上見了幾十位人,連每一位的出場順序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走下來像與敵友俱周旋久。 這怎是一場婚宴?分明是政客商客言談說笑間的過招。 轉眼偷偷看身邊人,卻總是言行有禮,事事得體,四兩撥千斤地把所有話都回得十分漂亮,是不知要明里暗里練習多少年才能成的火候。 他擁著她進了一間偏室,正臨竹叢,竹影浮動,掩得很好。室外一方魚池,泠泠側頭看到紅橙黃黑的幾只鯉兒討喜一般游得正歡。 有人替她取了肩上的銀狐披肩,只剩身上的素色旗袍。 竹影清風,更顯四周秀麗文雅。此刻置身于此,只覺身處之地,一番秋景,卻如暖春一般惹人醉。 萬俟縛澤抬手替她把碎發別過耳后,泠泠晶瑩如珠的眼睛一瞬抓住他的心。 “你不喜歡應酬,就在這里等我。” 他的眼睛像會說話一樣盛滿情意,讓她幾欲接不住。 她幾乎要錯以為,她真的是陪他來赴一場親眷婚禮的伴侶。 慌忙轉頭,沒看見他閃過一絲失落的眸。再抬眼,面前只剩那一枝枝挺立秀美,隨風而動的竹。 為何心中會有淺淺的痛? 小幾上擺著模樣精致的點心,以及一瓶剛剛侍者已經起了塞的米酒。 泠泠要拿起那酒嘗一嘗,比她更快的一只爪子先伸向了桌上的杏仁撻,把在走神的泠泠嚇了一跳。 一張還未完全長開,卻已然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進入泠泠的視線。 她一瞬屏了呼吸,不是為這張還未褪去稚氣的臉看起來有些眼熟,而為那一雙漂亮,蓄滿致命誘惑以及危險的眼睛。 竟是,天藍色的。 Aria笑著在她眼前擺了擺手,說了聲“hi”,然后毫不猶豫地在她身旁坐下,把杏仁撻塞進了嘴里。 他看著十幾歲左右,個子已不矮,行為舉止卻仍有稚氣。身上穿了同樣正式的中山裝,很是合身,很明顯是為他專門定制的,此刻卻被他解開了最上面一顆排口。 這種不倫不類的穿法沒有讓他顯得怪異,反而因穿在他身上讓一些“不合理”的東西免于陷入“不好看”的錯誤。 嘴里的杏仁撻還未咽下去,他又選中了一塊酥酪。 何泠泠對著杏仁撻揚揚下巴:“好吃嗎?” Aria把酥酪填進嘴里,為她取了一塊:“我說了不算,你自己嘗嘗?!?/br> 泠泠被他逗笑。 她也取了一塊嚼,入口微苦,之后卻是甘的,邊嚼邊暗想這不知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寶貝兒,在這里與她同室閑談。不過也好,日日對著萬俟縛澤那張臭臉她也會膩,今日剛好讓她飽一飽眼福。 這樣想著她又向那個專注于吃的漂亮男孩子開口,“你是混血兒?” 因他瞳孔是漂亮的藍色,可頭發卻更像亞裔的棕黑。 “不是。”Aria搖搖頭。 泠泠微微疑惑。 “我爸爸是?!?/br> 原來如此。 “你上高中了沒?” 那人邊吃邊答,“我上大學了?!?/br> “哦……哎?”何泠泠一個噎住。 Aria看她人很漂亮,看起來卻比他還幼稚,心里想著看起來總是嚴肅寡言的小叔叔原來喜歡這樣的女生…… 他越過矮幾摸她的珍珠耳環。耳環輕輕一蕩,是一個漂亮的弧度。 “你戴這個比我mommy戴更好看些……”說完又認真好笑地歪歪頭,像是在思索如何不能同時開罪兩個家人,“應該是更合適些。” 泠泠被他弄得一個怔愣,她覺得今日自己幾次被一個小孩子牽著鼻子走,實在是丟人。所以故作嚴肅地講,“小孩子不可以耍流氓”。 又察覺到他話里的怪異。 什么耳環?為什么又要與他mommy比較。 Aria又“哈哈”笑起來。 這般疑惑著,又有兩人進了這間偏室。 男方高大帥氣,女方雖穿著端莊卻顯得活潑。仔細看,耳間掛了同泠泠幾乎一樣的一對珍珠耳環。 最最主要的是,男方那張臉簡直同面前少年的臉生得一模一樣。 Aria看清來人,高興地叫了聲“mommy”,然后稍顯別扭地看了眼男人,匆彩譴著欣喜的? 男人淺笑著摸摸他的腦袋,眼里盛著的是幾要溢出來的愛意與寵溺。被Aria稱作mommy的女人朝一大一小兩個喊,“喂,你們少在這里給我上演什么父子情深的戲份?!?/br> 兩人俱是帶著羞澀地笑出聲。 泠泠正覺有些不知所措,萬俟縛澤掀了簾子。 泠泠看到僅這一會兒,他又換了身裝束。 他淡淡開口,“Aria小孩子逃出來不說什么,你們兩位做新人的讓我來應付賓客,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些?” 言語一落,室間幾人俱笑起來,幾位大大小小的男士的臉似乎多多少少重合起來。 泠泠心里有了猜想。 萬俟縛澤拿走侍者奉上的絹子擦了擦手心,緩步走到她身邊,攬住了她的腰。 拿不太友好的眼神看向還沒有他高的Aria,“萬俟鈞,你欺沒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