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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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殘羹已冷。 一輛有些年頭的帕薩特里,鄭隆看著坐在窗邊的那個嬌小的身影。 他猛吸了一口煙,等著她起身,可是她一直沒有動作。 明明剛剛與她一起吃飯的那位姑娘已經走了將近半個鐘頭。 鄭隆今年三十八,老家n省,是一個退役軍人。因為曾犯了些作風錯誤,退役后不好找活,來做了私人保鏢。 說是保鏢,他倒覺得自己像是有錢人家派來跟蹤自己小情的。這活兒確實不光彩,只是上家給的錢足夠把他心中那點不舒服抹掉。他安慰自己,為了生活謀生,不算丟人。 只是這位的身份,他忍不住琢磨一下。 一般這樣的活,都是富家太太派人跟蹤自己愛偷腥的老公。智汶稱她一聲“何小姐”,明顯兩位還沒有結婚。哪有一個大男人整日派人跟著自己女人的,更何況還不是老婆。 再者對方只是一個大學老師,平日里兩點一線地家與學校跑,最多就是偶爾去逛個超市,哪有什么危險可言。 所以他每日的工作就是開車跟著何泠泠城里城外地跑,唯一的本錢也就是車油錢。 這么想著,面前一輛黑色車身的bentley停了下來,鄭隆當兵多年,眼神和記憶力都超出常人。他看著這車眼熟,果然下一秒有電話進來。 是智汶。 他告訴鄭隆今天他可以提前休息,何小姐這邊有先生顧著。 鄭隆掛了電話,發動轎車。下一刻,信息進來,他的第一筆報酬進賬。 他把手機丟到副駕,一騎絕塵。 - 何泠泠需要用不少時間來消化杜芬芳帶來的消息。直到她坐得手腳冰涼。 她幾乎是無神地呆坐在那里,一位又一位服務員在她身邊駐足,又因她面上的失神,通身的悲傷而無聲離開。 她有些疑惑自己為何一滴淚都沒有流,只是心底生出一股又一股的鈍痛。 也許是那些年已然流光了眼淚,其實她早知道自己與阿言哥哥全無可能,在她對著在遭受斷腿折磨的沉言說出“我仍與陳憶許在一起”時,她就明白那是他們之間至深的背叛。 她早已是敗絮其中,如何再去沾染仍是一塊完玉的阿言哥哥。 可是,那些年與阿言哥哥相依的時光,那些年因他而起的心底悸動,為何像泉一樣涌出,要她按得鮮血淋漓也按不住。 終于,一只大手握住了她。她本能地像魚兒尋水一樣尋求溫暖與支撐。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痛到令她窒息與泣血的鈍痛。 西餐廳里的人們為這位漂亮如神的男人頻頻回頭,而他只是徑直走向那位呆坐的女士,用衣服裹緊她,抱她出去。 女士們扼腕嘆息,好男人總是早已心有所屬…… 萬俟縛澤早已到了,只是一直沒有下車。 智汶幾次想向他開口,老爺子今日想見他一趟,不宜在這里耽誤太多時間。 可萬俟縛澤只是靜靜地坐在后座,看著窗邊那個同樣靜靜坐著的美麗身影。 他看不懂萬俟的心思,主子的心思本就是他不該看,更不能猜的。可他又覺得他看到了何小姐身上的悲傷慢慢轉移到了萬俟身上,因為他眉眼間的,分明是痛。 他知道,萬俟是愛何泠泠的,老板這么多年放在何小姐身上的心他一個做下人的也看得清清楚楚。而何小姐的心他卻永遠看不明白,只知道兩個人雖看似親密卻仿佛一直在互相傷害對方。如果這就是不愛,那么為何被老板抱在懷里的何小姐把他攥得緊緊的,就像……永遠離不開他一樣…… 賓利一路南下,朝著松寒居的方向。 街邊的人影逐漸稀少,城中那點繁忙熱鬧被群山與清冷代替,可也靜得讓人自在舒服。 萬俟縛澤懷里,何泠泠正睡著。她整個人都窩在他的懷里,無意識地與萬俟縛澤貼的很近,用纖細的手臂換住他的頸。 她這個樣子,活像受驚的貓兒找到了歸所,終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 泠泠溫熱香軟的身體為他傳遞熱量。他輕輕揩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水。 剛剛在他懷里,她終于可以哭出來,整個腦袋埋在他的胸口處,淚水洇濕了他的衣服。她流了那么多淚,哭得那樣傷心,卻全然沒有出聲。 原來,這么傷心嗎? 他真想打斷她,讓她不要再哭了,因為她哭泣的時候,他心口處的痛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他從來都對她的眼淚沒有辦法。 他甚至曾經想過,如果何泠泠霸道地想要這個世界,也只需流幾滴眼淚,他就會忍不住去耗盡一切,把這個世界送給她。 高中他不過打架流了些血,她就要哭。受傷的難道是她嗎?害他手忙腳亂地忍著痛為她擦眼淚,又要想辦法逗她開心。 等到她終于不哭了,他癱坐在地上。 “何泠泠,你真是無理取鬧。” 那人眼睛還是紅紅的,可已經露出小狐貍一樣的爪牙:“我爸爸說女孩子就是要寵的!” 他忍不住為她的發言翻個白眼,可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唇角已輕輕勾起。 小狐貍突然湊近,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簡直要吸走他的魂。 “陳憶許,你以后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他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 怎么能忍住說“不好”,她只消再湊近些,他甚至愿意把心掏給她。 “你不打架,我就再也不哭了。” 微風輕輕吹動少年少女的衣衫,吹不冷他心中涌動的熱血與燥熱。 他輕輕攬住她細嫩優美的脖頸,封住了她柔軟的唇。 這次,他聽到了她如雷的心跳。 何泠泠,你騙人。 我再也沒有打過架,你怎么還是會哭。 不必說,我知道,因為你的眼淚不會再為我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