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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咸魚林夫人 第97節(jié)

    水溶道:“世交之誼,兩年還是要等的。”

    即便不顧與賈家的情面,也要顧及北靜王府在外的名聲體面。

    還有賈家姻親王尚書,華陽宮賢德妃娘娘……

    賢德妃雖封妃四年還未生育,也未見盛寵,但后宮鳳藻宮之下,是昭陽、毓秀、華陽、宜和、墨陽、明粹六大宮。陛下令吳貴妃住毓秀宮,令賢德妃住華陽宮,資歷深但無子的梁妃住宜和宮,生育了四皇子的李妃住墨陽宮,可見対賢德妃還是很看重的。

    陛下守孝至今兩年余不入后宮,賢德妃娘娘若有寵有子,豈非壞了陛下純孝之名?

    新王妃是賢德妃的親堂妹,身份也不算低了。

    水溶道:“至于賈赦,他有爵無官,最多名聲荒唐些,倒不怕他壞事。”

    北靜太妃忽問:“溶兒你說,陛下這般賜婚,是不是対咱們家有不滿?”

    世宗皇帝在日,北靜王府不但不曾向陛下示忠,溶兒還聽世宗皇帝所命,頂了羅指揮岳丈的大理寺卿之位。

    陛下正位一年有余,是不是要秋后算賬了?

    水溶細細一想,笑道:“陛下真対咱家不滿,還能留我在大理寺卿位上?早就隨意調(diào)我去哪里做個閑職了。再不然,拿靜玄寺的事發(fā)作一二,命我閉門思過幾年,我也只能謝恩。才開朝,皇上命議兵部尚書人選,我提王大人,皇上是當場就準了。”

    太妃點頭思索。

    水溶笑道:“連世宗皇帝賜婚都只賜了甄氏,陛下再如何,也不會讓實權(quán)文武大臣家的女兒給我做繼妃。數(shù)一數(shù)咱們這些世交家里,不算各家王府,也只有賈家的女孩子最合適了。”

    賈家出了一個賢德妃,還有王尚書這門好姻親,和林尚書家這些年是遠了,到底林尚書元配夫人還留了一個女兒,就不可能徹底和賈家斷了。

    余下“六公”家里,并下面侯伯之家,家中無實職,只守著祖宗爵位的多,有實職的,出不了王妃。

    如此算下來,陛下賜婚賈氏,竟還是圣恩體貼。

    太妃道:“過了端午,我就把教養(yǎng)嬤嬤送去,讓榮國府騰出一所至少兩進院子給王妃。你親自過去,以表重視。”

    水溶應(yīng)下。

    北靜太妃便寫了一份禮單,令人先送去榮國公府,然后從王府上千人口里,挑出了拔尖兒的八個嬤嬤、八個丫鬟,令她們收拾行李,五月初六去服侍賈氏。

    當年娶甄氏前,她只送了四個嬤嬤、四個丫鬟,看來是不夠。

    這回多一倍,賈二姑娘再是什么古怪性子,也能給她調(diào)教懂事!

    ……

    且說新任六宮都太監(jiān)陳格,原是自小服侍皇上的內(nèi)侍,今年雖才三十二歲,但他跟著皇上從出宮開府,又回宮登基,再到正位紫宸殿,已有二十二年了。

    去歲世宗皇帝崩逝,原內(nèi)相戴權(quán)忍痛繼續(xù)輔佐皇上。原六宮都太監(jiān)夏守忠,因悲痛過度,不能侍奉,便自請出宮養(yǎng)老,換了陳格繼任。

    陳格從北靜王府出來,又乘馬至榮國公府宣旨。

    他著意看了新北靜王妃賈二姑娘,模樣雖不如賢德妃娘娘,倒還端正清秀,只是性子未免木訥了些,膽子也不大,有些縮手縮腳,聽完旨意,沒見多高興,倒嚇得臉都白了。

    這樣性子的新兒媳婦,也不知道合不合北靜太妃的心意。

    賈二姑娘接了旨謝恩,便被一等將軍夫人邢氏和賢德妃的母親王淑人送到一邊了。

    邢夫人看上去頗有幾分揚眉吐氣,王淑人也算高興。

    榮國公夫人是唇角揚起,眼中迷惑。

    賈員外郎沒在家。

    賈將軍正撫須得意。

    璉二爺不知和璉二奶奶嘀咕了什么,要來一個荷包,殷勤塞給了他。

    這一年多,陳格從榮國公府、吳家和周家收的銀子,沒有五千也有三千了。收銀子熟了,他隨便一捻,就知道荷包里裝了有二百兩銀票。

    不算少。但和今日的喜事一比,更說不上多。

    陳格打量璉二奶奶頭上的首飾比上回又少了兩樣,心道賈家是真沒錢了,還是璉二奶奶在裝樣?

    璉二爺留他吃茶,他道:“還要回去復(fù)命。”沒坐就走了。

    今日是個陰天,日頭被掩在了厚厚的陰云里,不見陽光。但天上總不下雨,天氣又悶又熱,陳格在宮門下馬,跑回紫宸殿這一路,身上就出了兩層汗。

    他不敢御前失儀,在殿門口洗了臉,才入內(nèi)復(fù)命。

    羅焰正從內(nèi)殿出來,見了他微一點頭:“陳太監(jiān)。”

    羅指揮這些年給皇上辦了多少事,還正在辦什么事,陳格知道得不是很全。但僅他知道的這些,已經(jīng)足夠他対羅指揮心懷敬畏。

    陳格躬身避開,等羅焰過去了,才繼續(xù)往里走。

    皇上問:“兩家都怎么樣?”

    戴權(quán)不在,陳格先拿出兩家給的荷包,呈至陛下案前,才將北靜王府和榮國公府兩家諸人的神態(tài)言行一一回稟。

    皇上沒動那兩個荷包,笑命:“你就自己收著罷。人家賺了幾十年,朕讓你也發(fā)幾年財。”

    陳格方拿回荷包,行禮笑道:“多謝陛下恩典。”

    皇上笑道:“你發(fā)財歸發(fā)財,可別賺不該賺的。”

    陳格忙道:“陛下放心,奴才知道。”

    沈公府、江公府,還有羅宅、林宅,就是皇上沒囑咐,再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要這些人家的錢。

    還有那些清官兒,干實事的官兒,他敢要到這些人頭上,皇上不會要他的腦袋,但他這六宮都太監(jiān)也別想干了。

    *

    林家?guī)啄陙砗唾Z家保持著有事送禮,人不來往的關(guān)系。賈迎春被賜婚為北靜王妃,寧安華吃驚過后,也只派人送禮恭喜就完了。

    但榮國府近些年實在漏得篩子一樣,篩眼還越來越大了。

    魏樹家的去了一趟回來,私下回說:“賈將軍讓官中給賈二姑娘置辦王妃的嫁妝,可賈家兩府的庫銀都蓋省親別院花完了,還欠下許多外債,拿不出錢了。”

    寧安華稍微有些明白皇上此舉的目的了。

    離間計。

    或許再加上“釣魚執(zhí)法”?

    她說:“這事先別讓大姑娘知道。”

    親外祖家里亂成這樣,黛玉知道該不好受了。

    還是讓林如海決定說不說吧。

    魏樹家的問:“太太,他家不會還想和咱家借錢罷?”

    寧安華笑道:“他家想借,我不借就完了。自家姑娘做了王妃,連嫁妝都置不出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當年蓋省親園子都是私下借的,這回更不會鬧得大張旗鼓。再說了,蓋幾年園子,他家官中窮了,各房可都發(fā)了財了,幾萬嫁妝算什么。”

    魏樹家的嘆道:“還好那年沒借,不然開了一個口子,往后麻煩事就多了。”

    寧安華指節(jié)敲了敲桌面:“保不齊讓你知道這事,就是他家試探呢。”

    魏樹家的一驚。

    寧安華笑道:“罷了,我沒錢借人,總與我無關(guān)。初八是菊影的好日子,你們都去,好生熱鬧一天。”

    五月初八,菊影和摘云成婚。

    菊影已由寧安華做主,認了林平兩口子為干爹干娘,就從林平家里出嫁。是林平的長子背她上的花轎。

    寧安碩給摘云放了一個月的假,讓他和菊影婚后一個月再回來當差。

    當日一早,寧安華帶著檀衣四人,親自來到林平家里送一送菊影。

    檀袖成婚兩年,一直忙于照顧寧安青,沒多少時間和丈夫親熱。今年寧安青好了,她年初有孕,已經(jīng)快七個月,也挺著肚子來了。

    寧安華在屋里,所有人都不自在,她沒有坐太久。

    親手給菊影戴上了最后一根金花釵,看她淚水漣漣下是遮不住的滿心歡喜,寧安華給她擦了淚,留下檀衣菊露,帶著寒燕春澗回去了。

    檀衣、檀袖、菊影、菊露四人一處這些年,檀袖是最早離開的。

    剩下三個人,菊露原以為能同死同歸,以為經(jīng)過了楊洗硯,菊影不會再看上誰,可菊影還是和摘云有了情。

    菊露曾和檀衣說:“我就不該說那句玩笑話,讓她找個舍得給她花錢的,還真讓她被摘云拐去了!”

    檀衣說:“緣分來了,誰也擋不住。比如十年前,誰能想到太太竟和老爺還有一段姻緣?從前咱們都不看好這樁婚事,都覺得委屈了太太。菊影和摘云好歹是兩情相悅,她自己愿意,咱們就替她高興罷。”

    菊露道:“我都明白,我就是心里過不去。”

    檀衣笑道:“你有埋怨別人的,怎么不怨是你自己不能讓太太放心,那年派人去保定不讓你去?若去的是你,菊影不就沒有這事了?”

    菊露尋思了半日,沒再說什么。

    她們沒去摘云家里吃喜酒,午飯前就回到了立幽堂。

    寧安華問:“怎么這就回來了?”

    檀衣笑道:“菊露怕她沖進洞房和摘云打起來。”說著,她讓開,露出了倆眼腫得核桃似的菊露。

    寧安華便拽菊露坐下。

    菊露悶悶地:“我雖然沒成親,我也知道,今晚摘云就要和菊影干那種事,那不是早晚有孩子?”

    檀衣紅了臉,拍她:“你瘋了!怎么什么都說?”

    菊露任她拍,仰頭看寧安華:“太太,你說,菊影以后生孩子,會沒事嗎?”

    檀衣停了拍打菊露的手,也看寧安華。

    寧安華迎著她們滿含期待的眼睛,也只能說:“……我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

    菊露慢慢垂了頭,肩膀抖動起來。

    檀衣哄她又推她:“你別哭呀!太太又不是神仙,自己生哥兒姐兒都九死一生的,也管不了別人呀?”

    寧安華拍拍檀衣,把菊露抱在了懷里:“哭吧。”

    菊露把頭埋在寧安華肩膀上,環(huán)住寧安華的腰,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兩日后。

    寧安華五更睜眼,下床穿衣,先看她今日要戴的首飾,和檀衣商量:“自己家里,把這兩支去了罷。”

    檀衣不讓:“再少,太太頭上都沒東西了,干脆梳個光髻去待客。”

    寧安華:“今日又不是我相看人,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

    檀衣不聽她說,拿了梳子頭油就給她挽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