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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咸魚林夫人 第80節(jié)

    她不如拼了這條命賭一把。

    若被她賭成了, 至少可以給娘和弟弟meimei們掙來一份平安。

    兩位小尼姑,一位法名智善, 一位法名智通,都收刀入鞘,端坐在甄素英面前。

    甄素英也忙整肅儀容:“不知兩位師傅會如何教導我。我從前身體便不算結壯,如今更是不堪一用。兩位師傅刀法精妙, 只恐我資質不足,不能學到精髓。”

    智善智通對視一眼。

    智善笑道:“王妃只管安心。我二人略通醫(yī)理, 會先給王妃調理身體,教王妃記下招式。”

    智通笑道:“那一位雖年已古稀,卻弓馬嫻熟,武藝不俗,至今還能夜御三女,王妃只會有一次機會。待王妃大愈后,再勤學數(shù)月,不需全部通熟,只需熟練會用三招便夠用了。”

    饒是嫁過人,這話也聽得甄素英臉紅耳熱。

    她心中又疑惑。

    上皇退位十余年,一向著意保養(yǎng),從未再納新嬪,如今又開始臨幸后宮了?

    但看兩位小師傅都泰然自若,她也繃住神情,不做出羞愧佯怒之態(tài)。

    上皇去不去后宮與她想做的事無干,她也安心了一半,便又道:“只恐我病體殘破,不好醫(yī)治。”

    智善笑道:“王妃身體如何,還是許我二人先診過再論。”

    甄素英便伸出手腕,請兩位小師傅診脈。

    智善先診,診過后一字不發(fā),只讓智通再診。

    智通也診過,便和智善到角落低聲交談了幾句,回來問甄素英:“不知王妃這幾月的藥方藥渣有沒有帶過來?”

    甄素英早對自己的身體不報期待,見她兩位如此,也不覺失落。

    她起身拉開門,讓陪嫁嬤嬤將這幾個月的藥方找出來,再把她從府里帶過來的藥材也都拿來:“以前的藥不是我們自己熬的,只沒有藥渣。”

    嬤嬤們?nèi)チ藘煽蹋巧坪椭峭ㄖ辉谝慌缘吐暯涣鳌?/br>
    甄素英端坐了這許久,著實撐不住,便歪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

    一時,嬤嬤們回來,雖然擔憂,卻并不多話,放下東西便出去闔上門。

    智善智通研究了許久。

    智善來至甄素英身邊:“王妃,這幾個月的藥方我們先拿去了。”

    甄素英正是半睡半醒間,聽得此話,渾身打了個激靈:“是藥方有問題?”

    智善搖頭:“藥方毫無問題,十分對癥。是王妃的身子,這五個月的藥不該只有這點效力。”

    甄素英渾身似被浸泡在冰水里。

    太醫(yī)是王府從太醫(yī)院里請來的。

    這五個半月,她吃的所有藥,都是王府大廚房熬好了送過來。

    她曾讓人回給太妃,怕藥氣熏了太妃和王爺?shù)娘埐耍屓嗽陟o宜殿熬藥就是。

    太妃卻派人來說,她病著,每日吃藥已經(jīng)夠苦了,再聞多了藥氣更不好,讓她安心養(yǎng)病,不必總想著這些小事。

    那日她一夜未曾入睡,深愧于太妃的疼惜。

    現(xiàn)在想想,原來一切早有緣故。

    甄素英撐著不動聲色,請兩位小師傅只管把藥方都拿走,又讓嬤嬤好生將她們送出院門。

    想到前幾日北靜郡王對她的溫柔小意,她胸口泛起一陣惡心。

    她忍住沒吐,親手磨墨鋪紙,憑記憶用左手寫下幾張藥方,交與最信賴的嬤嬤,令過幾日尋個機會下山,隨意找一家百姓常去的醫(yī)館,請大夫私下看一看這方子,把大夫說的所有話都學給她聽。

    兩位小師傅是陛下的人,她們的話也未必全然可信。

    這門婚事不是甄家和她死求來的,是王府也愿意,上皇才下旨賜婚。

    太妃和王爺心里都明鏡一樣,甄家獲罪,她還是嫁入了王府,并非對王府全無好處。

    是王府只想求穩(wěn),不愿意參與太后和她做的事。

    太后和她若成,對王府也有好處,若不成,也牽連不到王府。

    但她瞞著太妃和王爺自作主張,弄沒了孩子,她知道太妃和王爺一定對她不滿。

    所以,王爺半年不來見她,她毫不怨懟。

    太妃再怎么戳她的心窩,她也覺得是自己該受的。

    甄素英倒在素被上,呼吸急促,兩頰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

    靜玄寺是京中除了大明寺以外香火最旺的寺廟,分東西兩寺,東大西小,東面住僧人,西面住尼姑,可供女眷清修。

    前朝靜玄寺本已毀于戰(zhàn)火,因是第一代北靜郡王捐資重建,能算半個北靜王府的家廟。

    她原本還因不得不選靜玄寺而愧疚。

    可若她遲遲不好,真是北靜太妃和北靜郡王暗中做了手腳,她也沒什么好對不起他們的了。

    她一直只是北靜王妃,并不是水家的人。

    既然是各自為了家人,就算他們母子從沒暗算過她,是她的所作所為牽連了他們,還是等過了一年半載,她身在黃泉路上時,他們再把她挫骨揚灰,一解心頭之恨吧。

    *

    林宅,立幽堂。

    廚上送來了六菜一羹,去骨鳳爪、香酥鵪鶉、白切雞、清炒枸杞芽、黑木耳腐竹拌黃瓜、涼拌黃花菜,還有一碗清甜的冰糖枸杞銀耳羹。

    檀衣帶人擺了一桌子,又給寧安華盛了滿滿一碗碧粳米飯。

    外面是暑熱的天,不能用冰卻已對寧安華毫無影響。

    面前這些菜又一看就酸涼爽口,她嘗了一口鳳爪,胃口大開,連吃了兩碗飯才放筷,又捧著半碗銀耳羹喝,甚覺滿足。

    再過一個多月就能有雪梨吃了。

    銀耳羹還剩最后一口的時候,羅十一來了。

    寧安華就倚在床頭,請羅十一隨意坐。

    她吃完最后一口銀耳羹,把碗遞給丫鬟,又漱過口,才笑問:“弓九先生回去了?”

    羅十一捧茶笑道:“他走了,讓我說,‘舉手之勞,夫人不必相謝’。”

    寧安華一嘆:“實話說,我也沒什么能謝他的。”

    金銀珠玉,林家是不缺。可弓九這一年來升職迅速,已是正六品司衛(wèi),他在儀鸞衛(wèi)又管吃管住,衣食不缺,一年俸祿共三百六十兩,還時常有賞銀,連五兩都沒處花。

    林家照常送診金,人家是看在情面上才來,又不是專做大夫,也太薄待了。

    可若送上五百一千,又把情分變了味。

    果然是人情債最難還。

    就算弓九說是“舉手之勞”,他這幾日幾乎未曾合眼,對青兒盡心竭力,又怎是輕飄飄一句“多謝”所能報答。

    若他是尋常男子,年已十九還孤身一個,無家無妻無子,她還能做媒幫他結一門好親事。

    但一則,她對儀鸞衛(wèi)里男子們的婚姻情況也有幾分了解。弓九升職如此迅速,必然伴隨著極大的危險。她是想報還這份恩情,卻也不想平白害一個姑娘做寡婦。林家與弓九并沒有很親密,若他哪日要納妾“傳嗣”,還是自己買的合心意。

    二則,儀鸞衛(wèi)中羅、弓二姓的人身份太過敏感。林家已有了羅十一,還要和羅焰維持過得去的關系,若多一位不經(jīng)皇上允許就相熟的,只怕不但會讓皇上疑心林家,還會害了弓九。

    寧安華思來想去:“日子還長著,只好先欠著九先生的了。”

    看羅十一眉尾一挑,她又笑道:“你是你,他是他,我可不覺得我欠你的。”

    羅十一笑道:“夫人這話我愛聽。”

    她也幾夜沒怎么休息,身體再好也撐不住。

    今日寧安青終于脫離了危險,給寧安華診了個平安,她便也回房自歇。

    林如海上朝去了,衙門里有事,不在家。林黛玉這幾日也累得夠嗆,寧安華讓她這個月顧好自己就行了,別的不用管,學也不用上。

    家事上午就理清了。中午貼著女兒睡了個午覺,下午沒人來,寧安華就讓把松兒抱來,她親自給他開蒙。

    松兒還差半個月滿兩周歲,虛歲已有三歲,現(xiàn)在開蒙不算太早了。青兒、安碩和黛玉都是這個歲數(shù)開始認字。

    她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有靈體,一個沒有。有靈體的是女兒,不管會不會成為她的同路人,她們母女之間一定會比她和松兒母子之間更親密。松兒以后會追隨他父親的腳步,而她還不敢確定,如果松兒的三觀受她的影響更多,對他究竟是好是壞。

    林如海的三觀才是這個世界上“正常”男子該擁有的。

    她大概沒給寧安碩帶去什么負面影響。

    但她接手寧安碩的時候,他已滿五周歲了。

    不過,這些不妨礙她先教松兒認字。

    開蒙三本書,三百千,她已經(jīng)帶出了黛玉和青兒兩個學生,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當年大約是她教三成,檀衣檀袖教五成五,林如海賈敏教一成半。

    若照這么算,她先照本宣科教幾句話不會有事。

    一個下午,玩兩刻鐘,學兩刻鐘,松兒的進度和黛玉、青兒當年差不多。

    等林如海回來,聽她說完這一下午松兒學了什么,眼中帶笑,卻板著臉只說了一句:“還算可以,比你舅舅、小姨當年還是差了兩分。”

    松兒:“爹不對!舅舅小姨都大!我小!”

    林如海把松兒抱到面前,讓他站好,和他解釋“舅舅小姨也有和你一樣大的時候”。

    松兒:“我知道了,爹也和我一樣大!爹學多少?”

    林如海還真拿起書,給他指了一句話。

    松兒瞅了半日:“明天我也學這么多!”

    寧安華背過身偷笑。

    他一個人把嚴父慈父都做了,不知省了她多少事。

    將要擺飯,黛玉過來請安,體貼地把松兒接走吃飯,還問:“不如明日我教松兒罷?”

    寧安華笑道:“好容易家里沒了事,你還是多歇兩天。你若有空,不如過兩日送你去盧家,好歹和他家的姑娘再見一面,下次相見,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林黛玉和盧家姑娘們往來已有一年,相交投契。盧家突然要離京,她自然不舍。

    她想去,又覺得小姨還病著,她出去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