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喜歡別人好不好？”

    有些細微的聲音通過電流傳到電話這邊，金橘聽得心下悵然，她沒想到白堂英對自己竟然真的是這種感情，她還以為他那種崇尚及時行樂的人，愛恨都只會輕拿輕放。

    但是喜歡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她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喜歡，也沒有辦法阻止別人的喜歡，她能做的事情，除了拒絕別無其他。

    我做不到讓你離開沼澤，但我希望你不要越陷越深。

    于是金橘再開口，果斷冷漠。

    “抱歉，白堂英，”她說，“我有男朋友了。”

    一片安靜，可能是因為突然，白堂英半天沒說話，金橘只聽得見他的呼吸聲，下一秒，她的手機就從手中一空，金橘一回頭，只見梁世京站在身后，目色森冷，握著自己的手機舉到耳邊，抿成直線的薄唇掀起一絲笑意，對著電話那頭道：

    “白堂英，找我女朋友有事嗎？”

    第32章

    金橘踮腳去搶自己的手機, 梁世京單手按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擋開，另只手中的手機還貼在耳邊，金橘不知道白堂英在那邊是怎么回答的, 只看見梁世京握著手機有些嘲諷地笑。

    “是, 所以以后不要再打來了。”

    他說完抬手主動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遞到金橘的面前。

    金橘看著已經返回到主界面的手機屏幕, 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你！ ”她只說出這個單音節，剩下的千言和萬語, 在看到梁世京的寡淡眼神時倏然消聲。

    “他喜歡你。”梁世京說。

    金橘的洶涌情緒驀地平靜：“是, 但我已經拒絕他了。”

    梁世京先前的愉悅已經所剩無幾，他也同樣平靜, 答非所問：“你好像對我剛才的處理不是很滿意。”

    他講這幾句話的時候太冷靜, 或者說他永遠都是這么冷靜，金橘看著他，握住手機的掌心緊了緊，不想再無意義爭論下去, 梁世京的世界從來不缺喜歡，在他看來, 或許喜歡這個東西本就是件無足輕重的東西, 金橘放棄爭論, “隨你便吧。”說著轉身進了包廂。

    包間里一群人瘋玩夠了, 要去下個地方續攤，原湊剛提議完去酒吧, 就見金橘從外面走進來, 拿起自己的包又往外走, 他掃了一眼, 發現房間里梁世京也不在，還以為她是要和梁世京一起去哪里約會就沒攔。

    梁世京站在門口看金橘又拿了包出來，兩人對視，金橘把眼撇開，說：“我先回學校了。”

    梁世京還沒來及講話，原湊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出來，跟在后面伸頭，“你們要走了？”

    梁世京瞥了眼金橘離開的方向，說嗯，“你們去玩，單子簽我頭上。”

    走廊很長，亮著曖昧昏黃的光，金橘一邊走，一邊給白堂英發消息，她不喜歡白堂英，但是也做不到在感情這種事情上高高在上，每個人的真心和愛意在她看來都應該被尊重。

    她打：【對剛才的事發突然很抱歉，無論如何，都很感謝你喜歡我，你會找到比我更合適的那個人的。】

    打完敲擊發送完畢，金橘把手機揣進包里，已經臨近十點，上美的宿舍門禁是十點半，她必須要趕在門禁前趕回學校，樓下的宿舍阿姨是個鐵面無私的包青天，晚一分鐘都不會網開一面。

    會所外面是條繁華路段，金橘看著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的路段，只好又把手機從包里翻出來查導航地圖，手機還停留在主界面，白堂英沒有回復，金橘抬指要輸解鎖密碼時，視線定在上方的日期時間，她又想到梁世京。

    她今天連句生日快樂都沒有跟他說。

    金橘咬咬牙往回跑，和正好走出來的梁世京打了個照面，他身上還穿著短t，那件黑色外套被拿在手上，兩人剛剛才因為別人吵了一架，這會兒似乎對對方的突然出現都有些驚訝，靜了兩秒，還是梁世京先開的口，他把外套披到金橘肩上，說：

    “外面涼，先穿著。”

    金橘因為剛才發生的事，對梁世京的所有不滿和生氣，在這刻全被他的一句話被打得稀巴碎，她的心如同一塊剛被水脹滿的海綿，現在被梁世京的手輕輕一捏，軟到奇形怪狀不像自己。

    忘記生日和祝福的負罪感，頃刻排山倒海涌來。

    她伸手拉了拉梁世京的衣角，仰著眼睫叫他：“梁世京。”

    “祝你生日快樂。”

    “我剛才忘了說。”

    會所大堂門口的聲音嘈雜，還有初春夜里打著旋的風小聲呼嘯，可梁世京聽得很清晰，他的心里忽然出現一種猜想，于是他垂眼看著金橘問：

    “你跑回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金橘沒想到梁世京這么敏銳，一種被看透的羞恥心霎時襲來，她把目光移開，沒回答這個問題，耳根卻灼熱發燙，這反應在梁世京看來，和欲蓋彌彰沒有什么兩樣，他低笑一聲，被莫名取悅到，剛要再說話，金橘噌地抬頭，看了手機一眼就匆匆往外走。

    梁世京疑惑：“怎么了？”

    金橘低頭在手機上翻，“我得趕快回學校了，要不然趕不上門禁了。”

    梁世京視線在她手機屏幕掃了一眼，什么都沒說，抓住金橘的手把她往路邊，已經被門侍停好位置的車上帶。

    “有男朋友不用？”

    他語調淡淡，尾音上揚，聽起來有種不易察覺的寵溺感，但金橘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在“男朋友”三個字上面，一個是因為兩個人剛才還因為這個爭吵過一次，第二個就是不太適應。

    不適應梁世京于自己的身份，也不適應自己于梁世京的身份。

    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也索性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問題，過去不要追憶，未來順其自然。

    深夜的路況通暢，距離不算太遠，梁世京的車速雖快但穩，到達上美校門口的時候還不到十點二十，車子一停，金橘就抓著包火急火燎準備下車，梁世京看著她沒解鎖，金橘不解，“怎么了？”

    梁世京：“沒忘了什么吧？”

    金橘：“？”

    “沒有啊。”她迅速想了想說。

    車里靜靜，半晌，梁世京按下解鎖，“走吧。”

    金橘不太懂梁世京的意味，但是時間緊，實在沒有空余細想，只好抓著包包往宿舍趕，晴朗的夜空星月相映，金橘就是在跑了大概十米遠的時候突然明白過來。

    梁世京目送金橘的身影走遠，片刻，收回目光，拿起手機看了眼原湊發過來的消息，從隔斷夾層里摸出薄荷糖的盒子，隨意倒了好幾顆扔進嘴里，下一刻，牙齒用力，糖在舌尖瞬間四分五裂炸開完，一股無法描述的清涼沖了上來。

    他給原湊回：【效果不錯。】

    回完正要重新啟動引擎，駕駛座的窗戶忽然刷下一片陰影，金橘本該跑向學校的身影出現在車窗邊。

    她敲了敲車玻璃，梁世京把車窗搖下，一句“你怎么回來了？”還在嘴邊，金橘突然沒有任何預料地湊近，一片柔軟溫熱在他側臉貼了一瞬，梁世京黑漆漆的瞳孔猛地一縮，見金橘把距離拉開，抿著嘴角對自己笑，然后說：

    “晚安，梁世京。”

    她話音落就跑遠，梁世京只來得及看著金橘穿著自己寬松外套的背影，如迎風振翅的蝴蝶消失在黑夜里。

    一片颶風起，雁過不留痕，梁世京心中剛安靜下來的海平面，現在留下了一只蝴蝶的印記。

    他搖上車窗，坐回身體，啞然失笑，媽的！剛才的薄荷糖白吃了。

    所以人類有時候就是如此的奇怪，可以因為某個人，某件事突然心情陽光明媚，也可以因為另個人，另件事突然心情烏云密布，但其實還有一種，就是處于這兩種之間，或者說同時囊括這兩種，那就是看見某個讓自己討厭惡心的人，反而心情即好又痛快，就比如此刻。

    梁世京看著站在自家門前的白堂英。

    “呦，這么快就來登門拜訪了？”他噙笑瞧著面前的人，語氣輕佻卻挑釁。

    白堂英一言不發回視，踱步走近，鮮少的面無表情，下一秒，抬手給了梁世京一拳，那力道拿的是十成足的力，沒有絲毫的留情，梁世京被慣性沖到身側的電梯墻壁上，嘴里立馬就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可是他什么反應都沒有，反而嗤笑了一聲，白堂英最見不得他這種永遠對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在他的手掌心，就是一件本不過如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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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兩步沖上去揪住梁世京的衣領，反被梁世京拽住手腕道：

    “怎么？是不是覺得特生氣？特憤怒？特惡心？”

    梁世京說完松開手，一副任由擺布的模樣，仰著臉，眼皮微微垂下，露出俯視的眼神，聳肩笑起來。

    “白堂英，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白堂英盯著他：“你就不怕我告訴金橘？”

    梁世京笑：“是你就不會現在出現在這了。”

    白堂英沉默盯著他，須臾放開手，退后了兩步，平靜道：“梁世京，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他只講了這一句，講完轉身就走，聽見梁世京在背后問他：“你呢？”

    “白堂英，你后悔過嗎？”

    走廊的窗戶沒有關，夜里降下溫度的風刮進來，連聲音都聽得清。

    “后悔了。”白堂英說，他轉過身，隔了點距離看梁世京。

    “但也僅止于此，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林真宜，以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我對她，除了愧疚，永遠都不會再有別的東西，可是你呢梁世京，你能做到嗎？”

    他慢慢走近，走廊的光被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切割成兩個面，前面是光明，后面是陰暗。

    “你能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對金橘動一點點的心嗎？如果你能，那我祝賀你，你確實贏了，但是，如果你不能—”

    他徒然輕笑，“那就很遺憾了。”

    “輸的人，還是你。”

    白堂英說到這里停頓下來，無視梁世京冰冷的視線，低頭把動手弄亂過的袖口撫平，動作慢條斯理，一絲不茍，再抬眼，眼神肅蕭。

    “梁世京，選擇權在你手上。”

    “你好自為之吧。”

    作者有話說：

    電腦出了點問題，抱歉誤了點時間。

    第33章

    一場大型活動過后, 上美校園里突然顯得比之前安靜了許多，可能是興奮完的后遺癥，金橘早上被鬧鐘吵醒的時候, 一宿舍竟然一個都沒醒, 個個的鬧鐘跌宕起伏響，竟然只有金橘這個睡得最晚的人聽見醒了過來。

    昨天的一整天, 金橘都覺得過得特別魔幻，像是被按了加速器一樣，一晃眼, 自己不僅參加了演出, 還做了一回主唱，梁世京又做了一次救場的大明星, 晚上莫名被白堂英表白, 而喜歡了三四年的人，竟然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最后，金橘有種酒醉睡醒后的，想起前一夜發酒瘋的丟人羞恥感。

    她居然一時沖動, 親了梁世京。

    雖然只是側臉輕輕碰了一下，但是金橘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更別說還主動做這樣的事。

    她踩著點回到宿舍, 白銀銀和陳新司出去玩了不在, 周愛和李子佳并不知道一晚上發生了這么多的事, 金橘回來時她們倆已經躺上床，各自八卦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題, 所以直到熄燈, 這件事情她都無處講給誰聽來排解。

    回到學校后, 金橘每晚都要靠著安眠藥入睡, 這一晚也一樣，掙扎到凌晨一兩點的人，來來回回翻看著梁世京給自己發的那條晚安，一邊警告自己不可以有太多憧憬和期待，一邊順手點進了他的朋友圈，看見主頁顯示還是僅三天可見就又退了出來，然后小心翼翼爬起來吞了安眠藥一覺睡到現在。

    她坐在床上，讓大腦放空了半晌，想到今天還要去美術班兼職，順便還霍聞吉他，索性下了床去洗漱。

    宿舍小小的陽臺上灑滿了日光，一片暖洋洋，宿舍樓下和往常一樣，學生三三兩兩，金橘頭腦清醒地瞧了一會兒，覺得今天和昨天，和以前的每一天，好像也沒什么不一樣。

    原來戀愛，是件這么普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