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湊的聲音在聽筒那邊響起：“喂小橘, 怎么了？”

    金橘愣了愣，說：“梁世京呢？”

    原湊那邊明顯感覺特別吵，仔細聽還有車的轟鳴聲, 他的聲音夾雜在里面, 顯得有些遙遠，金橘心里忽地有種預感, 然后就聽見原湊說：

    “京爺在比賽啊！你不知道嗎？”

    金橘想起來是梁世京差點出事的那天晚上，那個叫周見山的男生，后來下的邀局。

    金橘心里翻江倒海, 卻什么都沒法講, 她沒有那個立場和身份，她只能說：“哦想起來了。”

    原湊還舉著手機在那邊提著嗓子問：“你找京爺的事兒急不？不急的話我等他比完了, 讓他再回你？”

    金橘說沒事, “不著急，我已經解決了，你就別給他說了。”說完掛了電話。

    白銀銀見她臉色不太對，問她怎么了, 金橘斟酌再三，最后說她要回去吃晚飯了。

    白銀銀不解, 說：“為什么？梁世京說不行嗎？”

    金橘有些心煩意亂, 那天晚上梁世京渾身是血的樣子, 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她定定心神，扯出一個笑, 對白銀銀解釋道：

    “不是啦, 我就是突然想到有個事情, 反正馬上開學我們天天見面, 也不差這一頓飯，今天抱歉啦。”

    白銀銀瞧她為難，也不好再說什么，妥協道：“那行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就call我，我反正一直很閑的。”

    金橘簡直有點愧疚白銀銀善解人意，拉著她的手說好，又連說了好幾次抱歉，都把白銀銀說煩了才罷休。

    梁世京應該是提前給阿姨交代過了，金橘回到家的時候阿姨已經走了，桌上擺著一個人量的飯菜。

    平常兩個人的飯桌，今天只有一個人，金橘竟然忽然覺得冷清，習慣真的是太可怕了，這還不到二十一天就已經養成了。

    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大王哼哼唧唧在屋子里玩球，金橘邊吃邊看手機，梁世京的奶牛貓頭像靜靜躺在好友列表里，一點也沒有要動的跡象。

    吃完洗完澡，金橘抱著平板坐在床上畫了一會兒稿子，結果一副簡單的草圖就畫得亂七八糟。

    她實在靜不下心來，一想到梁世京正在賽車道上就極度不踏實，聽著音樂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金橘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才十點多鐘，索性出了房間去了客廳。梁世京沒有回來，大王就一直躺在客廳的狗窩里，聞到金橘的味道，馬上叼著球過來找她。

    金橘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著球和它玩，眼睛卻時不時看向玄關的方向。

    江市，國郊大道。

    晚十一點的金港賽車場。

    閃著五顏六色光芒的的招牌，在夜色里格外刺眼，賽道大門口早已經豎好了寫著「禁止通行」的攔路警示桶，連黑衣保鏢都站了一大排。

    呼喊聲和口哨聲此起彼伏。

    一輛黑色的巴博斯靜靜停在路邊，沉沉夜色里，像一只蓄勢待發的海底巨龍，只等人來開啟引擎。

    原湊看著層層跑車熱浪聲中，梁世京坐在自己的那輛sao氣的紅色蘭博基尼里，貼著前面的那輛灰色的奧迪r8擦身而過。

    大屏上，所有人都看到紅色蘭博基尼的主駕上，黑發男生勾著嘴角抬起左手，然后豎起了自己的中指，伸到窗外比劃了一下。

    只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氣氛靜止了一瞬，倏地立刻再次沸騰起來，吆喝聲頓起，人人都知道，此舉嘲諷意味對于主辦方有多大。

    上次的那場臨時摩托車賽，事后來觀賽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到是發生了什么，雖然也有人不齒，但是這條賽道近幾年，就是這些大少爺們的主場，梁世京沒說什么，其他人也不好做評判。

    最后一圈，在這條封了場的南部最高級別的賽車道上，原湊忍著耳膜被震痛的爽感，看著梁世京最后以接近兩百八的時速，一個完美的擺尾甩身，甩掉一眾跑車，一騎絕塵沖到了賽道的終點線。

    全場歡呼，梁世京的名字山呼海嘯般被觀眾喊出口，原湊混在人堆里鼓著掌，他第一次在這條賽道上見到梁世京，這個男人就是現在這幅模樣。

    一種睥睨眾人，漫不經心，而又無法超越的強大，仿佛全世界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妥妥的造物主偏心的證明。

    人類往往都會向往那些比自己更加強大的生物，所以原湊太理解那些對他著迷的異性了，被這種男人折服簡直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

    梁世京在這股叫好聲中從車里走下來，原湊把提前準備好的水遞過去，一臉的真心欽佩地夸獎道：

    “京爺，最后那個貼身超尾簡直太他媽帥了！我都要化身你的超級小迷弟了！”

    梁世京接過水擰開，修長的脖頸仰起，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滾動，一口氣喝下小半瓶，才開口接下原湊的這句夸獎。

    他把水瓶重新甩給原湊，挑眉笑他：“講話就講話，語氣太惡心了！”

    原湊看出他心情好，和他打趣了幾句，看到那輛被梁世京開過來巴博斯，湊過來意有所指道：“不過你今天開越野過來，是不是故意的？”

    梁世京從他手上拿過手機翻著，心不在焉，順口道：

    “不是啊，賽車道上又不能開越野，我只是出門的時候忘記了今天有比賽而已。”

    原湊：“……”

    好氣啊！這個男人有些時候無意識的凡爾賽，總是會這么的讓人生氣！

    “可是這賽場上的人估計是不會這樣想，”原湊望著賽道，過了一會兒忽然講。

    “出了上次那事，結果你今天還是過來應賽了，還是故意開著越野，臨時換車，他們估計要氣死了！”

    梁世京聽完，輕哼了一聲，抬起頭也望著賽道，翹著唇角不置可否，說：

    “那又怎樣？”

    將近凌晨的夜晚，他的嘴角明明在笑，黑如曜石的眼瞳卻平靜如水，黑色的額發隨著夜風微微輕動，原湊轉頭看他，聽見梁世京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繼續開口說道：

    “他們越不開心，我就越開心。”

    原湊上次聽見這句話，還是梁世京用來說他爸，這會兒再聽，心里忽覺一陣不適感。

    他想梁世京到底想要什么，又或許，是不是什么都不想要。

    梁世京卻不知道他心里的這些亂想，翻著手機百無聊賴地隨口問：“我比賽的時候應該沒人找過我吧？”

    原湊這才突然想起來金橘的那通電話。

    “哦還真有，”他給梁世京指了指，說：“小橘給你打過電話，但是她沒說什么事，還說讓我不要告訴你她打來過。”

    梁世京把通話記錄翻開，通話時間只有短短幾分鐘，他握著手機又翻到微信，點開金橘的頭像。

    金橘的頭像是一只橙色的橘子，特別好認，躺在梁世京的好友列表里，每次都能一眼看到。

    “你要給她回個電話嗎？”原湊挨過來問，“你接下來還有一組要跑，現在不打等會兒就來不及了。”

    梁世京卻不知道像想到了什么，忽然說：“不比了。”

    原湊怔住，“不比了？為什么？好好的怎么突然……”

    還能為什么，原湊猛然就明白了，他在剛說完金橘打過電話來，梁世京就說不比了，這答案太不言而喻了。

    原湊腦子里倏然出現一個聲音：我cao！我兄弟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他還在不可思議著，梁世京已經一副準備要走的架勢，原湊趕忙拉住他道：

    “我的京爺，你下場不比了，好歹給周見山說一聲吧？再怎么樣，人可是主辦，你這不聲不吭地走了，又要被人背后嚼舌根子了。”

    梁世京面無表情：“誰在乎？”

    說完掙開胳膊就走，留下原湊風中凌亂，剛想再叫住他了，就見提曹cao曹cao到，周見山從前面走了過來。

    寸頭男生這次見面比之前氣質柔和了很多，看梁世京準備走，也沒攔，上次比賽被人搞成那樣，他自己也覺得丟面。

    “對不住啊京爺！”他開口叫住梁世京，“上次的事情是我這邊的人做得不對，我代他們向你道歉。”

    這話其實周見山已經在微信里說過，但是他這個人雖然不太入梁世京的眼，行為做事還是挺仗義的，所以上次那事，從一開始梁世京就知道不是他的手腳。

    只是錯事就是錯事，發生了就是無法改變的事，道歉是態度，和要不要原諒沒關系。

    所以梁世京只嗯了聲，點頭示意自己收到了這份道歉，然后想到原湊剛才的話，順便道：

    “今天的最后一圈我就不跑了，以后這條賽道，我也不會來了，你們自己人玩得開心。”

    說完上了路邊的黑色巴博斯，揚長而去。

    凌晨一點。

    客廳的小燈昏黃亮著，沙發上的女生抱著平板睡得悄無聲息，腦袋靠在沙發背上，連呼吸都是輕的。

    大王睡在她的腳邊，像公主身邊的騎士一動不動守護著，聽見玄關的開門聲，忽地眼睛睜開站起來，眼睛緊緊盯著門口。

    直到門被打開，梁世京的氣味從門口傳來，大王才放下警備，歡天喜地叫起來，不知道是在開心主人的晚歸，還是在埋怨主人的晚歸。

    金橘迷迷糊糊中聽到大王的叫聲，迷瞪著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透過昏黃的暖光，看見有人一身黑衣朝自己走過來。

    她的眼睛因為剛睜開還有些不太適應，但卻又一點也舍不得挪開，因為她知道那個人是梁世京。

    兩個人一站一坐，隔著朦朧的黑暗，然后金橘看著梁世京慢慢單膝跪地蹲到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她竟然覺得這一刻的梁世京，眉眼都是溫柔。

    “你回來了？”

    金橘語氣還帶著剛睡醒的倦懶。

    梁世京瞧著她，說嗯。

    “怎么不去房間睡？”

    金橘借著黑暗，目光大膽地看著他，半晌，說：“梁世京，你別受傷，好不好？”

    她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不同的是上次梁世京沒有回答，這次卻細細盯著她片晌，然后態度認真地回答道：

    “好。”

    只這一個字，可是溫柔又堅定，金橘終于心安，垂著眼睫看著梁世京笑，兩人對視，片刻，聽見梁世京說：

    “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過元宵？”

    作者有話說：

    第27章

    南方城市的天兒, 過完年后一天比一天晴朗，到了元宵這天，更是中午可以熱到脫外套。

    頭天晚上, 金橘躺在床上開心地給白銀銀發消息, 告訴她梁世京邀請她一起過元宵節，白銀銀比金橘還激動, 在那邊連發幾個大大的感嘆號。

    金橘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忽然覺得一切都好像一場漂亮的夢，美得特別不真實, 床頭的手機鬧鐘叮叮鈴鈴響起, 金橘閉著眼睛摸著關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真的睡著做了一場夢。

    夢里回到了高中時代, 梁世京依舊是最初的朝氣少年, 隔著人群，金橘遙遙看著他，然后目送他和林真宜一起走遠，像那些年的每一次一樣。

    金橘醒過來恍惚了一陣, 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