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翻動的手指驀地停住。

    “可是，太麻煩……”

    她想說太麻煩你，結果你還沒說出口，梁世京就打斷問：

    “麻煩？你覺得很麻煩嗎？”

    金橘急忙否認，說：“不是，我是怕麻煩你……”

    “可我不覺得麻煩。”梁世京再次打斷說，看著她的目光黑如墨漆。

    “而且大王喜歡家里熱鬧，它挺怕寂寞的。”

    梁世京蹲下來摸著大王挺著高高的頭，仰著臉由下往上看金橘。

    “你就當幫我多陪陪它。”

    他這話已經講得無比真摯。

    金橘自己也不堅定，天知道可以和梁世京朝夕相處對自己是多大的誘惑，一番掙扎，還是沒扛住還是答應了。

    時間不早，金橘整理完鎖好門走出來，梁世京和大王已經坐在了車里等她。

    這場景對于一個懷揣多年愛意，不知道能不能開花結果的人來說太有殺傷力。

    像是他們有著親密關系一般。

    太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金橘站在門口頓了頓腳步，然后才走過去打開后車門坐進去，大王端正坐在后座上看著她。

    “這么喜歡它？”梁世京挑起眼皮看了眼后視鏡，把車開上馬路，話帶笑意地問。

    金橘說嗯：“我還是第一次見大王這么帥的狗狗。”

    梁世京無聲勾了勾嘴角：“那你是沒見它剛被我撿回來的時候，瘦的只剩皮包骨頭，我當時差點以為救不回來了。”

    金橘聽到撿，心頭一跳，“撿回來？”

    “嗯，當年高考完去自駕游，在藏區撿到的。”

    梁世京提起此事，似是有些怒氣。

    “在那里，一路上遇見特別多的流浪狗，但我那時候沒有養狗的打算，直到看到大王……”

    他停頓了一會兒。

    “它當時又瘦又臟，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我在路邊的餐廳吃飯的時候，它就遠遠趴著望著我，不叫也不吵，完全一副被拋棄的樣子。”

    “然后我就把它撿了回來。”

    金橘靜靜聽完，好半天沒說話，半晌，她扭頭看了看大王。

    梁世京真的把它照顧得很好，如今完全一副富貴人家的模樣，早已看不出它是如何捱過那些流浪的時間。

    “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好要為它們負責到底的人，不知道最后有沒有為這個結果后悔過？”

    金橘說完又想到什么問：“不過大王昨天不在家嗎？好像沒看到它。”

    “嗯。”梁世京應道，“過年的時候帶回家了一趟，今天剛接回來。”

    “哦這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狗，破天荒地第一次聊了這么多話。

    而且只關于這個話題，梁世京沒主動問金橘怎么這個時候離開家，金橘也沒問梁世京為什么一個人離群索居，兩個人都一致的對此緘口，倒顯得默契十足。

    到家的時候，兩人正好碰到阿姨離開。金橘禮貌地打了招呼，看見阿姨似乎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自己兩眼。

    桌上的飯菜應該都是按照梁世京的口味來準備的，大都是甜口的菜系。

    梁世京洗了手熟練坐上桌，還拉著金橘一起。

    金橘對自己暫住在梁世京家里，始終還是有些心里在意，現在連晚飯還要沾對方的光吃現成的，總覺得不安。所以估摸著梁世京洗完澡，敲響了他房間的門。

    房門“咔嗒”應聲而開。

    金橘一心準備措辭，沒防備，抬眼就愣住。

    梁世京只穿了條黑色白邊運動褲，裸著的上半身精瘦緊致，肌rou線條流暢隱入腰帶處，帶著少年人的蓬勃生機。

    金橘整個人僵住，慌忙把頭扭向別處，聽見梁世京問：“怎么了？”

    大王從它的腿邊擠出來，搖著尾巴繞著金橘腳邊亂嗅。

    金橘滿腦子都是剛才梁世京赤.裸的上身，把打好的草稿忘了個一干二凈，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講出個所以然出來。

    偏偏梁世京還像是故意的，一點沒有要穿上衣服的自覺。

    “那那個，你要不，先穿上衣服？”金橘強裝鎮定看著別處建議。

    梁世京不以為然：“我又不是女的，還怕被你占了便宜？”

    金橘：“……”

    “你到底想說什么？”梁世京把狗往屋內帶，下指令，“大王，進屋。”

    狗乖乖進了房間里。

    “就是……那個我覺得，白白住在你家里還是不太好……”金橘捏著手指關節。

    “所以呢？”梁世京打斷她。

    “所以，要不我給你付房租吧？按照市場上的價格，一直付到開學，這樣就算以后被人知道了，也能說得清……”

    金橘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個字都快要吞沒在嗓子里，明明剛剛不是這樣組織語言的，怎么越說反而聽著越不太對了？

    梁世京沒說話。

    金橘小心翼翼抬頭看他，正好撞進他黑漆漆的眼神里，梁世京看著她的目光逐漸幽深，半晌，騰地抬起一只胳膊支在門框邊上。

    “你就這么不想和我扯上關系？”

    他剛洗過的黑發懶散垂在眼皮上，遮住部分眉眼，一股侵略性的氣息傳來，聲音透著壓抑的戾氣。

    金橘心臟突突地跳，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做禍從口出，胸口起伏了兩下，想了想，一鼓作氣解釋：

    “不是的，就是白白住在你家，覺得心里過意不去，可能你覺得對你來說無所謂，但是，我不能這么想當然地接受。”

    “你幫助我，我應該想著的是怎么不再給你多添麻煩，而不是理所應當地接受你所有的援助。”

    金橘交握著手指，有些心虛。

    “還有我嘴笨的很，不太會講話，剛才的話可能沒表述清楚，你別生氣……”

    她說完停下來，房子里突然安靜，只聽得到大王喉嚨里輕微的嗷嗚聲，像是在勸架般。

    梁世京突然笑了一聲打破寧靜。

    “真難得，第一次見你對著我說了這么多的話。”

    他收回手，抱臂而立，站在金橘面前低頭看她。

    “我沒生氣。”

    “抱歉，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金橘一臉狐疑看他：“真的？”

    梁世京沒想到她這么直白地問，有些不自在地把臉轉向別處，聲音沒了底氣。

    “好吧，是有那么一點。”

    金橘還是看著他。

    梁世京伸手去捂她的眼睛，“不許看我。”再開口語氣閃過一絲渾然不知的慌張僵硬。

    “你那么說話，誰聽了不生氣？”

    金橘被遮住眼睛笑，寬大的手掌下，嫣紅瀲滟的唇漂亮抿起，翹起好看的弧度。

    梁世京的心突然癢得慌，像被什么東西掃了一下。他把手從金橘眼睛上拿開，握著拳插進褲子口袋里。

    “不過房租就不用了，你幫我做別的事代替吧。”

    “什么事？”金橘問。

    梁世京眼睛轉了一圈，又摸了摸鼻子。

    “開學之前，暫時做我的助理。”

    金橘沒聽懂。

    “就是可能過兩天我有個拍攝，需要人幫忙買水背包拿衣服什么的……你可以嗎？”

    金橘馬上頭點如搗蒜，本來就擔心梁世京不接受，現在又怎么會不答應。

    “那什么時間，地點在哪里？我提前計劃一下。”

    梁世京舔了舔嘴唇，說：“等會兒我發微信給你。”

    金橘不疑有它，總算了了一件心事，開開心心說好，立馬回了房間。

    梁世京關上門，掏出手機邊走邊在微信聯系人找，最后停留在一個今天未回復的消息上，敲了一行字過去：【接，時間地點發我。】

    等金橘收到梁世京的消息時，已經是快晚上十一點。

    l：【后天，城南新區。】

    金橘回復說好，發送完沒有退出去，正躊躇著要不要再發一句晚安，畢竟兩個人認識到現在，從來沒有說過這個，結果兩個字還在打，對話框收到一條新消息。

    l：【早點休息，晚安。】

    金橘手足無措，連忙也回了一句晚安，但是因為緊張，打了錯別字又撤回重發。

    然后就收到一張截圖。

    內容是梁世京和自己的聊天界面，金橘沒看懂他的意思，正想問，梁世京又回了條。

    l：【晚安兩個字那么難打？】

    金橘靈光一閃把圖放大，看見自己的名字備注下面，顯示著一行小字。

    對方正在輸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