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在樓下遲遲不上來，為了擺脫身后的目光，她還特地從樓梯走了下去。

    兩個人，一個放棄等電梯從樓梯走上來只為去見對方，另一個寧愿不等電梯從樓梯走下去，只為了遠離對方。

    金橘坐在化妝后臺，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時，覺得真是好笑。

    梁世京看上去應該是和自己一個化妝間，金橘坐在椅子上沒動一下，從鏡子里看見男人經過自己身邊，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

    金橘放下臺本，起身就要往外走。

    梁世京忽然出聲：

    “就那么討厭我嗎？”

    “連句好久不見都不愿意和我講。”

    男人一身冷色西裝坐在化妝臺前，身后的新人化妝師眼觀鼻鼻觀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梁世京助理。

    萬青山眼神往門口示意了一下。

    化妝師趕緊得到信號溜出了后臺，心里還在想，要不是因為簽了保密協議，今天這場面絕對是能上明天熱搜的程度，又夠自己和朋友八卦一晚上了的。

    梁世京看了萬青山一眼，助理意領神會也走出了化妝室，守在了門口。

    金橘看著瞬間空了的化妝室，警惕看著梁世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不管他要說什么做什么，金橘都不想跟眼前的男人再扯上任何關系。

    她抬起腿欲走，梁世京卻叫住了她。

    他叫她：“小橘。”

    第一次他這樣叫金橘的時候，兩人大學剛重逢，雖然那天他是故意逗金橘，但是金橘暗戀了他整整高中三年，這個稱呼差點沒把她的眼淚當場砸出來。

    而現在，金橘想，自己還真是死性不改，明知道不該，還是下意識就停下了腳步。

    但是下一秒，她還是走出了化妝間。

    節目最后準時開錄，臺下幾十個媒體鏡頭，臺上十幾位各行各業翹楚。

    金橘一身漏肩黑色長裙，腳踩白色帆布鞋，長發微卷坐在梁世京身旁的位子上。

    一次兩次金橘可以騙自己是巧合，這第三次怎么都無法用巧合圓過去，金橘覺得下了節目，自己需要找自己的好師父原照好好聊聊了。

    鏡頭一個個給到臺上的被訪談者，輪到金橘時，金橘微笑著拿起話筒自我介紹道：

    “大家好，我叫金橘，剛回國，資歷尚淺，但是會努力把紋身這門手藝好好發展，希望讓更多人看到它的正面意義，減少對這個行業的一些偏見。謝謝。”

    她講得不卑不亢，語氣認真，態度真誠，本來這當中還有部分人確實對紋身這個職業有偏見，但經過她這幾句話，卻真的有點稍稍改觀。

    下個鏡頭輪到了梁世京。

    金橘感覺不論是臺下還是臺上，都好像在這一瞬間忽然看了過來。

    她心里苦笑，真是無論在哪里，梁世京都能成為焦點中心。

    梁世京拿著話筒，表情淡淡，沒什么情緒。

    “大家好，我是嘉音傳媒的創始人梁世京，希望大家能夠把鏡頭和目光，多多傳向給我旗下的那些藝人們，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的明日之星，不是嗎？”

    他說「不是嗎」的時候笑了一下，主持人和臺上臺下立馬就有了笑聲，也不知道是真笑了，還是只是捧場。

    金橘看著，反倒覺得梁世京變了，以前他可是超級討厭這些鏡頭和目光的人，更別說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這種調笑的話。

    可能是他的笑給了媒體信號，下個人剛要開口，臺下忽然有媒體開口提問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問題。

    他說：“梁老師，請問您和您身邊的金橘老師是什么關系呢？”

    金橘放在膝上握著話筒的手忽地一緊。

    看來小化妝師的嘴巴還是沒有那么嚴。

    梁世京挑起眼皮看向臺下，“什么意思？”

    “聽說有人在后臺看見了您和金橘老師說好久不見，但是為什么兩人在臺上卻沒有任何互動呢？”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聞到了重量緋聞八卦的味道，鏡頭和目光也都轉向了金橘，這名記者也是要么故意要么不聰明，一個問題把本該是訪談內容的節目，倏地變成了娛樂采訪的感覺。

    臺上臺下都變得安靜，所有人貌似都屏住呼吸，想要聽到這一八卦主角的回答。

    身旁的梁世京似乎正要說什么，金橘反而搶先了開口。

    她沒看向臺下提問的記者，只看著面前對著自己的鏡頭，宛如昭告全世界一般，親自給了所有人答案。

    金橘笑了笑，溫婉又平靜，說：“是他們聽錯了。”

    “我和梁先生素不相識，又何來好久不見？”

    這是金橘以前好像在哪個電影里聽到過的話，今天用在這里，卻覺得最合適不過。

    也是這一句話，金橘沒想到卻讓一向冷靜自持的梁世京對自己發了瘋。

    下了節目的后臺化妝間，男人臉色冰冷，拽著金橘將她推到墻邊禁錮在自己兩臂間，眼底殷紅，咬牙切齒質問道：

    “素不相識？金橘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金橘淡淡看著眼前生氣的男人，就真的又說了一遍：

    “我和梁先生你素不相識，又何來好久不見。”

    話音剛落，金橘就見眼前一黑。

    梁世京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一動不動，無動于衷，任由男人動作。梁世京仿佛察覺到她的心思，捂著她眼睛的手不敢用力，卻也不敢拿下來。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

    所以他說：

    “你別這樣看著我。”

    如同看路邊的一只貓，一條狗，甚而連貓狗都比不上，它們尚且你看見還會笑，但自己在你眼里和路邊的甲乙丙也沒什么兩樣。

    金橘沉默，化妝室內針落可聞，連一墻之隔的走廊剛剛誰走過去說了什么都能聽清。

    兩人呼吸對呼吸，梁世京看著他那只手掌下，曾對著自己笑了無數次，被自己吻過無數次的薄唇，手指無比懷念地輕撫上去，金橘就在這時終于開口。

    她只說了一句話，甚至還笑了笑。

    男人瞬間心如芒刺。

    她說：“梁世京，我們為什么會分手。”

    “你不會忘了吧？”

    第3章

    2014年的冬天。

    江市下了一場少見的大雪。

    這一年金橘正好大二。

    她撐著傘從女生宿舍樓走出來時，路上的積雪已經能留下人的腳印。

    在她的印象里，這是江市第二次下這么大的雪，上一次還是在四年前自己才高一的時候。

    有人在后面喊：“小橘等等我。”

    金橘停下來，耐心得回頭看白銀銀跑過來。

    女孩一頭清爽短發，連脖子都遮不住的長度，165的身高套著黑色的連帽厚開衫，零下十幾度的氣溫里面竟然只穿了件套頭衛衣，走在167的金橘身邊，乍一看還以為是她的高中生弟弟。

    “不冷嗎？”金橘一只手撐著傘，另只手去冰白銀銀的脖子。

    白銀銀利落得躲過金橘那一到冬天就涼的不得了的爪子，順便把一邊滑下去的書包肩帶給抬手提了提，不以為然：“不冷呀，我年輕嘛。”

    她這話確實不假，據她自己說，因為上學上的早，所以導致自己總比同齡人小上那么一兩歲。

    金橘自己也是短發，正好及肩，今年才剪短的。

    當時因為覺得自己太瘦了，167的身高只有不到八十的體重，發質還偏軟偏黃，加上又是吃不胖的體質，所以總是被人懷疑是不是營養不良，后來雖然在自己的努力□□重有稍微的上漲，但還是覺得不行。

    聽白銀銀說頭發太長也會吸收身體的很多營養，于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被她攛掇著就去了理發店。

    那是白銀銀常去的一家熟店，裝潢都是透露著一股子高檔的氣息。

    金橘很少來這種類型的，沒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單純就是因為社恐，不像白銀銀那樣見誰都自來熟。

    雖然平日里看著總是一副冷冷靜靜貌似高冷的樣子，但那全是被社交恐懼逼出來的，真遇上了熱情似火的人，反而內心慌張的只會點頭仍由擺布。

    白銀銀全程都坐在卡座，自來熟地和店員聊天，直到聽見理發師說可以了，才放下翹起的二郎腿。

    鏡子里，女生巴掌臉，杏仁眼，短發長度剛剛蓋住后頸超過下巴，深茶的發色顯得皮膚白皙透亮，脖頸修長，鬢發掖進耳后，將五官精致的優點暴露無遺。

    白銀銀感嘆得不行：“差一點美人就被埋沒了。”

    表情比說的話還要夸張，金橘回憶著摸了摸自己的短發。

    “真好看。”白銀銀突然說，也伸手過來摸了摸金橘有點翹的發尾。·

    “帶你去剪了短發，真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事情之一。”

    “哎呦，那你做過的最正確的事情肯定一大摞筐吧。”金橘笑著調侃她。

    她這個人玩熟了就是這樣，有時講話會突然很俏皮，遇見感興趣的話題也會變話癆，簡單來說就是慢熱，而且慢熱的過程對有些人來說可能還有點長。

    白銀銀倒是特別喜歡，所以宿舍四個人里她和金橘玩得最好，也最喜歡粘著金橘。

    兩人說了半天才終于走到教學樓。

    上美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尤其是宿舍到她們設計系的教室實在是太遠，有時候早八想稍微多睡一會兒都不行。

    白銀銀和金橘一樣都是服裝設計專業，所以這次的專業課期末作業兩人總算是碰到了一起，以前因為不同班，兩人連上課有時都是分開的。

    而金橘的成衣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做了出來，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次秀的男模特不夠。

    金橘設計的成衣是男衣，對于本就僧多rou少的男模特來說，自己的衣服沒有模特算得上是一件五雷轟頂的消息。

    雖然她們現在已經大二，但在學校的人脈著實太少，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白銀銀雖然也是男衣，但是她有一個御用的男模特，聽說是自家親哥哥，也在上美，但好像是別系的學生，因為是第一次找他幫忙，金橘也從來沒見過。

    這會兒兩人要先去見高年級的學姐，是這場秀的負責人，然后再去提前布置好的室內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