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奶鹽 第79節
是在那個雨夜尋她麻煩的幾個女孩子,都跟在父親身邊。 她眼底剛露出一絲驚詫,男人的呼吸似有若無熱到她后頸肌膚。 心淺淺地激越了下,因這久違的如維港那夜逢場作戲的親密。 不用回頭,蘇稚杳能想象到,他在身后雙手正搭著她椅背,身子下俯,唇近到她耳旁。 “椰乳?”他聲音輕沉,問她想喝什么。 蘇稚杳情緒被他溫水般熨帖的語氣牽動著,恍覺兩月以來的破裂只是一場不存在的夢,他們還是糾纏不清的模樣。 如果是夢,那就不要醒了。 蘇稚杳慢慢偏過一點臉,他的鼻唇就在眼前一寸,她輕輕斂息,軟得格外依順:“好。” 賀司嶼似乎是笑了,摸了下她的頭,動作近乎自然。 他走到旁邊坐下,一室人還驚怔著。 蘇稚杳能猜到他們在想什么,她在外界眼中,是和賀司嶼有過一段情、因他婚事在即而斷了的舊愛,前幾日的新聞剛鬧得沸沸揚揚,眼下他們就旁若無人如此親近,難不惹人訝異。 當然除了訝異,那幾個女孩子見狀,心里更多的是叢生的恐慌。 她們當時敢這么在蘇稚杳面前挑事,就是以為她沒了賀司嶼這座強大的靠山,加上離了程覺,蘇氏又因蘇柏私生女丑聞股市跌宕,便借此時機將過去處處被蘇稚杳壓一頭的怨氣撒了出來。 誰都想不到還會有今天這一幕。 氣氛忽而有著刑場上的凝重和肅殺。 尤其賀司嶼坐在那兒,搭著腿,雙手交叉在腹,人往后完全靠上椅背,神態慵懶得,帶出一種審問犯人的壓迫感。 在座都是徐界一通邀請來的,并被要求務必攜令媛出席,哪怕隱隱覺察到是鴻門宴,但賀司嶼的面子,沒人敢駁。 當下他不發話,甚至都站著不敢就坐。 有個位分相對高的中年男人先出聲,打破空氣中的凜冽,奉承地說了幾句討好的話,而后試探著問:“賀先生有吩咐只管講,我們在所不辭。” “對對對……”有人忙不迭附和,話還未說完,一慌踢到后面的椅子,踉蹌著噗通跌到椅面又一屁股滑坐在地,一秒從得體到狼狽。 尷尬得氛圍愈發陰郁。 賀司嶼一個眼神都沒給,侍應生送來溫椰乳,想為他倒上,他揮了下手,握起沉重的玻璃壺,慢悠悠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半杯。 “只是算一點賬,別緊張。” 他語調也是慢悠悠,卻聽得眾人心驚rou跳。 蘇稚杳聞言,心思正千回百轉著,感覺到坐著的椅子突然動了。 她側過頭去看,還沒作出反應,賀司嶼一只手握住她座椅的扶邊,施力時手背繃起極有力量感的青筋脈絡,穩穩一拖,將她從一臂之遠拖到和自己緊挨著。 蘇稚杳微晃,轉眼人就到了他邊上。 她懵懵看著他,而他只是將那杯椰乳端到她面前,然后掌心覆上她的發,頗為寵慣地揉了兩下。 目光卻是往前掃過去,語氣不咸不淡,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諸位還真有本事,養出這么幾個好女兒,托令媛們的福,蘇小姐前些日子淋了場雨,病了有大半個月,你們不如先商量商量,怎么給我個交代。” 在座皆陡然大驚,不知是誰吞吞吐吐:“賀先生,這應該是誤會,或許……” “我來是給她撐腰。”賀司嶼掀了掀眼皮,眉宇間染上一絲不耐和厭惡:“不是要聽你們解釋。” 都是京圈頗有些聲望的老董,此刻卻在他面前老實巴交地站著,被懾得不敢吭聲,像在罰站。 參與的女孩子們也都慌了,躲到父親身后,有幾個表情就已經快要哭出來。 蘇稚杳錯愕地看著賀司嶼。 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個欺軟怕硬的慫得飛快,把身后的女兒扯出來:“不省心的,還不快給蘇小姐賠不是!” 有了起頭的,其他人紛紛效仿。 女孩子們恐慌的道歉聲稀稀拉拉響起。 中年男人賠上笑臉:“小姑娘們不懂事,打打鬧鬧沖撞了蘇小姐,今天她們也都認識到了錯誤,賀先生您看……” 賀司嶼冷冷勾了下唇:“欺負了我的人,還想全身而退,可能么?” 醒悟到情況不妙,眾人臉也不要了,姿態放到最低,趕忙向他求饒。 蘇稚杳不是很想把事情鬧大,再惹他麻煩,捏住他一點衣袖微微一扯,小聲:“賀司嶼……” 賀司嶼反握住她手到掌心,摩挲著:“告訴我,她們那晚是怎么欺負你的?” 今天他的態度超出了蘇稚杳所有的預料。 她迷惘著,避重就輕地回答:“也沒什么,就是說了點難聽的話。” 賀司嶼漆黑的眼眸掠過那幾個女孩子:“說的都是什么,重復一遍,讓我也聽聽。” 他陰寒的氣場壓得她們喘不上氣。 無人敢答話,賀司嶼沒給正眼,只隨意點了下,正好點中那晚欺負蘇稚杳最恨的千禧辣妹:“我不想說第兩遍。” 千禧辣妹嚇得一抖,在他面前扯謊后果只會更嚴重,她只能哆哆嗦嗦忍著哽咽,說出陪.睡的玩物之類的話,話到最后哭腔憋不住冒出來:“還有,讓她跪下認錯……沒了,其他真沒了……” 賀司嶼面無表情,陰狠的語氣壓在喉嚨里,一字一句沉到底:“那就跪下,給她認錯。” 女孩子們膽都嚇裂了,雙膝接踵著曲到地,道歉的哭聲此起彼落,就差朝蘇稚杳再磕出幾聲響。 一群人跪她怪別扭的。 蘇稚杳手還被他攥著,聲音輕輕的:“可以了。” “以后再遇到她,記得跪下好好打招呼。”賀司嶼冷謔完這句,才回頭問她:“走不走?” 蘇稚杳“嗯”一聲。 他拉著她起身,臨走前漫不經心地撂下一句:“家里人管不住就拴著,蘇小姐這里過去了,我這里過不去。” 老董們臉色煞白,急匆匆應聲。 賀司嶼一路牽著蘇稚杳回到車上,來時他們坐的是那臺布加迪,離開時司機已按照他的吩咐,將那臺銀灰色帕加尼私駕停到國貿車庫。 他自己開車回去。 賀司嶼握著方向盤,車子駛出停車庫:“回哪,琴房還是梵璽?” “噢,琴房。”副駕駛座的蘇稚杳回神。 一問一答完,車子里就安靜下來沒了聲音。 蘇稚杳悄悄偏過一點頭,窺見男人輪廓線清晰硬朗的側顏,和立體的五官。 他那雙黑眸直視前方,依稀還壓著幾分從酒店帶出的陰沉和危險,唇角淡抿,不見笑意。 蘇稚杳不知不覺失了神。 他所謂的重要飯局,竟然是為了幫她教訓人。 那他們這樣,算和好了嗎? 蘇稚杳很想問,但覺得自己是個做錯事的,不配先提,扭捏片刻,撿了個話題:“meimei最近好嗎?” 話落,蘇稚杳見他濃眉皺了下,心頭一緊,就聽他沉聲問:“你沒上去看過?” 現在沒經過他同意,她哪里敢上去。 蘇稚杳搭在腿上的雙手捏攥著碎花裙,因他莫名不高興的語氣緊張起來:“沒有……”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他不快,她慫慫怯怯地低下頭去。 琴房離得近,幾分鐘就開到,賀司嶼將車子臨時停靠到洋房前的路邊,回首看她。 “自己上去看。” 蘇稚杳茫然須臾,循聲抬起頭。 看出她眼中的意外和疑惑,賀司嶼對上她的眼睛,狀似隨意道:“你的指紋還在。” 有好幾秒的怔神,他的聲音像是在腦中盤旋了幾個來回,蘇稚杳才終于接收到這句話。 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唇漸漸上揚,笑意從眼底溢出來,蕩漾到眉梢。 玻璃前窗照進六月暖煦的午陽,金燦燦的亮光映著她白皙的臉,笑起來,唇紅齒白,桃花眼翹出柔柔的弧度,燦爛又明媚。 女孩子的笑容仿若一杯清酒晃悠眼前,瞧得人意醉心迷。 賀司嶼一瞬不瞬看著她,眸光逐漸幽深。 她的笑容易讓人輕浮,比如當時,他目光凝到她溫軟的唇上良久,很想要吻她。 他喉結微動,視線回到前面,聲量低了幾個度,顯得態度不是很溫和:“別對我笑。” 蘇稚杳心咯噔了下。 他果然還是生她氣的。 蘇稚杳笑意慢慢斂下去,重新生疏地端起來,垂下頭幾不可聞地“喔”一聲:“那你慢慢開,我先……” 先下車的話還沒說完。 男人像是被她聽著委屈巴巴的聲音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線。 下一秒,蘇稚杳后腦就被一只灼熱的手掌握住,一股力控著她轉過頭去。 她反應不及,面前一道陰影壓近。 他毫無征兆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蘇稚杳驚得睜大了眼睛,他guntang的唇溫激得她身子一顫,而后又生生僵住。 賀司嶼到底是沒過分,只含住她唇用力吮了下,便和她雙唇分開。 但臉還近在她面前一寸。 極近距離的四目相對,賀司嶼注視著她,眸色略顯深刻:“有我在的感覺好么?” 蘇稚杳仿佛是被突如其來的親吻抽走了神識,久久發著懵。 賀司嶼修長的手指陷入她濃密的長發,極慢地梳著:“喜不喜歡我在身邊?” “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