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奶鹽 第63節
這個男人,出不出現都在牽動她的情緒。 他的好每分每秒都讓她沉浸在負疚的痛苦里過意不去,起初接近他時,各方面的事,各方面的人,都逼得她來不及思索。 現在,她天天想著,要如何彌補他。 蘇稚杳盯著他好看的領帶,片刻后,聽見自己的聲音:“那你,想要什么?” 有短瞬的安靜,他說:“要你……” 蘇稚杳氣息一下屏住。 特意給她留出反應的時間,停頓兩秒,他才撤開桎梏她下頷的手掌,接著說后半句:“別再躲我。” 只是這樣而已? 蘇稚杳微怔,有一絲絲的不解,下意識抬回起頭,對上他的眼,意外他眼中的正色。 “我明天是真的有比賽。”她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說明:“到奧地利,不是故意躲你。” 只有最初那兩天,后面他都不在京市,有也只能算未遂。 賀司嶼摸透她心中所想,但她愿意解釋,他可以不計較,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哪怕是哄哄他的謊話,只要她肯說。 賀司嶼看住她眼睛,說:“你沒有事先告訴我。” 他們就不是要互相告知行程的關系,但她過去抱著勾搭他的壞心思,為在他面前找足存在感,從來事無巨細都同他交代,眼下她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倒真顯得是她突然忽冷忽熱不理人了。 蘇稚杳因此心虛,支支吾吾,掰扯了個原因:“這是小事情,就不用麻煩你了。” 他用氣音哼出一聲笑。 “要我請你吃飯,借你留宿,陪你見saria,養你送的貓,每晚到琴房接你,這些,就都不是小事情了?”賀司嶼隨口擺出幾件事,和她算。 “……” 蘇稚杳理屈詞窮。 說不過他,她便兀自碎碎念起來,理不直氣也壯:“你那天在美國,身邊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我怎么好打擾你。” 賀司嶼眉心微攏:“女孩子?” “你祖父的壽宴啊。”蘇稚杳瞥他一眼,仿佛是證據確鑿,看他還要如何否認。 他會過意,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了。”蘇稚杳癟唇,嘀咕:“美女如云,賀先生可真是好福氣。” 她陰陽怪氣得過于明顯,賀司嶼端詳著她,唇角忽地抬了下:“你在不高興么?” “沒有。”蘇稚杳不承認。 她抬著下巴側開臉,傲嬌中,還很有幾分小女生吃醋時的小家子氣。 賀司嶼被她這模樣取悅,彎著唇,語氣水波不興:“告訴過你,生氣要說,不然白白自己受著。” 蘇稚杳抬眼覷他,抿抿唇又垂回去。 只要他出席公眾場合,他養眼的現場照總能在她的圈子里散播開,壽宴上的漂亮女孩兒們眾星拱月地將他圍在當中,那畫面的照片她想要不看到都難。 就此,京圈里關于她和賀司嶼的傳言,又翻起新波浪,說賀老爺子已在物色孫媳。 她這只賀司嶼養在外面的金絲雀,遲早是要被拋棄,一副年輕嬌嫩的軀體,賀司嶼不過就是玩兒個消遣。 看到照片和傳言是她到奧地利的第一個晚上,在那之前,賀司嶼給了她一通時隔半個多月的電話,遠在京市給她訂了一桌晚餐。 他說過,他是商人,不做虧本生意,所以那份解約協議拿到手里,蘇稚杳愈發覺得燙手。 那晚躺在陌生的房間里,室內昏暗,復古格窗外有明月光,蘇稚杳靠著枕頭,竟出神地在想,如果他真想玩兒個消遣,她似乎也并非是不情愿…… 好歹他有所求。 起碼她自己心里能好受些。 當然這只是半夢半醒時的胡思亂想,沒有哪個女孩子愿意好端端地淪為玩物或是附庸品。 什么風情月意的,蘇稚杳沒有任何經驗,完全是本能,不想承認自己在不高興。 她低著頭,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垂在身側的一根手指,想要他懂。 賀司嶼眸光微動。 她的手有著剛浸到水池瞬間般的涼,一勾過來,冰冰的,給人無法忽略的知覺。 靜默頃刻,賀司嶼溫沉下聲,很輕地問:“怎么了?” 蘇稚杳就這么勾著他一根手指,不說話,只垂著腦袋盯他干凈的黑皮鞋。 如同一只乖順又扭捏的貓。 她擰巴著不出聲,賀司嶼就也不動作,只佯作不懂:“嗯?” 女孩子臉薄,蘇稚杳難以開口,半晌只悶出一個調:“就……” “什么?”他還要追問。 蘇稚杳淺淺咬了下唇,去瞅他的眼睛,分明從他眼中瞧出了故意和捉弄。 意識到他在使壞,蘇稚杳羞惱,丟開他手指,扭頭就要走。 手腕被捉住,輕輕一回拽。 拽得她回過身,人倏地往前踉蹌,鞋子抵到他的皮鞋,靠近了他一步。 “生氣了跑什么?” 賀司嶼垂下眼,對上她仰望來的迷茫目光,捏在她腕上的手沒有松開,細細地摩挲著。 他眼底笑意隱約,聲音漸低:“沒說不哄你。” 蘇稚杳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他這句話哄好了,內心感到愉快。 這種愉快和方才玩卡巴迪時的不同。 玩鬧時的愉快是麻痹下的錯覺,就像寒冬緊緊裹著大衣,而此刻的愉悅,是僵冷四肢在壁爐前舒展開,真正的暖和。 蘇稚杳語速也不自覺加快:“我明天有比賽,回去的機票還沒訂,你什么時候回?” “要看。”他說。 她一時沒明白:“看什么?” 賀司嶼瞧著她眉眼:“要看,某個女孩子需不需要我。” 沒明說,但指向明確。 他逆著光,修長身量在她面前罩落陰影,蘇稚杳斂下睫毛,把眼底泛起的喜悅藏起來,看似云淡風輕:“那你等我比賽結束,我們一起回京市。” 思考好半會兒,他說:“考慮考慮。” 聞言蘇稚杳訝異抬頭,不解地望著他:“不是說看我需不需要你嗎?” 賀司嶼眸底壓著笑:“我說是你了?” “賀司嶼。”蘇稚杳一聲嗔怨,將他的名字咬得很重,直接使小性子耍賴,不滿地咕噥:“不管,就是我……” 賀司嶼唇角往上翹了下,聽著卻是輕描淡寫的語氣:“那你需不需要?” “我……”蘇稚杳結舌,被他逗得臉紅,猝不及防想起他那句,來抓某只始亂終棄的壞貓。 心慢慢跳著,不知怎的,自己這段日子的糾結和折磨,在那一個瞬間,她突然就想通了。 腦子里蹦出兩個字,何必。 初衷不可告人,可過程里的感情都是真的,不管是哪一種,都大可坦蕩在陽光下。 而且這個男人對她有渴望,她看得出來,無論是喜愛,還是感興趣,她也都不是不愿意。 那就這樣。 這樣不就好了嗎? 這么一想,郁結這么久的心事似乎漸漸疏通了,蘇稚杳看他眼睛,拿捏著腔調,柔柔問他:“那你想不想我跟你回去?” 沒預計到她的反問,賀司嶼略頓一瞬,眸色深深看著她,薄唇微動,話還沒出口,她清越的聲音亮在碧綠的草場上空,隨風漫進他耳底。 “我跟你回去!” 她一張臉瑩白如霜,仰著看過來,眼睛像陽光下流淌的溪水,清凌凌的,很亮。 話音落后,她淡紅的唇邊迅速拂過笑意,一回身,踩著草坪往別墅方向跑去,帶著巴伐利亞裙的裙擺旋轉開幅度。 賀司嶼立在原地望著。 直到女孩子俏麗而雀躍的身影,在視野里漸漸遠去,隱秘在別墅門前。 他斂眸,輕輕一笑,沿著她跑過的路,邁開步子,不慌不忙跟過去。 薩爾茲堡國際鋼琴賽事,翌日在維也納音樂協會大廳開展初賽。 初賽面向全球范圍內符合條件的報名者,大規模篩選為目的,因此節奏十分之快,不設觀眾席,全由評委決斷資格,每位演奏者的彈奏時長不超過三分鐘,假如評委沒有繼續聆聽的欲望,有權中途勒令停止。 蘇稚杳分組在賽程首日。 賀司嶼到奧地利的前一晚,她還在失魂落魄,他來了之后,她莫名就恢復了以往的信心,輪到她演奏時,蘇稚杳正常發揮,沒有任何失誤。 她選的曲子難度不低,放在半決賽也是可圈可點,演奏結束得到評委的一致贊賞。 于是討論過后,評委全票通過,給了她直通半決賽的名額。 賀司嶼沒有要求開特例進去演奏大廳,只靠坐在隔壁的休息廳,隨手卷了份當地的報紙閑看。 再抬頭,就見小姑娘笑盈盈,連蹦帶跑地一步跳到他面前,胳膊一伸,亮出了她剛獲得的金色小勛章。 “你看!”她眼底都是笑意。 賀司嶼瞧一眼她,再去瞧她的小勛章,慢條斯理放下報紙,接過她遞到眼前的小勛章,在手心略一掂量克重:“按照今日黃金開盤價,你這塊獎章大概值一千歐元。” 蘇稚杳聽得一愣,一下就把勛章從他手里搶回來,捂到心口護住:“這是榮譽,不賣的!” 賀司嶼眉骨微抬:“那什么能賣?” “都不賣。”蘇稚杳警覺地盯住他。 賀司嶼打量她兩眼,后背離開沙發,慢悠悠起身:“這不賣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