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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歸霽/奶鹽 第58節

    “程董,關于蘇小姐這五年的所有公司行程活動及費用明細,請您盡快出一份詳細數據,便于我方經濟賠償。”

    會議桌對面,程董一頭霧水:“你是蘇家請的律師?”

    沈律淺笑:“我僅代表蘇小姐個人。”

    聽見并非蘇柏授意,程董心里約莫有了底,認為是蘇稚杳不死心,自己找律師要鬧。

    他態度由此強硬了些:“小杳有過申請解約,公司已經明確駁回了,至于違約金,不經過蘇氏資金渠道,她自己賠不出。”

    沈律依舊是溫和的笑臉,極有專業準則:“程董,終止合約是我們的訴求,今天是想與您私下調解,如若不能達成一致,我方會堅持起訴,到時相關問題我們法庭上再作交涉。”

    程氏的資本力量在京市僅屈于盛家之下,面對蘇稚杳的律師,程董只當是小孩子玩鬧,不太上心地嘆口氣:“和公司打官司,她一個小姑娘沒有勝算。”

    見他明確沒有私解的意思,沈律果斷起身:“我有信心為我的當事人勝訴。”

    “你叫什么,哪個律所的?”程董臉色略顯怫然。

    沈律頷了下首:“我姓沈,是賀先生的私人律師。”

    盡管他本人并不在場,但賀先生三個字,仿佛無形中就有著掌控的力量。

    程董吃驚,聞聲倏地站起。

    沈律還是那般禮貌微笑:“程董,私下調解,或是司法程序,您今天之內都可以給我答復。”

    ……

    當晚,布加迪駛回梵璽。

    副駕駛座,徐界回身,將一份檔案袋呈給身后的人:“先生,這是蘇小姐與程娛傳媒的合同解除協議,您要過目嗎?”

    賀司嶼闔目靠著,沒有看,只略抬了下手指,聲音透著淡淡的疲倦:“直接拿給她。”

    徐界思索之下說道:“一小時前,司機送蘇小姐去了國貿,有一場慈善晚宴,蘇小姐今晚應該不會太早回。”

    沉默片刻,賀司嶼緩緩掀開眼簾。

    上流圈層,或大或小的宴會三天兩頭,今晚的宴會是某頂尖都會在名流圈發起的慈善募捐,到場賓客無非都是圈子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那些人。

    晚宴的邀請函,蘇稚杳是有收到過的,只是社交場合她素來能推則推。

    募捐開始前是一場小型雞尾酒會。

    制服統一的侍應生托著托盤,在一眼望不盡底的宴會廳間穿梭忙碌,水晶玻璃吊燈氤氳出華貴的光。

    賓客盛裝出席,或端著雞尾酒四下走動,或三三兩兩結伴寒暄,笑語歡聲。

    那晚,蘇稚杳只簡單打扮,長發微卷披散身后,穿一件泡泡袖長袖連衣裙,磨毛蕾絲花紋點綴金色紐扣。

    在一室衣香鬢影中,顯得格外簡素。

    她是來結識圈中前輩的,所有身上沒什么唬人的行頭,溫婉乖巧即可。

    蘇稚杳一現身,晚宴四周盡是私語聲,蘇稚杳知道他們在竊竊什么,無疑是她被賀司嶼架回港區教訓的那檔子事。

    往日宴席上眾星捧月圍著她轉悠的那群名媛大小姐們,今晚要么佯裝沒看見她,要么不得不強顏歡笑,假惺惺打個招呼,全場對她幾乎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狀態。

    蘇稚杳倒是也不介意,只是這一幅幅逃避她目光的面孔看在眼里,讓她感到十分可笑。

    難怪都說低谷見真心。

    難怪mama說,萬丈深淵唯有自渡。

    不過蘇稚杳慶幸的是,李成閔的經紀人陸森并沒有因此將她視作燙手山芋,他們都叫他阿森哥,他在藝術圈里口碑極好,年紀與李成閔相當,卻已是培養出過無數高名氣藝術家的老牌經紀了。

    陸森對蘇稚杳初印象很好。

    其實蘇稚杳本身就是個很討喜的女孩子,見人愛笑,而且她的笑容不是表面的,是從那雙瑩亮的桃花眼中里漾出來的,很真,沒有被圈里臟亂浮華著染過的痕跡,只有這年紀女孩子該有的青春洋溢和堅定,看得人心里熨帖。

    今晚陸森還有其他約談,無法給出太多時間,和蘇稚杳淺聊半小時后,便被幾位友人圍在當眾擁走。

    李成閔問她要不要一同過去喝一杯,蘇稚杳考慮了下自己的酒量,笑笑婉拒了。

    蘇稚杳獨自靠在酒吧臺。

    她在那里,其他人便躲著那條路經過,仿佛以她為圓心,幾米畫開半徑,是宴會廳里的危險毒圈,靠近了有性命威脅。

    所有人都有同伴嫣然攀談,只有蘇稚杳一個人,她還是有一絲孤零零的錯落感。

    蘇稚杳托著腮,隨手從眼前拿了瓶果汁。

    這時,后頭出現一陣sao動。

    但蘇稚杳沒去留意,果汁拿到手里,她發現瓶子是壓蓋,沒有開瓶器,她卡到桌角用力撬了幾下,撬不開。

    居然連瓶果汁都喝不到。

    蘇稚杳萎靡地嘆口氣,正想放回去,一只修長好看的手落入視野,抽走她那瓶果汁。

    蘇稚杳一怔,看著那只手握著果汁瓶,在桌角輕輕磕了下,瓶蓋“砰”一聲彈開,掉落在地。

    接著,那瓶果汁被遞到她面前。

    蘇稚杳目光慢慢離開果汁,茫然地往上抬。

    賀司嶼那張輪廓利落的臉出現在她面前,他還穿著白日里的西服,單手插.在褲袋,另一只手握著她的果汁,沒戴眼鏡,低頭瞧她時,睫毛壓下些,半斂著那雙漆黑的眸子。

    這角度看過來,眼神竟莫名有幾分溫暖。

    蘇稚杳想接果汁,恍然一秒想到他們目前對外的情況,心一顫,她倚著吧臺,用手擋住半張臉,偷偷摸摸用唇形和他說話:“我們現在不合。”

    賀司嶼沒看懂:“說什么?”

    賀司嶼這人主要一出現,就是全場最矚目的存在,蘇稚杳悄悄瞅了眼周圍,果不其然,前時還慌不擇路逃走的千萬道目光,此刻都齊齊圍聚在他們之間。

    蘇稚杳咬住下唇,聲音壓在喉嚨里,出了一絲微弱的聲:“我們不合……”

    她氣音虛弱,比貓叫都難聽懂。

    賀司嶼濃眉蹙了下,一只胳膊搭到吧臺,稍稍彎腰俯下身,耳朵靠近到她。

    眾目睽睽之下。

    他以一個遷就的姿勢,讓她的唇貼在自己的耳畔。

    第28章 奶鹽

    酒會現場有意調成暖橙的暗光, 吧臺幾串水晶線墜下盞盞旋轉的氛圍燈球,光霧汀花雨細,斑斑駁駁落在臺面。

    他彎下腰, 遷就著她的身高。

    蘇稚杳睜著眼,看到他的臉在光影中靠近, 近到她呼出的氣熱到他耳垂, 垂眸就見他側顏的輪廓線,睫毛烏黑, 薄唇淡抿, 眼尾一點很淡的淚痣, 看得人意動心馳。

    宴廳里有幾盆西府海棠,二月里盛開, 枝頭朵朵胭脂紅。

    蘇稚杳臉頰也是這般的顏色。

    她恍惚聞到他身上的烏木氣息和海棠淡香融合一起的味道,不經意間陷入神迷。

    “不、不合……”蘇稚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一靠過來, 她就不受控地溫馴下去,一下沒了那股勁。

    賀司嶼微微側過臉,斜睨她。

    蘇稚杳的唇從他耳畔,無意間近到了他頰面,肩背僵了一僵:“他們都……看著。”

    她小聲,語氣變得很糯:“穿幫了。”

    賀司嶼明白過來她意思,眉骨輕抬:“怎么。”

    蘇稚杳眼睫緩慢眨動,看見他薄唇不易察覺地扯了下笑, 嗓音輕慢。

    “想要我在這里, 收拾你?”

    在蘇稚杳遲鈍的那幾秒, 賀司嶼那只青筋脈絡分明, 很有力量感的手, 抬起到她眼前。

    所謂的收拾引她遐想,蘇稚杳本能想要往后閃躲,結果賀司嶼的手只是落到她耳鬢。

    他指尖帶著一絲輕柔的錯覺,撥開她垂下的那一綹頭發。

    蘇稚杳一滯,呼吸跟著屏住。

    畫面怎么看都是調情,哪里有半分結仇結怨的樣子,這一幕眾人看在眼里,都頗為困惑。

    其實蘇稚杳自己都有些懵,白日她還琢磨著壞心思,想要與這個人關系再近些,今夜忽然間又感覺到,過去的那段不為人知的日子里,他們之間有不知名的情感在潛移默化。

    他起初不冷不熱,總以一種寡淡漠不關心的眼神示她,那態度仿佛還在昨日。

    轉眼間卻就親近到,她頭發亂了,他會親手替她理一理的程度。

    有一種夢魂顛倒的不真實感。

    “事情都做完了么?”

    他聲音是有厚度的輕,像是有迷人心智的效果,一問,蘇稚杳就稀里糊涂地點了下頭,“嗯”聲。

    賀司嶼還真就做出幾分陪她演的意思,直接上手握住她小臂,略施力道把她從吧臺前一把拉起,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邁開大步,拽著她一路穿過宴廳。

    他在前面步子又大又快,蘇稚杳腦子還沒轉過來,就這么跌跌撞撞地被他帶出了晚宴現場。

    從賀司嶼空降晚宴的那一刻,到他看似強行拽走蘇稚杳,眾人的目光始終追隨在他身上。

    盛大的宴廳,竟一時沉入死寂。

    直到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再靜幾秒,仿佛敲下空格鍵取消暫停,廳內倏地又熱鬧起來。

    都不是很敢在明面上議論賀司嶼的是非,只在三五成群的小群體里私底下悄悄言語。

    “蘇稚杳和賀先生到底什么情況?不都說她得罪人了,前幾天被押到港區吃盡苦頭,慘得很?程覺回來還在醫院躺了兩天呢。”

    “這哪兒是吃了苦頭的樣子……”

    女人們明著是香檳泡沫,暗話卻是吧臺時兩人的耳鬢廝磨,誰信她下場慘烈的鬼話,分明就是大佬養的金絲雀不聽話,飛出去了,大佬親自來捉回去。

    “蘇稚杳……該不是跟了賀司嶼吧?”

    不知是誰遲疑著揣測出這么一句。

    所有人都靜了一靜,隨后氣氛便有些微妙。

    有人質疑,怎么可能啊。

    有人不明意味地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