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自己紙做的胳膊碰了碰曹豆生心臟的位置，“豆生，不要難過，你知道的，這就是我們的結(jié)局。我很高興這一輩子有你這樣的老公。但是我并不希望我死后你也來陪我，我希望你能夠開開心心，沒有我，也能活得高興。”

    曹豆生沙啞地開口，“沒有你，我怎么可能會活得開心？”

    他跟袁巧巧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袁巧巧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他根本就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第104章

    白酒酒沒有說話, 安安靜靜地看向窗外的風景，老實說，一開始她并不打算多管閑事的, 只不過如果她不出手的話, 袁巧巧的異樣肯定會嚇到路人，到時候事情鬧大了, 反而麻煩。

    曹家離學校不遠, 大概十來分鐘后就到了。

    曹豆生下車的時候去后備箱拿了一個箱子, 將前座的腐rou全部收拾干凈，放進了箱子之中, 才神色凝重地帶著他們上了樓。

    曹豆豆全程紅著眼睛抽泣，跟在他們身后, 可憐兮兮的。

    進了屋后，袁巧巧迫不及待地開口，“大師，我老公現(xiàn)在這個情況還能活多久？我是不是不再吸收他的生機了？”

    白酒酒點點頭, “對，我施法將你從那具軀殼里面剝離出來的時候，你跟你老公之間利用冥婚結(jié)合起合起來的聯(lián)系, 已經(jīng)被我破開。所以你老公不會再被你吸走生機，但是因為之前就已經(jīng)吸得夠猛, 所以即便現(xiàn)在停下來，你老公的身體也不會很好。好好地調(diào)養(yǎng)一番，興許還能再活個幾年。”

    “明天就去醫(yī)院查查吧, 醫(yī)生讓你怎么調(diào)養(yǎng)就怎么調(diào)養(yǎng), 盡可能地調(diào)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

    聽了白酒酒這么一說, 袁巧巧面色煞白, 即便紙做的面容沒有五官，但是大家依舊能從那片空白之中察覺出她絕望痛苦的情緒。

    “曹豆生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最終的結(jié)局還是你死我亡，有意思嗎？有意思嗎？豆豆說的對，我死了你傷心，可是你身邊不是還有其他關(guān)心你的人嗎？豆豆他就需要你呀，為什么你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時，沒有考慮到他？”

    袁巧巧知道曹豆生這么做是為了她，可是她難受，她崩潰呀。

    她想曹豆生在他死后能夠開開心心地活下去，而不是用他的命來換她在人世間那短短幾日的時光。

    這不值得啊！

    這一點都不值得！

    袁巧巧難過地蹲下來抱住瘦弱的自己，嘴里發(fā)出了嗚咽的聲響，而曹豆豆在一旁哭得更加大聲了。

    “哥，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曹豆豆從沒有想過自己小小年紀就要遭受這樣的打擊，有一對不靠譜的父母就算了，結(jié)果連自己的哥哥臨到頭來也是如此的叫他難過。

    曹豆生伸手捧起了哭得起勁的袁喬喬，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神色，湊過去輕輕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可是我不后悔啊，巧巧，我一點都不后悔我自己這么做。即便重新再來過，我還是會選擇這么做。”

    袁巧巧呆愣地看著他，第一次痛恨為什么自己哭泣卻沒有眼淚，無法宣泄她內(nèi)心的難受。

    他伸手摸了摸袁巧巧的腦袋，隨后看向白酒酒，再一次確認道，“大師你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白酒酒沉默著，在她自己的世界，她收過鬼侍，當做自己的奴仆，這樣鬼侍就能在人世間行走，但是無法再投胎。

    對上曹豆生那樣深切盼望的目光，白酒酒便將鬼侍這一事告訴了他，“如果成為鬼侍，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這個人世間，但是沒有了再次投胎的機會，一輩子只能當個鬼。這樣也沒有關(guān)系嗎？”

    曹豆生的目光立馬就亮了，迫不及待地就替袁巧巧應下，“可以，巧巧，我們就這么做，成為大師的鬼侍，我們就能繼續(xù)在一起。”

    小紙人木呆呆地看著他，空白一片的臉讓她看上去越發(fā)的空洞。

    “成為鬼侍之后呢？”

    她冷靜地反問，還帶著微微的顫音，“你沒有聽大師說嗎？成為鬼侍之后我永遠不能再投胎，只能以現(xiàn)在這個樣子跟在大師的身邊。”

    “我只能看著我熟悉的人一個個慢慢變老，然后死去，永遠再也不能相見。最重要的是，我成為鬼侍的事情，還不能叫其他人知道，免得嚇壞他們。可以說，從今以后，我認識的就只有你跟豆豆兩個人了。而大師說了，你因為我，壽命有礙，活不了多久，你死后，就剩豆豆一個人。可是沒了心愛的兄長，豆豆看著我的時候難道不難過，不覺得礙眼嗎？”

    曹豆生立馬回道，“我死后也可以求大師變成她的鬼侍，我不會留你一個人的。變成鬼侍之后我就跟你一樣，不老不死，我們可以永遠永遠地在一起。這樣不好嗎？”

    他狂熱的目光落在小紙人身上，神情癲狂而又炙熱。

    袁巧巧被他狂熱的模樣嚇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幾步。

    她毋庸置疑是愛著曹豆生的，可是曹豆生這樣的愛，卻讓她覺得窒息而又痛苦。

    情感告訴她，曹豆生為她付出了那么多，甚至愿意為她去死，該同意這個提議的。

    可是理智卻是不斷地阻撓著她，她不想要一直變成鬼侍。

    即便變成鬼侍之后，可以不老不死，沒有房貸壓力，沒有生活壓力，但是她更想體驗普通人的生活，更想跟以前一樣，她并不想成為只能跟曹豆生說說話的鬼侍。

    袁巧巧知道這是因為自己不夠愛他，愛的沒有那么深刻。

    所以曹豆生能夠義無反顧地說出變成鬼侍，永遠跟她在一起的話，而她卻做不到在一起。

    袁巧巧又忍不住痛哭出聲，她覺得自己好卑劣好自私，她配不上曹豆生對她的情深。

    而曹豆生也在袁巧巧的痛哭與抗拒中發(fā)現(xiàn)了讓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巧巧，你不愿意嗎？”

    袁巧巧揚起自己那張空白的臉，聲音帶著哭腔，“豆生，我是愛你，可是沒有你愛我那樣愛你。”

    “我接受不了變成一個永不磨滅的鬼侍，我想要投胎，我想要當個正常人，我不想永遠都生活在陰暗的角落。所以對不起，我無法答應你。如果當初我知道你是用你的性命來挽留我在人世間的日子的話，我一定不會同意的。”

    “我寧愿你好好的活著，再找一個妻子，也不愿意你為了已經(jīng)死去的我，這樣白白浪費自己的生命。”

    曹豆生茫然而又痛苦地看著面前的小紙人，他臉上崩潰難以接受的表情，叫人見了都忍不住同情。

    誰能想到這樣的曹豆生換來的卻是如此滑稽的結(jié)果。

    但是白酒酒對于袁巧巧的拒絕，也沒有太驚訝。

    畢竟有時候愛的太沉重，確實會讓當事人覺得無所適從。

    尤其是一方愛的慘烈，另一方卻沒能給予同等的情感。

    若袁巧巧答應，那便是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可她不同意，便會讓旁觀者覺得袁巧巧不識好歹，狼心狗肺。

    曹豆生為她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她卻不愿意為曹豆生做出這樣小小的一點犧牲。

    曹豆生真的是喜歡錯了人。

    可白酒酒并沒有這么覺得。

    她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上果然不會有這樣奇特的愛情。

    袁巧巧沒有出事，她跟曹豆生必然是和和美美幸福的小夫妻。

    可偏偏她出事了，偏偏曹豆生把她看的比命還重要。

    不對等的情感終究是會讓人覺得痛苦而又絕望。

    曹豆豆茫茫然地看著自家哥哥嫂嫂，所以是談崩了嗎？嫂嫂不愿意為了哥哥變成鬼侍，但是哥哥卻愿意為了嫂嫂放棄自己的生命，是嫂嫂不夠愛哥哥嗎？

    他不自覺地就將這個疑惑問出了聲，聽到這個問話的袁巧巧僵在了原地，良久才嘆息著道，“對，你說的沒錯，我不夠愛你哥哥，可能我太過于自私，愛的只是自己。”

    “我很感動于你哥哥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他為了我放棄生命，更不愿意便成為鬼侍，不老不死永遠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我就只是想當個普通人。”

    袁巧巧內(nèi)心也很崩潰，她知道自己怎么做肯定傷透了曹豆生的心，可是她真的不想。

    她確實是不想死，她也確實很愛曹豆生，但是她不想永遠是一個鬼侍。

    “對不起，對不起……”

    袁巧巧團成一團，悲戚地在那兒不斷地道著歉，甚至不敢抬頭看曹豆生一眼。

    曹豆生低垂著頭，將自己籠罩在陰暗之中，沒有任何人能瞧得見他此時此刻的表情，但卻還是能夠從他身上瞧見那滿滿的壓抑與寂寥。

    曹豆豆些心疼同情起他的哥哥。

    為了嫂嫂，他哥哥付出了那么多，可是他的嫂嫂卻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樣愛他的哥哥。

    即便是曹豆豆都忍不住生他嫂嫂的氣。

    哥哥對她那么好，為什么她這么不懂得珍惜？

    變成鬼侍跟他哥哥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蕭錦幕跟白酒酒兩人此時都變成了背景布，彼此互望一眼，沉默著沒有說話。

    畢竟在一開始，他們以為自己見到的是令人費解的感天動地的愛情，結(jié)果轉(zhuǎn)眼間卻變成了一方情深的獨角戲。

    倒也不是說袁巧巧不愛曹豆生，只不過她的愛并沒有強烈到跨越生死與山海而已。

    說到底，她更愛的是自己。

    但是人更愛自己，心疼自己，說起來也并沒有什么大毛病。

    畢竟這個世界上并沒有那么多像小說里的愛情濃烈炙熱，叫人忘卻一切，最多的是現(xiàn)實的種種糟心。

    第105章

    房間里寂靜一片, 只聽得見眾人淺淡的呼吸聲，還有曹豆豆那最引人注目的抽泣聲。

    小紙人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就呆呆地坐在茶幾上,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 也知道自己會被人唾棄萬分，但她還是這么說出口了。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她抬起那張空白的臉, 失神地看著癱坐在地上, 一言不發(fā), 將自己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的曹豆生，忽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扭頭看向了一旁的白酒酒。

    “大師，有什么辦法是可以治好豆生嗎？能夠讓他增加壽命的那種？”

    白酒酒看了一她, 搖了搖頭，“沒有，一個人的生機是有限的，他將他的生機剝離出來用在了你的身上, 讓你能夠繼續(xù)活下去。除非你找到了另一個人，用一些歪門邪道將對方的生機剝離出來，用到他的身上。”

    “那如果不是人的, 如果是我呢？”

    袁巧巧慌忙站了起來，急急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我身上還有什么是可以用的，大師你全都用在豆生的身上。我不是用了他的生機嗎？那我身上的生機是不是可以返回給他？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白酒酒不解地挑了挑眉，“嗯？你想說什么？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她順口道：“按照曹豆生之前為你所做的, 我覺得不需要我重復強調(diào), 你也應該知道, 想要一個人活下去, 另一個人付出的代價是什么。不說其他，就說九年義務教育應該教你了解過什么叫做能量守恒。”

    袁巧巧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要讓豆生恢復健康，跟以前一樣的話，我很有可能會煙消云散，投不了胎。”

    袁巧巧也不小了，看過的電視小說也不在少數(shù)，自然知道，像這種事情一個人活另一個人必然就是死。

    而且曹豆生之前所做的事情不就驗證了她的猜測嗎？

    “所以，即便自己灰飛煙滅，你也愿意將自己曾經(jīng)從曹豆生身上得到的還給他嗎？”

    白酒酒順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蕭錦幕發(fā)現(xiàn)原本低垂著頭，身上陰郁氣息爆棚的曹豆生似乎有了些動靜。

    他的手不自覺地動了動，頭也小幅度地微微朝他們的方向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