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300節
那種端莊沉靜,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沉到無時無刻都需揣測制衡……真的太累了。 所以,他喜歡徐妃帶給他的輕松,也喜歡徐妃清脆的歡笑,氣惱的嬌嗔,以及偶爾的小性子……他都喜歡。 榮晟帝道,“以后別這樣了。阿烺可看重母后給她的東西,旁的她不一定計較,這些她能不計較么?” 徐妃嘆口氣,“這孩子,一點不像我。” 聞言,榮晟帝不禁一笑,“這倒是。” 徐妃白他一眼,“笑什么笑?” 榮晟帝笑出聲來。 徐妃瞪他,輕輕推他一記,榮晟帝握住徐妃的手,徐妃沒忍住,也笑了。 就是榮綿聽聞外祖母在萬壽宮外咣咣咣磕仨頭的事,也心下有些不落忍,當天就去了徐良娣的偏殿。 反正第二日,徐良娣神色輕松許多。 姜穎險沒吐了,這世道,做賊的倒有理了。姜穎昨天看榮烺做法事看了半日,還給添了二百兩香油錢,讓和尚們好好念除崇咒。 今兒她又去看望了榮烺,讓榮烺寬心,別說咣咣咣磕仨頭,那作賊的,就是把腦袋磕下來,照樣是賊。 姜穎絕不信這事徐老夫人不曉得,徐老夫人又不瞎,皇祖母的東西都有內務司的標記不說,不少都有刻有鳳紋,這是尋常人能有的? 姜穎就是不做太子妃,她也看不上這樣的人品行事! 尤其婆婆徐妃,還見到淚眼巴啦的拉著丈夫訴苦。姜穎都不知道始作俑者哪兒來的這么多苦,更讓她無語的是,丈夫還一臉的無奈理解加心疼。 徐良娣伴在一畔說的那些貼心話……姜穎想,我大概重新投胎也說不出這種違心話來。苦主那里沒人安慰,倒是被告委屈大了。 丁瓔也想,以往只覺大殿下待人溫良寬厚,倒沒看出他這樣糊涂來。 這要哭一哭就能萬事皆消,那以后就比誰會哭就是了。 公主不會哭,可公主那一身的霸氣。 你們這樣冷落公主可不好,不說公主不是個可以冷落的人,就是在對錯上,你們也太混淆是非了。 這豈不是要與公主離心么? 一想到公主會與丈夫離心,丁瓔心中陡然升起無邊的惶恐來。 她回去愈發精進點心修練,時不時的過去跟榮烺拉近關系。還會動動針線,做個手捂子、小香袋啥的送給榮烺。 她自認沒有婆婆徐妃那種動不動哭天抹淚的本領,以后大概也不能惹得大殿下憐惜,她是個正常人,還是更喜歡公主這種按規則做事的性情。 丁瓔也很注意與姜穎的關系維護,她真怕了徐家的胡攪蠻纏,如今徐良娣倒看不出不好來。可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大殿下心軟,大殿下更喜歡嬌弱些的女子,丁瓔倒也會扮嬌弱,她就是受不了以柔弱爭寵的行徑。 這又不是以前世道了,世道都改了,女子干嘛還要做柔弱無知狀啊。 再者,丁瓔乃相輔之孫,她心中自也有自己的傲氣與堅守,委實不屑與徐氏為伍。j 連宮中妃嬪、宮外誥命,還有榮烺的朋友們,聽聞此事都進宮安慰榮烺,順帶對徐家行徑充滿鄙夷,真是太丟臉了! 竟然偷公主的東西! 連史太傅都私下向榮晟帝進言,“陛下乃萬世明君,切勿讓婦人連累您的名聲啊。” 進的榮晟帝臉色灰灰,只能含糊兩句,打發了史太傅。 相對的,史太傅對公主的孝心大為推崇:不枉太后娘娘辛苦養育之情,公主對太后之物的珍惜完全體現了公主對太后娘娘的孝心! 便是一向與榮烺不睦的秦太師,于此事也是站在榮烺這邊的。他建議榮晟帝嚴禁宮宛,丟些財物是小,倘被小人利用,釀出大亂,招致禍事,要如何是好? 榮晟帝也知這話是正理,他原想讓徐妃代替鄭皇后管理宮闈,結果徐妃剛升貴妃位就遇到這樣的事。 管理宮闈之事自不消再提。 就是整頓后宮,也只能由鄭皇后來辦了。 即便榮晟帝沒交待,此次偷竊之事徹查后,后宮撤換許多人手,出入更有規矩章法,這也是榮晟帝能感覺到的。 齊尚書反其道而行,很是貼心的安慰榮晟帝,“不就幾件太后的物件么。又不是只有公主有,陛下這里難道沒有?瑞德夫人(徐老夫人的封誥)本就是太后娘娘唯一的meimei,太后娘娘三兄妹,如今只剩瑞德夫人在世了。陛下賞賜幾件太后之物,是這么個念想。光明正大,何需動公主的東西。公主跟個炮仗似的,不動她都可能挨火就炸,還敢動她的東西,這不上趕著挨炸么。 這徐娘娘也是,遇事不知跟陛下商量,弄的這樣沸反盈天。公主也是,悄悄把東西要回來就罷了,還做什么清潔法事。弄得臣等在內閣都聽到萬壽宮老和尚嗡嗡嗡的念經。 叫陛下為難了吧。” 齊尚書滿眼心疼的望向榮晟帝。 榮晟帝滿腹冤屈終于遇著一個可心人,當下恨不能拉著齊尚書也訴一訴委屈。他到底是一國帝王,此時只能長嘆,“也就卿知我心罷了。” 齊尚書柔聲道,“陛下以后多留意些,莫要再給人碎嘴的機會。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無非就有人愛叨叨,一點小事也要講個圣人大道。陛下無需介懷,天子首在治國,其他皆為小節。” 榮晟帝情不自禁的想,不怪母后當年這樣喜歡齊尚書,這的確是個可心人。 齊尚書一襲緋袍,蕭蕭肅肅立于榮晟帝面前,對上榮晟帝萬千感慨的目光,他朱唇輕彎,微微一笑。 第374章 殿下之四零 殿下 正文第三七四章 史太傅上折問公主年長,要不要開始為公主營建公主府? 榮晟帝剛被齊尚書安慰的略好些,不意再讓朝臣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當即應允,先令工部準備合適公主府的地段。 還特意去含章殿告訴榮烺,待工部準備好適合公主府的地方,讓榮烺只管挑自己喜歡的。將來府邸建成什么樣,也全由榮烺心意。 榮烺說,“急著建府做什么?宮里這樣,我出去也不放心啊。總得看宮里安穩了再說,建府的事不急,過兩年再說吧。” 榮晟帝道,“開府也得準備兩年哪。再說,還有旁的事,這就不能跟你說了,我同你母后商量吧。”想到女兒要嫁人,榮晟帝頗有幾分不舍。 就是女兒的駙馬人選,榮晟帝也沒想好。 榮烺看父親一眼,雖有些意興闌珊,還是道,“不就駙馬的事么。有什么不能說的。” 榮晟帝笑嗔,“這不是女孩子能自己提的。阿烺放心,父皇會給你挑個最好的。” “這總得有條線。線以上才能叫好,線以下的就不成。” “喲,你這都有線了。說說看。”榮晟帝笑問。 榮烺道,“我的朋友嫁人,不是能射孔雀眼的,就是能金榜題名的。我是公主,不能比朋友差。父皇就照著這標準選,既要才華高,也要騎射好,簡單來說是文武雙全。門第我就不挑了,書香大族,世宦之家,勛貴豪門,都可。” 榮晟帝也頗認識一些出眾少年,但能達到閨女這標準的,榮晟帝抑制不住往天上瞧,世上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人哪。 反正榮烺劃出道來,榮晟帝就得按這標準選。他一面令工部擇址為建公主府準備,一面放出風去,要為公主擇婿,標準也定好了,就上述三條。 朝臣們聽說后并不意外,陛下就這一位公主,公主又頗具才干,自然要挑一等一的人才方能做得駙馬。 乍一聽條件很高,可真不是沒這樣的人。 起碼丁歡聽說后就問祖父,“殿下選駙馬可有比賽?” 丁相看孫子,“你想去參選駙馬啊?” “試一試又沒關系。”丁歡道,“薛潼大哥也想去,他已經打聽好了帝都上等裁縫鋪,買了上等料子,去裁新衣了。還有唐朱唐大哥,聽說現在回家見天練箭,手都練腫了。” 丁歡頗有先見之明,早在射雀眼之風興起時,他就開始練箭術了,現在箭術頗是不差,自覺按此標準夠得上駙馬人選。 丁相看孫子如此熱心,一合計道,“待我明日進宮,問一問陛下吧。” 丁歡笑,“那就有勞祖父了。得了信兒您告訴我,我有好幾位同科都很仰慕公主。” “駙馬可不好當。”丁相道。 “公主meimei那樣聰慧,又很懂大義,明事理,還很有孝心。哪怕她不是公主,天下男子誰不想娶這樣的女子為妻呢。”丁歡落落大方,他對公主并非迷戀,就是出于對美好女子的向往。有機會當然要爭取,萬一成功了呢? 哪怕不成功也沒關系,起碼爭取過啊。 丁相一笑,“這也是。” 翌日,丁相進宮就順帶問了一句,“城中仰慕公主的俊杰子弟眾多,陛下要如何為公主挑選駙馬呢?是不是舉行一場駙馬比賽?” “駙馬比賽?”榮晟帝問。 “是啊。昨日據老臣的孫兒說,他同科里就有兩個孩子,一個去裁制新衣,一個去臨陣練箭了。”丁相笑呵呵地,“不瞞陛下,老臣的孫兒也想參加駙馬選拔。” 榮晟帝笑起來,“阿歡的確是一等一的俊才。” “也還成。要是陛下看中他,就不用選拔了,您這就定下來吧。” 榮晟帝又是一陣笑,“此事可非朕一人能說了算的。這樣,朕想一想再給丁相你個準信兒。” “是。臣就等著陛下的好消息了。” 來打聽的非丁相一人,連大長公主、長公主、郢王都有來問。他們皆交游廣闊,雖自家子弟不可能來做駙馬,卻有許多相熟朋友,朋友家亦有出眾子弟,年紀與公主仿佛,本領亦好。 都知道公主才貌雙全,又貴為公主,大家都想試試。 畢竟如前陳駙馬那樣昏頭貨色,百年不遇。 看姜駙馬就知曉尚主的好處了,當年姜駙馬也只是外地尋常武將家族出身,草根的很。一朝得尚公主,立得重用,如今姜家是何氣象。 故而,非但顯門大戶躍躍欲試,就是些中等人家,也想讓家中出眾子弟去撞撞鐘,萬一行了大運,叫公主相中了呢。 連史太傅都把孫子叫跟前,考校過文章后讓孫子勤練弓箭,總得文武雙全才好。 長孫已經出仕,這幾年小的還沒春闈,不過,他跟公主關系好。于是,史太傅一面讓孫子努力文武雙全,一面趁給公主講課的時機,在公主面前替孫子刷好感。拍胸脯保證孫子都跟他是一樣的正直人品。 榮烺說,“那不跟史師傅你一樣愛叨叨么。” 史太傅道,“正直!我們正直人都這樣,看到不合適的事總要說的。” 看公主好像對這一點有些在意,史太傅立刻改口,“其實這也不是愛叨叨,這是對殿下期許高。殿下,看人首重人品。何況,臣那孫兒人品如臣這般忠正,可性情與臣不同,可沉靜了。” “不愛說話啊。那得多寂寞。” “不不不。他是不愛跟無關人說,遇著志同道合的,可愛說了。” 榮烺忍笑,“這樣啊。那有空見了,我可得多考察考察。” “只管考!只管察!” 史太傅先給孫子在公主這刷上名號,剩下的就看孫子自己的本領了。反正競爭者眾多,駙馬只有一個。能被公主相中自然是大喜,就是落選也沒啥丟人的。他早打聽了,此次準備一搏駙馬之位的,皆帝都一等一的少年們。